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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选将的思路,”施罗德说道,“确实很有些奇怪,我以为,原因大致如下——”
顿一顿,“择定远征军陆、海统帅人选之时,升龙战役刚刚过去没多久,彼时,法方普遍认为,中国将乘胜南下,甚至直捣西贡,交趾支那总督府方面尤持这种观点,西贡兵力单薄,遭逢新败,那段时间,用‘一夕数惊’来形容,并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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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顿,“彼时的法方,就是一个‘防守’的心态,就算‘进攻’,也是‘反攻’——得先防住了,才谈得上进攻,因此,考虑远东第一军军长人选的时候,自然而然,就往擅长防守的将领中去想了。”
“嗯,”张勇说道,“没想到咱们非但按兵不动,还摆出了一副‘息事宁人’的姿态。”
“是,”施罗德点了点头,“此其一。其二,‘降龙行动’为海军主导,陆军认为,升龙之败,原因是海军骄狂躁进,连带着将陆军带进沟里去了,陆军冤枉的很,因此,远东第一军军长之择定,就力惩海军之愆,反其道而行之,以‘小心谨慎’为标准了。”
“其三,从阿尔诺‘监军’墨西哥的经历来看,此人用兵小心谨慎之外,也颇善调和鼎鼐;而越南的情形,十分复杂,这一回,法国虽然大动干戈,不过,主要是冲着咱们来的,似乎并没有现在就将整个越南一口吞下的意思——”
“一时半会儿的,实在也消化不了——连南圻还没有真正‘靖定’呢。”
“巴黎本来就觉得,交趾支那总督府的对越政策,失之激进,升龙之败,更加证明了这一点,阿尔诺之所长,就目下的越南,似乎颇能派的上用场——能够补交趾支那总督府之阙失——我想,这也是他出任远东第一军军长的原因之一。”
“这么说来,”张勇说道,“此人用兵,兵锋虽然不见得如何锐利,可是,反倒更加不好对付?”
“是,”施罗德说道,“咱们屯兵北圻,本就是准备‘后发制人’的,实话实说,宁肯法军主将是个猛打猛冲的——如此,才更加容易入我之彀。”
“嗯……确实如此。”
“还有,”施罗德说道,“阿尔诺用兵虽然谨慎,但意志力十分坚强,是紧要关头能够‘咬定青山不放松’的那种——就这一层来说,也不是个好对付的。”
张勇脸上的嬉笑完全消失了,别的与会者,也都一脸的郑重。
“同时,”施罗德继续说道,“大约是宗教信仰的关系,此人自奉甚俭,自律甚严,品行方面,无可挑剔,没有一般法军将领骄奢淫逸的毛病,颇得士卒之心,这也是他紧要关头能得部下死力的重要原因之一。”
“好!”张勇搓了搓手,嘴角露出一丝狞笑,“这样的对手,有点儿意思!”
转向关卓凡,“王爷,看来,咱们确实是要多给这位阿尔诺将军些‘信心’才行呢!”
关卓凡微微颔首。
“信心”之说,有些没头没脑,不过,与会者都能默喻。
“这是陆军,”施罗德说道,“再来看看海军——”
顿一顿,“到苏伊士去接陆军——替陆军护航的,是法国海军驻印度分舰队,既将陆军护送到了西贡,这支‘本地治里’分舰队,便就地加入了北京—东京舰队,至此,法国远征军第一批次的海上力量的部署,便算完成了。”
“北京—东京舰队?”张勇一声冷笑,“这个名字……哼!”
北京是中国的首都,法国以“北京”命名自己的舰队,表明了舰队的目标对象——中国;不过,北京并不靠海,一般来说,一支舰队是很少用一个不濒海的地区或城市命名的,所以,以“北京”命名舰队,还隐含了另一层意思:攻占中国首都,行庚申故事。
算是对中国的一种赤裸裸的“威慑”了。
东京,即升龙,以越南的“陪都”命名舰队,也有两层含义,第一,表明舰队的另一个目标对象——越南;第二,有个“在哪里摔倒就在哪里爬起来”的意思,即,俺这次来,是来找回场子滴。
还有,除了微言大义之外,“北京”、“东京”,字面上也对应的很工整嘛,不比什么“中国—越南舰队”有逼格吗?
