腋下夹着公文包,手上拿着县农业年度总结报告,向天亮心里美孜孜的向市长办公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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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是老的辣,高兴亲手帮忙搞定的各项数据,应该是万无一失的。
滨海县是清河市的后进县,在各项统计数据上,从來都是自己跟自己比,今年与去年比,只求超越自己,不求超越别人。
为了不留破绽,为了能在领导面前不看报告而能对答如流,离开高兴办公室前,向天亮还仔细地看了一遍,把所有的数据都默记在心里。
市长姚新民是个几十年的老机关,素以严谨细致而著称,对数字和数据之类的东西很在行,可不能让他给挑出毛病來。
更何况,这是姚新民出任清河市长以來,向天亮第一次当面正式汇报工作,丑媳妇见公婆,讲究的就是第一回。
“您好,姚市长。”
“來了,坐。”姚新民从办公桌上抬起头來,冲着向天亮微笑点头。
说了声谢谢,向天亮大半个屁股沾到了沙发上。
姚新民來自省级机关,市委书记张宏來自京城的国家机关,都是特讲规矩的人。
在领导面前,只用大半个屁股坐下,一表示尊重领导,二也是不敢坐,三更能随时起身,以便不时之需。
还得挺胸直腰,目光平视,保保持着正襟危坐的姿势。
世界上怕的是认真二字,向天亮在这些细节方面沒有问題,只要他认真起來,能比一般人做得更好。
“哈哈,别搞得这么严肃嘛。”姚新民脸上含着笑,起身踱了过來,在向天亮坐的长沙上坐了下來,“小向,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在省委大院时,咱们也见过几次,在我的记忆里,你好象沒有这么坐得认真的嘛。”
坐得认真,真会说话,向天亮忍不住陪起了笑脸,“市长,这叫做……这叫做此一时彼一时呢。”
姚新民噢了一声,“说得也是,那时候你不归我管,现在你归我管了。”
“领导明鉴,领导明鉴。”
“随便点嘛。”姚新民微微的笑了笑,“带來了吗,七县三区,就剩你们滨海县的农业工作年度总结报告了。”
向天亮应了一声,从公文包里拿着年度总结报告,双手恭敬地递到姚新民的手里。
姚新民翻看着年度总结报告。
向天亮心里对自己有些奇怪,为什么见姚新民市长,会比见张宏书记更加的紧张。
稍稍一想,向天亮又很快释然。
张宏书记是从京城空降下來的,來了之后的所作所为,在向天亮看來,都是与自己这边人对着干的,所以,向天亮自然而然地把张宏书记当成了“敌人”,既然是敌人,就沒有什么好客气的,见了面反而更能从容地应对。
而姚新民市长的身份过于特殊,他是省长黄正忠的人,黄正忠是省委书记李文瑞选定的接班人,李黄一体,是东江省上上下下的共识,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说,姚新民是自己人。
但是,黄正忠在政治上又是相对比较独立的,相应的,姚新民來到清河以后,既和代表省委组织部长高玉兰的人打得火热,又保持着一定的独立性,悄悄的慢慢的培植着自己的势力。
更让向天亮保持着警惕的是,姚新民來到清河市以后,实行的是无为而治的策略,对什么事都保持缄默和回避,在向天亮眼里,姚新民一直沒有真正的“出手”,有时候就象不存在似的,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出手”。
所以,向天亮面对姚新民时,心里有些戒心就不奇怪了。
“小向,你这个年度总结报告写得不错嘛。”
将手中的年度总结报告放到茶几上,姚新民笑看着向天亮。
向天亮不敢掩瞒,“报告是我的秘书丁文通执笔的。”
“哦……”姚新民微微地点了点头,“不过,有个问題我想请教一下。”
“市长您请说。”
“你这个年度总结报告,真的是你的秘书执笔的吗。”
“是啊,就是最后那段缺点和不足部分,是我亲自写的。”
“哦,你的钢笔字写得不错,刚劲有力,自成一体,很符合你的性格和经历。”
“市长您过奖了。”
“为什么不打印而用原稿呢。”
“这也是我的秘书丁文通的主意,他认为,漂亮的手写字比起呆板的铅印字,更能讨领导的喜欢。”
“哈哈,你这个秘书蛮有一套的嘛。”
“是,人很聪明,对我帮助很大。”
“不过……”姚新民微微颌首,笑着沉吟了一下,“我看你的年度总结报告,应该是三个人写的。”
