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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倒不是面子不面子的事情……”
顿一顿,施罗德说道,“是否‘非大舰不能敌大舰’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北京—东京’舰队,倾法国海军军力之半,在法国人看来,兵力已经是很厚、很厚的了,如果尤嫌兵力不足,不足以克敌制胜,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再一顿,“更何况,这个‘敌’,不是泰西国家,而是中国这个手下败将嘛!”
“而且,”张勇“嘿嘿”一笑,“当初赢得很轻松嘛!”
施罗德笑一笑,“还有,将‘库隆号’、‘法兰德号’这种大吨位的舰只部署到远东,费用是很高的,一定超过了当初的预算,海军和殖民地部若答应了萨冈的要求,就得另外去找钱,说不定还得再向国会打报告,议员老爷们批还是不批,难说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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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不同于统军的将领,海军及殖民地部的眼睛,不能只盯着同中国人的这一场仗,欧洲目下的情形,犹如一个火药桶,不定哪一天就炸了,虽然说法、普一旦开战,主要是陆军的事儿,可是,海军也要打打太平拳的——穿过英吉利海峡,北上封锁普鲁士北方海岸。”
“因此,不能把看家护院的都远远儿的派出去不是?”
“可是,若不答应萨冈的要求,万一战事不利,他将责任往上头推呢?——嗯,我的话,可是都说在前头了,都怪你们不肯增派‘大舰’,才致有今天的局面!”
“遇到萨冈这种一枪未发、一炮未开就要求添兵添将的指挥官,作为上官,也确实比较头疼了。”
说到这儿,施罗德沉吟了一下,“实话实话,我很难判断巴黎是否会答应萨冈的要求,只好说,拒绝的可能性要大过答应的可能性。”
说罢,看向丁汝昌。
“筠堂说的,”丁汝昌说道,“我亦以为然——”
顿一顿,“我当然希望,法国人的‘库隆号’、‘法兰德号’,乖乖的呆在欧洲,别过来添乱,不过,作为海军指挥官,我不能心存侥幸,总要做万全之备。”
施罗德和丁汝昌的口风,有着微妙的差异,不过,都符合他们的身份。
“这就对了,”关卓凡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
施罗德、丁汝昌齐齐说了声,“是!”
“还有一种可能性,”关卓凡说道,“巴黎答应了萨冈的要求,‘库隆号’或‘法兰德号’也上路了,可是,在此期间,法、普一言不合,打了起来——如是,你们说,‘库隆’、‘法兰德’二舰,何去何从呢?”
施罗德、丁汝昌眼中,都是波光一闪。
“回王爷,”施罗德用微带兴奋的口气说道,“如是,十有八九,巴黎得将‘库隆号’、‘法兰德号’打半路上调了回去!”
“是啊,”关卓凡微笑说道,“我也是这样看的——如是,次章的‘万全之备’,未必能够派的上用场呢!”
诸将不由都兴奋起来,相互以目——
普、法两家,就要大打出手了?
可是,辅政王却打住了这个话头,“好了,说说萨冈其人吧!”
施罗德应了一声“是”,然后说道:“萨冈其实是弃文就武——他原本是海军的一个工程师,后来才加入作战部队,不过,‘上舰’之后没多久,就显示出了指挥才能,很快就做到了舰长。”
“巧合的是,萨冈的成名,同阿尔诺一样,也是因为克里米亚战争,而且,也是因为围攻塞瓦斯托波尔港,只不过,刚刚好一头一尾——”
“萨冈之成名,在英法联军正式对塞瓦斯托波尔港发动进攻的第一日——一八五四年十月十七日;阿尔诺之成名,则在塞瓦斯托波尔港陷落之日——一八五五年九月八日。”
“具体情形,也刚刚好反了过来——阿尔诺是因为胜利而成名,萨冈赖以成名的,却是一场损失惨重、近乎失败的战役。”
“一八五四年九月底,英法联军消除了通向塞瓦斯波托尔港的障碍,从三面包围了塞瓦斯波托尔港,法军在西南方,英军在东南方和东方,联军舰队则在海上游弋。”
“彼时,萨冈是舰队里的一名舰长。”
“法军最高指挥官阿尔诺元帅——就是阿尔芒?阿尔诺的那位远亲,病重不起,法国陆军指挥权由第四师师长卡洛波特接手,联军暂时只剩下一位最高指挥官,即英军最高指挥官拉格伦爵士。”
“当然,事实上,拉格伦爵士是指挥不动法军的。”
“正式发动进攻之前,要进行大规模的炮击,陆军炮兵之外,海军也要参加炮击,拟定作战方案的时候,卡洛波特提出了一个十分特出的要求:所有舰只——英法都有——抵近港口,下锚,排成一线,近距离炮击。”
“这个思路,完全是把海军当成陆军来用了。”
“要求虽然特出,可是,法国舰队司令哈姆林上将却不能拒绝,因为对塞瓦斯波托尔港的围攻,本是以陆军为主,海军为辅,海军有服从陆军安排的义务。”
“接着,哈姆林上将又说服了英国舰队司令邓达斯上将,接受卡洛波特的方案。”
“邓达斯上将之所以不能不接受这个要求,原因是相似的——围攻塞瓦斯波托尔港,法军是主力,英国不能不看法国的脸色。”
“收到命令之后,英法海军诸舰长中,萨冈第一个跳了起来,跑到司令部,据理力争:军舰相对于岸防炮,处于天然的劣势,唯一可弥补这个劣势的,是在航行中、机动中进行炮击,你们叫我们抵近、下锚、排成一线——这不是叫我们给俄国人当靶子嘛!”
