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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辽镇地势的人都知道,复州和盖州之是一马平川的地形,只有中间有一小片丘陵地带,西海岸线和山脉之间的平坦地带,沿途有大小不等的堡垒村寨,从复州出发一路北上去盖州几乎没什么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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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盖州卫则是整个辽镇的咽喉所在,过了盖州卫,向西就是广宁和锦州,然后直入辽西走廊,向东北则是辽阳和沈阳。
广宁和辽沈,则是辽镇的两个中心,是辽河水系的重要节点,广宁是和草原蒙古往来的门户,而辽沈则是整个辽镇的重心,大多数的田地和人口都集中在这里。、
如果拿下了盖州卫,那就可以从容威胁辽镇东西两处,也就是说,建州女真金国目前最要紧的两处局势会变得紧张,甚至有被东西掐断的可能。
赵家军在复州斩首近万之后,天下间的大多数人震惊于赵家军的强大,觉得天命气数都已经归在徐州赵进身上,而真正知晓兵法大局的角色则不会急着下判断,他们觉得在复州和盖州卫之间还有一场大战。
眼下已经快要入冬,冬日辽镇海域封冻,没有船只可以进出,在辽南半岛上的赵家军就成了孤军。
而冬日土地硬实,忙过秋收之后,府库充盈,牛马壮实,男丁也不会被农活牵扯,正是动员大军的合适时机。
也就是说,再过不久,建州女真和赵家军渡海人马还有一场大战,这次大战之后有很多东西才会明朗,到那时候真正可以下判断了,但有些人也不这么想,比如说大同巡抚兼管山西的孙传庭在确认了天津首级是真的之后,就加快大同山西两处的整编新军,变法革新的步伐。
按照辽西将门传过来的消息,这次建州女真恐怕要动员三万到四万的大军,这已经是个很可怕的数目,差不多两个旗到三个旗的全部力量,还要加上蒙古、高丽和新附汉军的兵马,最可怕的是,马队差不多要有万骑。
大明上下都说鞑虏以弓马为先,先前被赵家军击败的建州女真兵马都是以步卒为主,辅之以少量的骑兵,那么现在恐怕要用本钱了,这些骑兵想想都是震天动地威势。
而且先前赵家军火器占优,如果建州女真带上高丽和新附汉军的话,那火器上未必能占什么便宜,大炮辽镇不是没有,将军炮和大将军炮都落在建州女真手里不少,而火铳上高丽人可不差。
那什么五大臣之首的费扬古就是在高丽被火铳夺去了性命,所以建州女真现在大战都带着高丽火铳手,这兵力上比赵家军多,火器上不差,又有那么多的骑兵,这次赵家军就要被检验出真的成色了。
还有人讲,建州女真这次要动主力,而赵家军放在那里只是偏师,这样定生死的大战,难道不该主帅赵进率领他的什么旅什么团亲自去,他赵进不在,只是下面的一个大头目在,只有不到四分之一的兵马在,这不是偏师是什么。
敌众我寡,这样的情况下,实在没什么胜算可言,所以说大家都有个判断,如果赵家军不增兵的话,恐怕是凶多吉少。
赵家军倒也没有固执己见,在天津展览首级的时候,已经开始向辽南金州复州那边增兵,鲁大所率领的丰沛团赶到了登州军港,乘船渡海。
丰沛团是加强团,这次为了渡海支援,将原本的一个团加一个大队改成了两个团,而且每个团都是满编十个连长矛士兵和四个连的火铳士兵,原本加强团只有四门火炮,这次也给增加到了十门。
可这样的增兵数目怎么看都是杯水车薪,而且赵家军没怎么隐瞒自己的用意,天津港和登州港都有消息传出来,说今年不会向那边再运送营头了,接下来就是抓紧运送粮草过去。
这般轻佻,这般自大,真是败亡之道,这赵家军未免把鞑子看得太简单了。
有心人到这个时候已经纳闷了,原来京师朝廷对建州女真的底细都是雾里看花,很多细节,甚至很多根本上的东西都弄不清楚,哪里来的这么多明确消息。
被人注意到之后,很容易就能查清楚,敢情是辽西将门一直在到处煽风点火,这个底细被掀出来之后,越来越多的事情出来。