施罗德笑一笑,“这个‘第一批次’,全都是自法国驻亚洲各地——中国、日本、印度、菲律宾以及包括槟榔屿、新加坡、马六甲和拉布安在内的海峡殖民地抽调而来——”
微微一顿,“哦,说‘抽调’不大准确,其实上述地区的法舰,基本上已扫数调至西贡,再加上印度支那原有的,拢在一起,不计后勤、运输等非作战船只,单是作战舰只,一共刚好二十条,占了‘北京—东京舰队’的近三分之二——相关情形,之前已经通报过了,我就不再重复了。”
丁汝昌心细,微微一怔,“筠堂,你说……‘近三分之二’?”
“是——之前的情报,略有出入。”施罗德点了点头,“‘第二批次’,即从法国本土调过来的、现在还在路上的这一批,其作战舰只,不是十条,而是十二条。”
“哦?”
“多出来的这两条,吨位很小,排水量只有三十吨上下的样子,无法依靠自身动力进行远洋航行,一路上,是由其他舰只拖行的,刚开始的时候,我们进入土伦码头的情报人员,因为只能远观,不能近距离接触,这两条船又蒙着油布,因此,就把它们当成了救生艇,没有计入作战舰只。”
这个“土伦”,是法国的土伦,不是越南的土伦。
“不过,”施罗德继续说道,“法国舰队在非洲海岸停泊的时候,这两条船的奇特造型,引起了……呃,我方‘友好人士’的注意,于是,就将相关信息,转给了我们——”
说到这儿,看了一眼关卓凡,“在王爷的指点之下,我们顺藤摸瓜,终于搞清楚了这两条船的底细。”
友好人士?
这支法国舰队,走的是好望角航线,这条航线,现由哪个控制着啊?
则“友好人士”谁何,不言自明了。
“筠堂,”丁汝昌的身子,微微前倾,语气有一点儿急迫了,“说说看,是怎样的两条船?”
“这个船还没有正式的名字,”施罗德说道,“在法军内部,只有编号——‘特一号艇’‘特二号艇’,我们姑且称之为‘杆雷艇’吧。”
“‘杆雷艇’?”
好奇怪的名字。
“它的武器,不是枪炮,而是水雷——”施罗德一边说,一边比划着,“不过,不在水里,用一根长长的铁杆挑着,伸出船头。”
“啊?”
“这个‘杆雷艇’,”施罗德说道,“体量很小,长二十六、七米左右,宽三米半上下,吃水不足一米——大约八、九十厘米的样子,排水量,三十吨左右;不过,配备的动力,异常强劲,一台三胀式往复蒸汽机,单轴、单桨推进,航速——没有人亲眼见过,据说——高达十八节。”
“十八节?!”
“是。”
包括丁汝昌在内,不止一个人,脸上露出了微微的讶异。
须知,冠军号的航速,不过十四节。
这个……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呀。
“‘杆雷艇’的外形,”施罗德继续说道,“采用全封闭设计,在高速航行和战斗时,船员无须到甲板上,就能完成一切必要操作。”
顿一顿,“艇艏,可自艇体内升出一根长铁杆——大约十米左右的样子,杆头装备一个填装了十三公斤棉火药的‘杆雷’;驾驶舱兼指挥舱内,有一套齿轮、杠杆装置,可用人力调整雷杆伸出的长度和角度——”
丁汝昌:“如何对敌进行攻击呢?难道,就这样驾着船撞到敌舰上去吗?”
“差不多,不过也不完全是——”施罗德说道,“普通的水雷,必须撞击才能触发,杆雷不必——据说,杆雷采用电发,电线一头连接在驾驶舱内的蓄电池上,一头连接到杆雷尾部的引信内,只要在驾驶舱里按下电闸,就可依靠电流引爆。”
诸将面面相觑。
过了一会儿,张勇咽了口唾沫,“娘的,还真是个……变态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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