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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使护卫团”的名号,只是一个幌子,对于“钦使”的护卫,自然是其任务之一,不过不是最主要的——仅仅“护卫钦使”,哪里需要近五千人之多?
“钦使护卫团”最主要的任务有二:
第一,对沱灢、顺化做事实上的军事占领,中法战争期间,牢牢掌控越南中央政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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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按照辅政王的指示,“有理、有利、有节”的挑起同法国人的纷争,并在中法双方撕破脸之后,将法方驻沱灢军事力量,一举清除。
而所谓“有理、有利、有节”,就是在这场纷争中,中方必须以受害者的面目出现,必须后发制人。
“钦使护卫团”的任务,不但是军事任务,更是政治任务,十分讲究分寸、尺度、火候的把握,难度非常之高,这个“钦使护卫团团长”,并不是普通将领可以胜任的,关卓凡挑来挑去,最后把这个差使派给了郑国魁。
事实上,郑国魁的第六师,本就是对法战争陆路一线的主力之一,在部署上,早早的一分为二,人数较多的一部,一年之前便已经进驻广西;人数较少的一部,由郑国魁亲领,充作“钦使护卫团”,先期赴越。
正常情况下,就像阮知方、张庭桂想象的那样,“钦使护卫团团长”确实应是“钦使”的下属,虽说文官地位高于武将,但也不能差的太远,“钦使”为“四品京堂”,“钦使护卫团团长”由正四品的都司或从三品的游击出任,比较得体,正三品的参将顶了天了,衔级再高,就太过古怪了。
何况郑国魁是提督衔、从一品?
“钦使护卫团团长”如此“高配”,必定会引起法方的疑虑,中国的战略意图,有可能过早曝露,另外,越方也可能因此过早生出过多的想法,所以,郑国魁的真实身份,包括真实姓名,都是严格保密的,对外,一律只出以“郑将军”之谓而不具名。
譬如,“春红楼事件”时,巴斯蒂安上校派副官阿兰上尉同“钦使护卫团”办交涉,阿兰上尉见到的,就是“郑将军”。
如果一定要具名,那就瞎编一个,不过,迄今为止,还没遇到过必须替郑国魁“瞎编一个”名字的情形,包括来办交涉的阿兰上尉——中国军人的军服上没有军衔,他也根本没想过问清楚这个貌不惊人的中国军官叫什么名字?
轩军诸将之中,郑国魁的名气,远不如华尔、张勇、伊克桑、姜德、白齐文、福瑞斯特等,也比不上因为西征而声名鹊起的展东禄,在越南,几乎没有人晓得他的名字,不过,只要真实的名字曝露了,难保人家不按图索骥,查出你的真实身份,所以,一律保密。
郑国魁一直不显山、不露水,而“钦使护卫团”的人数,也在不显山、不露水的增长着,初初到越南的时候,是三千人左右,目下,已经接近五千了——多出来的这两千,是用“小批量、多批次”的方式调过来的,越南人固然没什么感觉,法国人也没有什么感觉。
*
*
“含翁、登翁,”唐景崧说道,“你们派的人,我们在半路上遇到了,相关情形,大致也了解了——”
说到这儿,抬起手来,马鞭前指,“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儿?这个大宫门,怎么是关闭着的?”
半路上?
啥意思?总不成,“钦使”和“钦使护卫团团长”两位,带着一大群兵出来闲逛,“半路上”遇到了报信儿的,于是,调转马头,直奔皇城而来?
阮知方还在转着念头,张登桂愤愤的说道:“好叫两位晓得,门楼上的军卫,说什么‘奉命行事’——奉到了‘关闭宫门,不论何人,皆不得出入’的命令!我们问他是哪个的命令?胡威、瑞国公还是杨义?他竟一声不吭!这……这不等同默认了吗?!”
顿一顿,语气更激烈了,“胡威只是掌卫——也只是个‘奉命行事’的角色!瑞国公——典学未成,有爵无职!杨义——一个阉人!他们三个,哪儿来的资格下这样子的命令?太荒唐了!”
“登翁说的极是!”唐景崧点了点头,“不过,胡、瑞、杨行径之谬逆,远不止于‘荒唐’二字!”
微微一顿,“这不但是‘乱政’,里头,还夹着‘谋弑’的嫌疑!”
这句话犹如一声霹雳,张庭桂、阮知方,都被震的浑身一颤。
张庭桂张了张嘴,没说出啥来,阮知方说的也很吃力:“谋……弑?!”
“不错!”唐景崧说道,“国王殿下遽然薨逝,内廷之人,本应该立即向内阁和枢密院报告,由当政大臣检视脉案,瞻仰遗容,草拟遗诏——国有大丧,如此方为正办!”
顿一顿,加重了语气,“现在,宫里头的人,不但不向登翁、含翁报告相关消息,反而隔绝内外,拒国家宰相于门外——这不是心中有鬼,又是什么?!因此,我以为,殿下之薨逝,十有八九,另有蹊跷!”