比如说开始有人造谣赵家军陈设的京观是杀良冒功,山东和南直隶有不少村寨被屠了,然后又有人想要把百姓首级混入陈设的京观中,但因为那边看守的严密,被直接揪了出来,再接下来就是说什么赵家军这一战之所以赢了,是钻了鞑子的空子,接下来前景不妙。
更加让人哭笑不得的是,辽西将门一直想要买赵家军陈设的那些脑袋,买回去换自己的军功和犒赏。
这些底细一出来,因果大家都想明白了,无非是辽西那边的关宁边军完全被建州女真压制,每次开战都是败退失地,而赵家军却有这样的大胜,衬托得他们无能至极,连带朝廷都不断的斥责,若从前恐怕早就要用官兵哗变来威胁了,可北直隶那边屯驻大军,辽镇又有赵家军登陆,朝廷中枢对辽镇已经准备放弃,而且不怕你们入关哗变,哪还理会做什么,连带着军饷粮草的供给也不像从前那么优先。
从朝廷的心头肉一下子变成了两边不靠的状态,这份惶恐和失落怎么能受得了,更别说这些年被大笔银子娇惯肥了,一旦供应短少,反应更是激烈几分。
有传闻说辽西将门目前内斗的厉害,分成几派,有人想去投建州女真,有人想去投赵家军,还有人想要为大明尽忠,据说还有人想着自立,不过辽西实在撑不起来,所以这一派的声音很微弱。
当这些底细不断被掀出来之后,鸡毛鸭血一地,让辽西将门灰头土脸,他们那边也是纳闷,花银子用人手散布消息,怎么没有诋毁对方,反倒被人把老底都掀出来了。
有人隐约猜到是徐州势力背后操弄,当猜到这个时候的,各种猜忌和谣言都烟消云散,心想能者无所不能,不光是练兵和经商,怎么连散布谣言都这么强。
当谣言散去之后,就只剩下一种冷静清醒的判断,赵家军在辽南半岛上能不能撑到第二年,目前看,怎么都不让人乐观。
还有另外一种声音,那就是过万兵马孤悬海外,如果统领兵马那人有什么自立的心思,或者想要自存自保,到了冬天恐怕就顾之不及,这个隐患也要注意。
马冲昊的情报局搜集到了不少这样的消息,都用第一等加密的急信送回了徐州,然后石沉大海毫无消息,过了几个月才有赵进的口信传回来“做些有用的勾当”,大家都明白怎么处置了。
“二爷,徐州自起兵到现在,大仗和胜仗都是您领兵打的,现在在这辽东万余强兵,都是二爷您的嫡系部众,这可是能成大事的本钱啊!”
说这话的人也是辽镇出身,但不是在辽东投靠过来的,而是在山东那边就投靠的,当年是某参将的幕僚,现在也在陈昇师部这边做文书工作,这位做事很有章法,颇受器重。
屋中只有陈昇和这人在,那人说得很缓慢很恳切,陈昇则是擦拭着长刀,和平常一样,面无表情。
“只要能攻下辽阳,收拢建州女真和辽西明军为我所用,顷刻间就有十万之众,百万民壮,千里江山,这就是帝业所在,二爷,这是天赐的良机啊!”
“现在大伙还没考虑盖州卫之外的事情,你倒是说辽阳了,你就对赵家军这么有把握?”陈昇开口问道。
“二爷,怎么没把握,咱们这炮,咱们这火铳,咱们这精锐,那足以横行天下,从前学生以为鞑虏强悍,鞑虏就是虎狼,今日才知道坐井观天,他们在赵家军面前,充其量就是猪狗一般,这都是抬举他们了。”
陈昇看着那师爷摇摇头,开口问道:“你说完了?”
那师爷觉得不好,却看到陈昇打了个手势,身后屏风却有三名普通军兵打扮的人走出来,其中一人拿着徐州特制的硬笔,纸上写满了字,士兵将这纸送到陈昇跟前,陈昇大概浏览几眼,盖上了自己的私印,又有人拿来铁盒,装入这纸后用火漆封住几个缝隙,这才躬身退下。
看到这一幕之后,这位师爷已经面如土色,身体抖得好似筛糠一般,直接跪在了地上,嘴唇颤抖着,连个饶命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不会杀你,等来年开海的时候,会有人带着这口供和你一起去徐州。”
“二爷,韩信的教训不要忘了,飞鸟尽良弓藏,等到天下太平了,就是二爷你的末日,这大好机会,送****来的江山社稷”师爷突然间来了精神,满脸愤恨,满脸识人不明的怨气,在那里大喊起来。
要上前抓人的士兵都下意识后退了步,生怕陈昇抽出长刀斩人,二爷出刀那真是霹雳一般,没曾想陈昇看着那师爷只是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你以为你聪明,其实你很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