“三个人。”向天亮楞了一下,“沒有啊,年度总结报告完成后,沒有其他人在上面落笔啊。”
姚新明笑着问道:“小向,你知道我的第一份工作是什么吗。”
“不知道。”向天亮摇了摇头。
“我的第一份工作,是省政府办公厅的一名速记员,这工作我整整干了三年,所以,我对字迹是相当的有心得。”
向天亮心说糟了,不住的暗骂自己太懒太傻。
因为年度总结报告上的所有数据,都是由副市长高兴执笔填上去的,虽然是用同样的钢笔水,但高兴填写的一系列数据,用的是美术体,而且落笔柔软婉转,特征突出,熟悉他的笔迹的人,应该能认得出來,市长和副市长之间來往的公文或文件很多,姚新民又这么细心,对笔迹这么敏感,能认出來是很正常的事。
弄巧成拙了,向天亮心里苦笑不已。
姚新民看着向天亮笑而不语。
向天亮很是尴尬,讪讪地笑了起來。
“姚市长,我,嘿嘿……我露馅了,年度总结报告上的所有数据,都是我求高副市长帮忙确定的。”
“哈哈……弄虚作假都会露馅,这恰恰说明你不会弄虚作假,比起那些弄虚作假的老手來说,你还沒有入门哟。”
向天亮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向领导检讨,请领导给我一个改正的机会。”
摆了摆手,姚新民道:“算了,年度总结报告就这样吧,比起其他县区,你的年度总结报告上的统计数据,还是相对比较靠谱的了,统计数据造假已经成了风气,做领导的其实心里都很明白,所以,判断一个地区或一个行业真正的经济状况,是不能仅凭统计数据的。”
“姚市长英明。”
“你少來这一套。”姚新民笑了笑,起身在办公室里來回踱了起來,“小向,你其实干得不错,除了这份年度总结报告上的弄虚作假,对你所做的其他工作,我是很赞赏的,比方说那个三县区综合市场项目。”
又是那个三县区综合市场项目,向天亮噌地站了起來,“姚市长,我……”
姚新民又摆了摆手,示意向天亮坐下,“关于那个三县区综合市场项目,我一直沒有明确的态度,你是怎么想的。”
“这个……这个我还沒有想过。”
“不说实话,嗯。”姚新民踱回來,重又坐到了沙发上。
向天亮又是不好意思地一笑,“真的,我从來不敢揣磨领导的心思。”
关于针对领导的坏话,哪怕是自己的领导,打死也不能说。
姚新民说,“其实,我的态度是很明确的,在那个三县区综合市场项目上,我不表态,就意味着我反对,但囿于种种原因我不能明说,这你应该明白吗。”
“是,我明白。”作为二把手,对市委书记力主上马的三县区综合市场项目不表态,本质上就是反对。
“小向,你要有个思想准备。”姚新民慢慢地严肃起來,“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由于你们滨海县和南河县采取了拖延的策略,导致三县区综合市场项目无法按时动工,而因为三县区综合市场项目无法按时动工,那么三县区综合市场的外围开发就无从谈起,所以,有的人急了,有的人可能要采取非常措施了。”
向天亮心里一惊,小心翼翼地问道:“姚市长,您说是……是张宏书记。”
姚新民不置可否,因为向天亮问了一个傻瓜式的问題,让二把说一把手的不是,除非已经撕破了脸。
“这里面的原因很复杂,当被三元贸易公司來的时候,我们与三元贸易公司互相有过承诺,最迟必须在今年年底动工,明年春节以后开业,所以,双方都认为耽误不得必要时,可能会强行上马。”
向天亮噢了一声,“强行上马,为什么会这么急呢。”
“因为三县区综合市场不上马,三元贸易公司承诺的其他十几个亿的投资就会按兵不动,天星投资公司就无法开发三县区综合市场的外围,天星投资公司无法开发三县区综合市场的外围,天星投资公司就沒有机会在清河市立足,而个别人的真正目的,并不是为了发展清河市的经济,而是有着个人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话有点重了,向天亮不敢接,心里说,强行上马可能吗,还有,这个“个别人”是谁,所谓的“不可告人的目的”又是什么,姚新民为什么不明确地说出來。
谈话是嘎然而止的。
向天亮带着一肚子疑问告辞而退,他要去找高玉兰问问,她或许有什么内幕消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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