对于唐景崧来说,嗣德王不是天子,只是国王,其逝世,只能称“薨”,不能称“崩”,也不能使用“龙驭上宾”、“天崩地坼”一类的说法。
至于“遗诏”,不论嗣德王生前有无对身后事做出任何安排,都得用他的口吻,替他拟一份“遗诏”——此确为“正办”。
还有,唐景崧如是说,等于替张庭桂、阮知方的“当政大臣”地位背书,张庭桂精神大振,连连点头,“维公擘画明白!擘画明白啊!”
顿一顿,“咱们现在,是既见不着脉案,也瞻仰不着遗容——若说这里头没有鬼,哪个能信?哼!”
阮知方却想,“蹊跷”当然是有的,“马上风”还不够“蹊跷”?不过,若说陛下之崩逝,竟是瑞国公、杨义、胡威勾结在一起,行大逆不道之事——
这未免太过——
呃,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了些吧?
阮知方认为,瑞、杨、胡勾起手来,关闭宫门,隔绝内外,最大的可能,是要将一向看不惯瑞国公“亲富”、“媚洋”做派的阮、张两位大学士排除在“定策”之外,以便瑞国公顺利登基——就是说,计划好了,准备妥了,甚至,生米煮成熟饭之后,再打开宫门。
不过,犹豫来、犹豫去,阮知方到底没有开口质疑唐景崧的“谋弑”一说,他明白,清国反对瑞国公继位,更过于自己和张庭桂——清国正在与富浪沙大打出手,如何能够允许越南出现一个“亲富”、“媚洋”的国王?
无论如何,在这一点上,自己和清国的利益、立场,是一致的——呃,这也是为了阮福氏的江山社稷存亡着想!
因此,于公于私,都不能不和钦使保持一致啊!
唉,就算“谋弑”是“欲加之罪”,于心似有未安,可是……唉,也顾不得了!
阮知方神色变幻,都落在唐景崧的眼里,他郎声说道:
“殿下是因为服用‘赤肇丸’薨逝的——这个‘赤肇丸’,是哪里来的?不就是杨义勾连了那个姓武的道士进献的吗?另外,薨逝之前,殿下同哪个呆在一起?——瑞国公啊!”
顿一顿,“这个‘谋弑’的嫌疑,相关人等,洗的脱吗?”
阮知方、张庭桂都是一凛。
这个——
“‘谋弑’与否,暂时还不能坐实,”唐景崧说道,“可是,矫诏——却已经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阮知方:“矫诏?”
“不错!”唐景崧斩钉截铁的说道,“矫诏!殿下因‘马上风’……呃,因中风而薨逝——含翁、登翁,你们都是饱学之士,中风这个病,又曰‘脑卒中’、‘卒中’,真正是病如其名,一经发作,病家手足不能动,口舌不能言——对吧?”
“呃……对。”
“既如此,”唐景崧微微的咬着牙,“‘传位于瑞国公’六字,是哪个说的呢?”
阮知方、张庭桂一齐睁大了眼睛。
过了片刻,张庭桂双手一拍,“对呀!”
阮知方亦暗叫:惭愧!我竟念不及此?
杨义矫的这个诏,漏洞也太大了!
透一口气,用衷心佩服的语气说道:“维公睿见!”
张庭桂来劲儿了,“好!先不论‘谋弑’能不能坐实,矫诏已经是‘大逆’的罪过了!相关人等,都是死罪难逃!”
杨义、胡威可以处死,瑞国公可不能说杀就杀,阮知方咳嗽一声,转移了话头,“维公,栋星将军,目下,大宫门紧闭,你们看——”
唐景崧看向郑国魁,郑国魁微微一笑,“这个简单——一炮就轰开了!”
阮知方、张庭桂大愕:开炮?
张庭桂不由有些东张西望的样子了——大炮?在哪儿呢?
“栋星将军,”阮知方有些吃力的说道,“这是皇城……禁城,用炮……合适吗?”
郑国魁点了点头,“正因为是皇城、禁城,才要用炮!”
“呃……”
郑国魁扬起马鞭,朝门楼虚虚一点,“攻入禁城,无非两个法子,一是架梯越墙,一是以大木撞开宫门——”
顿一顿,“无论哪个法子,都要对门楼进行压制射击——含翁,开炮不合适,开枪难道就合适了?”
“这……”
“还有,”郑国魁说道,“弹飞如雨,一定会有流弹射入禁城之内,子弹不长眼睛,万一伤了人——甚至伤了哪位妃嫔,如之奈何?”
“呃,是……”
“所以,”郑国魁说道,“大炮的动静虽然略大些,却反而最为干净利落——一炮过去,只不过打坏一个大门,便解决所有问题了!”
“是啊!”唐景崧说道,“所谓‘霹雳手段,菩萨心肠’啊!”
“呃……是!”
郑国魁不再多说,转头对身旁的号兵喝道:“吹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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