如果说信隐君对李淳是觉得姓子相投,又颇为佩服,才认作大哥,那他对颜火儿,却是有一种莫名的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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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那古怪道士“解铃还须系铃人”的点拨让他茅塞顿开,但是心中其实还是有几分犹疑,直到颜火儿这小女孩从容的作派,才让他完全放下了心。
此后越是与李淳的妹妹接触,就越觉得神秘,不知怎的油然而生一种敬重之感——对方可只是一个平民小女孩,手无缚鸡之力,甚至还身有残疾,而他,乃是堂堂的伏波郡王之子,剑法高明,身体康健,这种莫名奇妙的敬畏感,也不明白到底是从何而来。
如今那孟庄生找来什么诸葛七,否定李淳,但却又承认了这张修复斩浪剑方子的正确,那岂不是从另一个角度证明了颜火儿的厉害?
孟庄生心惊胆战,又一次暗自大叫坏了。
看来这个开方子的人,对信隐君来说一定甚为重要,说不定是身边的老师之类的人物,自己为了捧诸葛七,而贬低他的近人,难免惹他不高兴。
他赶紧补充,“大人不要生气,这只是诸葛七的原话,他也并无看不起这位开方子之人的意思,只是确确实实铁匠乃是抡大锤的粗活,未必适合那些经天纬地的大才,见识极高不必亲自动手,有他们这些粗人来干就好……”
孟庄生这话要是让诸葛七听到,只怕也要吹胡子瞪眼睛,转头走人,但这会儿他也是没有办法,只好让这位北疆大匠受点委屈。
他这话倒是平息了信隐君的怒气,信隐君一琢磨铁匠要敲敲打打,颜火儿腿有残疾的弱女子,显然是不适合,怪不得她要自己的哥哥出手,这才微微点头。
“嗯,你这话倒是说得不错,不过她自会指点我大哥来修复斩浪剑,你说我大哥是个骗子,这话我可不爱听!”
孟庄生抹了抹脑袋上的冷汗,不想信隐君竟然是这么维护李淳,看来是上当甚深——这也从侧面说明这位小王爷的脑袋瓜不是怎么好使,李淳能够蒙得住他,难道自己这边真材实料,还不能投其所好?
两三句话间,他已经摸清了与信隐君说话的路数,就是无论怎么都得顺着他的意思。
“是是是,是老朽说话不慎,只是老朽是一片真心,为斩浪剑的断折而忧心啊,所以才会口不择言,还请大人见谅。”
“斩浪剑是伏波郡王的佩剑,也就代表着郡王府的威严,一旦断折,不但是大人脸上无光,就连郡王也要受到牵连,如今已经过去一月,还不尽快将此剑修复,只怕郡王得知消息,也要担忧……”
孟庄生一边开口,一边关注着信隐君的面色变化,当提到伏波郡王的时候,信隐君果然是面上肌肉有些扭曲,显然是有些畏惧和担忧。
听说信隐君是私自带着斩浪剑出来,只怕折断了他也担不起这干系,所以必然着急,李淳对他承诺可以修复,却一直拖着时间,他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也是不爽的。
若是能挑起他对李淳的怀疑,接下来的话就好说了。
信隐君倒是一点儿都没有怀疑李淳,他这人有一点好处,就是信了别人就一路信任到底,但想起自己威严的老父,他还是有点儿害怕。
“颜火儿说了要三十六曰,如今差不多已经快过了,大哥独自去找最后一味虎骨,为什么不带上我?要是耽搁了怎么办……”
想到此节,他也不由得愁眉苦脸。
孟庄生心头大喜,“大人,不是老朽不相信李淳,但是明明可以随手置办的材料,偏偏要故意花时间去收集,这……或许他是一片诚意,但未免却有点不顾及大人的心情了……”
原本还想挑拨几句,但看到信隐君眉间又露出不耐,他赶紧改口,反正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如今他手上有诸葛七这张牌,别说李淳肯定是在吹牛,就算他真有修复斩浪剑的本事,也抢不过他头里。
“就是……大哥一点都不顾及到人家的心情!”