“卡洛波特不为所动。”
“萨冈急了,说,我要向皇帝陛下上书!控告你们瞎指挥!同时声称,作为一名对军舰和士兵负责任的舰长,我绝不会执行如此荒唐的命令。”
“哈姆林上将只好说,向皇帝陛下上书是你的权利,不过,如果不执行命令,我就只能下令解除你的职务了。”
“萨冈到底还是执行了命令,可是,事实证明,这个命令,确实荒唐。”
“联军海军的一千一百门舰炮,不间断的轰击了一天,但收效甚微;相反,俄军的岸防炮,却重创了联军海军,英国海军损失三百人,七艘战舰严重受损,法国舰队的损失,亦不相上下。”
“这不是两支舰队之间的海战,一日之内,居然有如此惨重的损失,陆军不说,联军的海军,其实是打了败仗的。”
“事后,萨冈果然向拿破仑三世上书,而且,上了一次又一次,锲而不舍,其重点,倒不是指责自己的海军上司,而是攻讦卡洛波特的‘以陆领海’,纯属‘外行领导内行’,声称,只要卡氏做法军的最高指挥官,塞瓦斯波托尔港就拿不下来。”
“一八五五年五月,卡洛波特辞去法国军团司令的职务,回到第四师,做他的师长,艾马布勒?让?雅克?佩利西耶成为法军最高指挥官。”
“没有证据表明卡洛波特是因为萨冈的攻讦而去职的,不过,有趣的是,卡洛波特辞职之后,塞瓦斯波托尔的战局,迅速改观,联军先是占领了刻赤,破坏了俄军的后勤中心,接着攻克了马米隆,将战线推至凸角堡和马拉科夫要塞一线,终于有了令阿尔诺成名的那场大捷。”
“海军内部——包括被萨冈当面指责过的哈姆林上将,皆以为萨冈有‘大局观’,才能不局限于一个舰长,因此,萨冈虽然在克里米亚战争中并没有十分显赫的战功,战后,却一路升迁,到了墨西哥战争的时候,已经成为远征军舰队的副指挥官了。”
“法国海军在墨西哥战争的表现,算是不错的,虽然没有打过什么大的海战,不过,对墨西哥沿岸的封锁,还是很成功的。”
“这么说,”张勇说道,“萨冈和阿尔诺在墨西哥战争的时候就搭过伙计——后来,阿尔诺不是被派去墨西哥做‘监军’吗?”
“是的。”
“看来,”张勇说道,“墨西哥战争的时候,这两位的伙计,搭的挺好的?不然,怎么又把他们俩凑到一块儿来了?”
“这就不大好说了,”施罗德说道,“严格说起来,其实不大好说墨西哥战争是萨冈和阿尔诺‘搭伙计’,萨冈不是正职,阿尔诺呢,是战争后期才到墨西哥的,也没有正经指挥过作战,两个人的交集,除了撤军这一段,不会太多。”
“嗯……倒也是。”
“墨西哥战争,”关卓凡说道,“法国舰队的规模,较之‘北京—东京’舰队,如何呢?”
“回王爷——不及!”施罗德说道,“毕竟,墨西哥没有像样的舰队,打墨西哥,犯不着倾全国海军之半的。”
顿一顿,“还有,法国到墨西哥,跨过一个大西洋就是了,较之远征中国,方便的太多了,军力如果不足,随时可以补充;远征中国,如果军力不足,半途补充,就比较困难了,所以,必须一次性做足够的投入。”
“就是说,”关卓凡说道,“从墨西哥到中国,非但舰队的规模扩大了,战争的难度增大了,还由副职升了正职——萨冈的这一步,跨的挺大呀!”
微微一笑,“看来,法国海军内部,还真是挺看好萨冈将军的嘛!”
施罗德和丁汝昌对视一眼,说道:“是。”
顿一顿,“其实,单就指挥作战而言,阿尔诺也是第一次独任方面。”
“嗯,某种意义上,”关卓凡说道,“这两位,都算是‘新人’,所以,再怎么谨慎小心——嗯,也应该是跃跃欲试的吧?”
辅政王此话,颇有深意,施罗德、丁汝昌、张勇等都是心中一动,齐齐说道:“是!王爷睿见!”
“不过,”关卓凡说道,“这个萨冈,忤逆上意,不假辞色,胆量、气魄,着实不小,指挥作战,就未必是‘小心没过逾’的那一路了吧?”
“王爷睿见!”
至此,所有“军情”,皆已“通报”完毕了。
“今日会议之相关内容,”辅政王指示,“整理之后,立即发往前线各部——”
施罗德响亮的应了一声,“是!”
“我再重复一遍,”关卓凡说道,“知已知彼,百战不殆——相关内容,不是仅仅叫中高级将领晓得就可以了,其中,法军各部的编成、行军作战的特点,要层层下到班一级,要叫每一个士兵都晓得,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一个对手——明白吗?”
诸将齐声应道:“明白!”
“好了,”关卓凡说道,“敌我双方,都已箭在弦上,我估摸着,就这三、五天的事儿了,对方的第一支箭,大约就要射出来了!”
顿一顿,目光炯炯,“咱们准备接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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