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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通俗事缠身,多日没来看望老夫人,老夫人别恼苏通才好?”许是对着上了年纪的沈凤,苏通的语气轻柔得像哄小孩似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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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凤脸上露出一点点微笑,“劳你记挂了,我这身子骨还算硬朗,府里也有她们伺候着,你若是忙,还念着我,让陈渊他们来问候一声,不用专程跑这一趟。”
“老夫人总能想得如此周全,”陈渊一边笑着,一边称赞,“可咱二公子不管多忙,心头还是惦念着老夫人,我们这些人粗手粗脚又不会说话,让我们来传话,咱二公子怎能放心?”
“我自幼颇受老夫人照顾,与云初亦如兄弟手足,在我心里,除了爹和聂伯伯云伯伯,您是我最尊敬的长辈。我自云家获益良多,万万做不到不闻不问……”
苏通几句肺腑之言,令沈凤渐渐收起了脸上一丁半点儿的笑容,面色里露出凝重来,云初要成婚的事即便再隐秘也仍是会有人知道,在京城里,走漏了半点风声那便是借风而起的火,眨眼就能烧光一片荒原。
苏通今日到访,三言两语之后提及此,言语之中挥之不去的沉重担忧,已是十分明白地摆着,他知晓云家现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难得你有这份心意,你娘要是能见到必定十分宽慰,”沈凤徐徐站起身,慢慢走至门前,望着那一方小小的天空,“颜淑那个丫头温慧明润,我记得在这里,她曾与我说,受人情义,粉身碎骨也要相报与……”
沈凤在苏通跟前念起颜淑的时候并不多,而在此时,却突然之间提起她,而且说了一句欣赏但却让人听了不安的话。
好端端地,娘怎么会说什么受人情义,粉身碎骨也还报的事?
苏通迷惑地看着沈凤,“娘极少说这样的话,当日想必情形特别……”
苏通从未见我颜淑,所有对颜淑的印象都来自于苏府里的人事物,还有苏义,她应该是个温柔明媚的女人,不是那么轻易会说出这般激烈的话来。
沈凤陷入了沉思,好久之后,她迈步走向院子里,“出来说吧,阳光这么好,总待在屋里躲着着实浪费。”
屋里三个人都跟着她来到院子里,沈凤仔细地端详着面前的海棠,“海棠花期已尽,将它顾看得再好,也逆不过时节之气。”
沈凤明显意有所指,苏通听得心头一紧,手心都惊出了冷汗,莫不是在告诉他云家盛极而衰,他们要逆此常数实为徒劳?
换作别人有此意,苏通还能扭着与他争论甚至置若罔闻,但有此意的人是沈凤,云家之于沈凤,当比对他来说更重要,而沈凤何许人也,半生沙场,巾帼不让须眉的人,若还有法子让云家得以保存,她早已经想到了……
云家难逃此厄么?!
苏通呆呆地站在花圃之外,看着花丛里的老妇人,他多想从她垂垂老矣的形态之中捉到那么一丝丝年老之后什么力不从心的痕迹,但入眼的沈凤眼睛蓄满了坚定的力量,那气魄与年轻时的沈凤相比有过之无不及。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沈凤道:“好了,跟我这么个老婆子在这儿剪枝修叶浪费韶光不算个事儿啊,你们年轻人该多聚聚,小丫头,替我送送他们。”
沈凤不愿多说,苏通也不知道怎么问,因为对于沈凤这样的聪明人,他要问的沈凤都听到了,而沈凤也做了答复,虽然那答复,让听得不甚明白的苏通心上忐忑不已。
告辞之后,芝草将苏通与陈渊送到了竹林外,便要回去,可又似乎有什么话想对苏通说,只是苏通还琢磨着沈凤的话,不曾注意到,还是陈渊问道:“公子,芝草姑娘好像有话要跟你说。”
苏通回神看向芝草,芝草脸上早已没有沈凤跟前的烂漫笑颜,娇小的脸上愁云满布,风一吹许是能见到倾盆大雨……
苏通的心坠了又坠,陈渊自动退到几步之远处等着。
“先前大公子战死,二公子离家出走,小姐便南下去寻二公子,自那时起云家便早已不成一个家了。”芝草言及云家之变,痛彻心扉,“而今大公子活着回来但为情所困萎靡不振,二公子大彻大悟回来欲重振家声,可凭他一人之力也难以力挽狂澜,云家不论没落还是再得荣华都是后事,眼下小姐南下已去数月一封家书也没有,着实让人担心,云家之人目下分身乏术,请苏公子看在老夫人的面儿上,帮忙寻一寻小姐。”
芝草句句忧忡却并不悲戚,一径承袭云家之风骨,是苏通熟悉无比但已许久不见的气量。
这一股熟悉的力量再混杂着芝草每句话里巨大的消息变故令苏通大受冲击。
苏通点头答应了芝草帮忙找云君兰,离开竹海去云初住处沉香楼,一路上苏通脑子便没消停过。
陈渊见他双眉深拧,满腹忧思,不由停了下来问道,“公子,打清心园出来那芝草丫头与你说过话后,你便困扰不已,是有何事想不通?”
苏通觉得摇头都分外沉重,慢慢走到前头,许久才吐出一句,“陈叔,君兰是云家的宝贝,云家处于什么困境,连君兰都已顾不躲得了?”
陈渊一震,跟着苏通走了不多远,他道,“若真如此,老夫人云公子他们许是有意不去寻君兰小姐,外面虽然不得消息,但较之云家安全许多,若君兰小姐此时在云家,他们还要顾及她……”
苏通眼前稍微一亮,说不清是喜是忧,“不论如何,今日之行,也看出云家不单单是受困而已,危险随时都会发生,回去后与哥说得开始做准备了,还有寻找君兰的事,先别与哥说了,先让南边的人探一探,不可走漏风声。”
“是。”陈渊颔首。
往沉香楼的半路上,遇上了云坤。
云坤原是走在前头,但听得后面有人,转过身注意到是苏通便停下来,像是专程等苏通上前,似乎也有话要与他说。
苏通心头沉甸甸的,慢慢上前,向他道贺,可说是道贺,脸上却挤不出来一点喜色。
而云坤脸上亦无喜色,倒是听了那一声“恭喜”,脸色蓦地还沉了几分,“你知道了,不过今日不是娶亲的日子,大哥和我现下正忙,不若等明晚我们再一醉方休,好好畅谈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