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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小李子说,“这几天,长春宫那边儿,求万岁爷……呃,委屈自个儿些,敷衍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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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敷衍?”小皇帝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怎么敷衍?”
“说两句好话,赏赐点儿东西什么的。”
“你是说……啊,收买人心。”
小李子嘿嘿一笑,说道:“就是……这个意思了。”
小皇帝从鼻孔中“哼”了一声。
“万岁爷,”小李子说,“咱也不指望长春宫那边儿帮什么大忙,不过,关键的时候,打个小马虎眼儿,少啰嗦两句,就算帮忙了!至少,察觉了什么蛛丝马迹,不会跑到钟粹宫递小话儿、嚼舌头根儿啊!”
“关键的时候”,是说小皇帝溜出宫这段时间,钟粹宫的人,过来传话、送东西——这是可能的;也包括,万一母后皇太后有什么事儿,传小皇帝过去,或者,像那天那样,打上门来——发生这种情形的概率就很低了。
皇帝要视膳,母子之间,有什么话,一般都是传晚膳的时候说。以前,圣母皇太后在的时候,有时候火气上来了,倒是会把小皇帝喊过去,劈头盖脸,训上一通,母后皇太后却从未有过类似的举动。
再者说了,长春宫、太极殿,毕竟是连在一块儿的,抬抬脚,就过去了,钟粹宫和太极殿,却是一个在东六宫,一个在西六宫,中间隔着乾清宫、交泰殿、坤宁宫等“后三宫”,且远着呢。
那天,若不是小皇帝“逃学”,事情太特出了,母后皇太后也不会杀到太极殿来。
不过,虽然可能性不大,却也不可不妨。
“好吧,就依你,那。赏赐些什么呢?”
“万岁爷这儿,意思下就好了,譬如……传膳的时候,赏长春宫某某、某某一碗半碗什么吃食。就是天大的恩典了。赏别的物件,敬事房还要‘记档’,未免太过引人瞩目。其他的,奴才私底下和桂莲、王二喜他们‘勾兑’。”
“‘勾兑’?”小皇帝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啊,你要私下底给他们塞银子……咦,你倒有钱?”
“嘿嘿,奴才哪里有什么钱?这个……是许保田的报效。”
“啊……好,这个姓许的,懂事儿!”
说到这儿,小皇帝想起一个事儿来,忍不住问道:“咱们出去了,呃,那些‘有趣’的地方。得……花钱吧?我,可没有钱。”
这话不假,虽说天子“富有四海”,但亲政之前,一两现银,也不归小皇帝自个儿支配的。
“这些花销,也归许保田报效。”
“这,”小皇帝略觉不安,“得……不少钱吧?”
小皇帝自然是不晓得“行情”的,但“千金买笑”、“床头金尽”一类的话。书上是看过的,那些“有趣”的地方,如何挥金如土,大致也想象得出来。
“是得不少钱。可是。万岁爷想啊,他一个蓝翎侍卫,不过正六品,外放了副将呢,从二品!如果熬资格,从正六品到从二品。他得花多少时间,又得花多少钱?和那些个钱一比,他报效的这点子钱,就是小钱了!人家算得精明着呢!”
“对,对,有道理,有道理!”
顿了一顿,小皇帝心痒难搔,连连搓手,说道:“好,好,万事皆备,万事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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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小皇帝兴奋得浑身燥热,翻来覆去,无论如何也睡不安生,迷迷糊糊中,还把被子蹬了,结果第二天醒来,头重脚轻,眼涩鼻塞,摸摸额头,烫手。
这一次,太极殿和长春宫的人,麻溜儿地传太医、报钟粹宫,半刻钟也没耽搁。
太医和母后皇太后前后脚赶到,太医请了脉,看了证,回母后皇太后说,皇上这是着了凉,天时又冻得紧,“苦寒化为躁火”,因此圣躬不豫。不过,请太后宽心,这只是普通的感冒发热,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服几贴药,静摄几天,也就好了。
慈安放下心来,嘱咐小皇帝好生养着,又吩咐太极殿和长春宫的人,好生伺候着,“皇帝痊愈之前,不可离开太极殿”,并命太医院,每天的脉案,都要送一份给送钟粹宫。
书房自然是撤了,然并卵,就算没有母后皇太后的慈谕,没有下面的人不错眼地盯着,小皇帝也离不开太极殿——太医院一天请两次脉,单这一条,就把小皇帝钉得牢牢的。
如果小皇帝乖乖“静摄”,他的病,一场感冒,三、五天也就好了,问题是他眼见“万事皆备”,却被这个意外摁在了宫里,一步窝也挪不动,一股邪火憋着,心里烦躁不堪,骂骂咧咧,摔摔打打,动辄就拿太监、宫女出气,连小李子都触了不止一次的霉头,其余宫人,就更不必说了。
到了后来,大伙儿能躲着他就躲着他,非“御前伺候”不可的,都苦着脸,好像要上刀山、下火海似的。
不仅如此,小皇帝还不肯好好儿“养着”,卧床固然不干,就是在屋子里安生呆着,也不干,“不给我出宫门,我在院子里溜达溜达,难道也不成?!”
一碗药,勉强喝了一半,就再也不肯喝了,小李子苦苦相劝,他发火了:“你不是有孝心吗?你替我喝!”
他的身子骨儿,底气本来就不壮,这么折腾来折腾去,小小感冒发烧,十几天了,死活好不利落,一个不小心,病情反倒更加重了。太医提出警告,再不好生“静摄”,这么翻来覆去的,不排除小病变大病,甚至转成肺病的可能。
慈安又气又急,叫了小李子、桂莲、王二喜到钟粹宫来,仔细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桂莲、王二喜两个,一个是不敢直斥小皇帝之非,一个是已经收了小李子的好处,吞吞吐吐,语焉不详;小李子则说,有一天晚上,万岁爷精神甚好,突然想起,发病之前,师傅布置的功课还没做完,“万岁爷说,病一好,就得上书房,上书房,就得交卷子,趁着现在有精神,把功课赶出来,奴才死活拦不住,不想……就劳了神儿”,云云。
小皇帝是否如此用功,慈安是颇为怀疑的,嫡子的性情,她是了解的,再责备、处分底下的人,除了伤及无辜,也不会有别的什么用处,无奈之下,派了喜儿过太极殿“镇场子”,连铺盖卷儿也搬了过去,就地做起了太极殿和长春宫的临时总管,如此这般,小皇帝才不敢继续“作”下去了。
不过,小皇帝这一次犯病,缠绵反复,直到过完了年,天气开始回暖,才真正地去了根儿。
这个年,因为“圣躬不豫”的关系,偌大一个内廷,上上下下,哪个过得都不是太痛快。
外朝呢?
这一、两个月来,轩亲王威权日重,朝局人事亦有更替,有些变化,影响深远,不过,对宫外边儿的事儿,宫里边儿的人,最感兴趣的,还是以下这两件:
第一件,正月十五过了,朝廷正式向美利坚国派出了“留学生”——“留学生”并不是宫人们真正关心的事情,他们真正感兴趣的是:这一班“留学生”里面,居然有——女,学,生!
女人能够“进学”?!且一“进”就“进”到了万里之外的美利坚国?
我滴个神哎!
在宫人们的眼里,这是轰塌了天的事情了,然而,还有更轰动的:这两个女学生,竟都是轩亲王大嫂镇国夫人白氏的妹子!一个大的,是她不晓得什么时候认下来的义妹;另外那个小的,竟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妹子!
我的天爷,这个世道,可真是不一样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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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