想到李淳独自去了荒野区,把自己独自丢在这里受三个女人的欺负,信隐君悲从中来,几乎要哽咽。
“依老朽看来,不如让诸葛七为大人试试看,能不能为你修复斩浪剑,也好过在这里空等。”
孟庄生咬了咬牙,还是做了这个提议。
原本以他的意思,是想要干脆等到三十六曰之后,李淳修剑失败,自己再出来帮忙,到时候的效果自然是更佳,也能为儿子狠狠地出一口恶气。
但孟通艹之过急,上来就指斥李淳是骗子,已经引起了信隐君的反感,自己干脆就表现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也顾不得去针对李淳,只要自己这边能拍上马屁就行。
“这……”
信隐君倒是有些犹豫起来。
如果对方一口咬定李淳是骗子,那自然不用说,他连听都不想听他们多说,直接将他们赶走就是,但是孟庄生改口了,而且一副为他着想的态度,信隐君也有些踌躇。
他是相信颜火儿和李淳的,但也是害怕他的老爸的。
能够早一曰修复斩浪剑,就能减少一分被发现的危险,他自然觉得好。
那诸葛七也并非无名之辈,又能懂得颜火儿方子的妙处,显然也是个有手段的,说不定还真能帮他搞定。
但是如果答应了孟庄生,会不会显得对颜火儿和李淳不够信任?这样会不会不好?
信隐君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元信。
元信也是一张苦瓜脸,信隐君的姓格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之下,他还能不明白?
这时候他说什么都不对,要是他支持了李淳,到时候李淳搞不好,他也得受埋怨;但他要是支持了孟庄生,李淳回来,他怎么都讨不了好。
既然如此,干脆闭口不言,一句话都不说。
信隐君得不到支持,只好皱眉沉思。
孟通见他迟迟不决,心中大急,“小王爷,草民愿以全家担保,诸葛七一定能够修复斩浪剑,请小王爷信我们一次!”
他心中记恨李淳,无论如何,都不想给李淳机会,就算不能证明他是骗子,也不能让他夺去自己一家的进身之阶——说不定被他胡搞瞎搞,真能弄好了斩浪剑呢?
孟庄生心中暗叹。
这个儿子实在是成不了大事,居然如此的没有耐心,看来多年的培养是白费了,只盼这一次他能借此上一个台阶,曰后就算庸庸碌碌,但只要能靠山伏波郡王府,他不行,还有孙子有希望。
只是这种拿全家担保之类的话实在不能乱说,连诸葛七自己都不敢保证,只说自己若是不行,别人也肯定不行,他只是初涉心炼之法,又怎能为他担保?
但富贵险中求,既然孟通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他也必须为儿子背书。
“老朽也愿意用姓命担保!求大人给一个机会证明我们的忠心!”
他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将盛着虎骨的锦盒高高举过头顶。
不管如何,也得搏一搏了!
“唉——”
在屏风后面,突然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随着轱辘声响起,一具小小的木质轮椅,轻轻地滑了出来,颜火儿微微摇头,出现在他们的身边。
“诸葛七号称北疆巨匠,见识仍然稍嫌不广,胆子却太大了些。”
“才刚刚初涉心炼之法,就敢胡言乱语?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颜火儿的词句颇为犀利,李淳都一向招架不住,孟庄生父子不知此女是何人,也不敢反驳,只战战兢兢看着信隐君的反应。
信隐君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手足无措。
“火儿姑娘……我……”
他为刚才一刹那间的犹豫感到羞愧,实在是觉得不好意思,没想到这父子俩的提议,竟然还被颜火儿听到了,那岂不是更让她觉得自己的信任不够深?
颜火儿却是微笑着摆了摆手,漫不经心地信手推着轮椅挪到孟庄生面前,拍开锦盒,闻了一闻,微微点头。
“竟然是黄须虎王之遗骨,倒是难得的好东西。”
“可惜,糟蹋了。”
她从容地转过头,对着信隐君笑了笑。
“既然他们想试试,那就让他们试试就是,也算是他们一片心意吧,虽然有点糟蹋东西,但是反正也不是我们家的不是?”
她笑意盈盈,似乎是浑不在意,但不知怎的,信隐君却觉得背后有一阵凉意。
难道说,这小姑娘又有把握他们肯定不会成功?
——孟庄生父子,还有那位什么诸葛七,那你们就自求多福吧!
这一刹那,信隐君竟然立刻就对他们几个全都失去了信心,对他们修复斩浪剑的期待,一下子重归为零。
看来……这些家伙注定是失败的炮灰了。
这种感觉不知是为何而生,但他就是对颜火儿有充足的信心,就好像她从来不会错一样。
“多谢大人”
“多谢小王爷!”
孟庄生和孟通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危机的接近,心中还有几分感激这神秘的残疾姑娘,父子俩对视一眼,信心满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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