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刘和守在马城吃火锅过年的时候,远在两千多里外的南阳郡丹水县境内,一群土包子出身的农民正在念叨着他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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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家坞堡内,如今已经被邓海和陈贵改造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司令部”,堡内士兵密布、戒备森严,存放着大量从丹水县城官库之中缴获的兵器、甲胄和箭矢,还有各种金银财宝、粮食、草料等等。
这些军资粮草,并非造反头领邓海和陈贵的私产,而是整个申息军的。为了防止个人盗用坞中积累起来的物资,田畴专门安排了三十名老兵和两百名新兵共同驻守看管,而他本人更是长期驻在堡内。
田畴在南阳无亲无故,孑然一身,由他负责监督管理这些来自不易的粮草物资,整个申息军上下都很信服。
因为“降租减息”运动搞得坚决彻底,所以附近各县的豪族和地主们不得不给租户们降低了田租,减免了以往的陈年旧租,使得丹水县内的穷苦百姓终于有了过年的余粮。
喝水不忘挖井人,虽然绝大多数的普通民众并不知晓是谁在幕后主导了这场斗争,但申息军上下却是人人感念远在幽州的大公子的好。
刘和从南阳悄悄潜往冀州期间,正是丹水民变闹得最凶的时候。这场源自于三户亭的“降租减息”运动,因为幕后有高人艹纵和指导,所以姓质完全不同于前些年的黄巾造反,不仅没有被袁术派来的部队镇压下去,反而是越斗越勇,渐渐的成了气候。
黄巾流民造反时打出的旗号是“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他们的目的是要推翻朝廷的统治,却没有明确的施政纲领和统一的行动指挥,所以破坏姓极大,却难以得到广大穷苦百姓的支持,只能采取裹挟的方式,犹如蝗虫过境一般,走到哪里就祸害到哪里,必然无法持久。
刘和亲自设计和点燃的这把“降租减息”的大火,不提推翻朝廷和官府这种大而空的口号,专门团结身处社会最底层的佃农和流民起来与豪族和地主进行斗争,而且提出的要求也不是非常过分,只是逼着豪族地主们降低田租、减免陈年旧租的利息。
相比于黄巾蛾贼动不动就冲进郡县衙门将所有官员杀死,冲进田庄内将地主豪族全家杀光的做法,这种有限程度的对抗显然容易被大多数人所接受。
比如说,抗租的农民当初把袁胤从丹水县城赶跑之后,并没有冲进城内烧杀抢掠,而是留下一些人守卫县城,更多的人则是转往附近的商密乡、南乡和顺阳等地继续开展运动,号召更多的佃户参与到这场集体抗争中来。
如果围攻县城的佃农租户们冲进丹水县城烧杀银掠一番,就像当初的黄巾祸乱一般作为,立即就会引起县内许多民众的激烈反对,毕竟居住在县城内的豪族大户只是少数,而更多的是普通民众。正因为他们受到了约束,没有这么做,所以获得了普通平民的理解和支持,因此在张勋率军来镇压时,城内没有人起来从内部捣乱和破坏。
又比如说,屈家坞堡主动给租户和佃农降租减息,结果受到当地农民的欢迎和拥戴,不仅没有在民变中受到任何损伤,反而得到了保护,而且还趁势兼并了昭家和景家的土地。昭家和景家为什么会覆灭?还不是因为他们动不动就喜欢派出一些家兵横行乡里,强行收取田租,草菅人命!
除了提出“降租减息”的口号,刘和留给三户亭这帮土包子们的还有一个十分要命的观念,那就是武装自耕农!仅仅组织几次声势浩大的斗争是无济于事的,等到民变平息之后,大家好不容易争取来的“革命果实”很快就会被豪族和地主再度攫取。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租户和佃农们必须武装起来,始终保留一支具有威慑作用的力量,平时参加农耕劳作,一旦受到严重威胁时,则奋起反击。
刘和给田畴、陈贵和邓海等人留下的申息军,就是这样的一股力量。
或许,连刘和本人都不会想到,当初他离开南阳时,申息军的人数不过几百,可是到了年末之时,已经超过了一万!
这一万人,不是老弱病残的乌合之众,而是陈贵和邓海从各县各乡“造反积极分子”当中挑选出来的健壮男丁。这些后面加入进来的士兵,清一色的都是失去了田地的佃户和流民,用一句话说,就是穷的只剩下一条命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因为大家都有了“案底”,所以根本不用田畴进行鼓动,他们天然的就会走到一起来,牢牢地抱成团,共同面对来自豪族地主和官府的反扑与打击。
张勋率领一万大军前来夺取丹水县城时,田畴发动了丰乡城的两千多兵力,调用了屈家的私兵和申息军,凭借城池与张勋进行对抗。在对抗的过程中,有越来越多身处最底层的青壮加入了进来,他们与申息军并肩作战,打退了张勋的进攻。
南阳有三十七城,五十万户,人口总计超过二百四十万,乃东汉第一大郡,不仅农业和手工业十分发达,而且还是大汉王朝生铁产量最大的一个郡。丹水百姓自古尚武成风,青壮之中练习武艺的比比皆是,所以天然就是一处上等的兵源募集之地。
有稠密的人口,有制造武器铠甲的充足生铁,有数量众多的工匠,还有敢于起来抗争的农民,所有这些因素累加起来,最终促成了申息军在丹水一带的迅速壮大。
随着队伍的规模不断扩大,田畴无可替代的作用便显现出来,他隐身在陈贵和邓海背后,帮助他们制定各项管理和训练的制度,挑选可用的大小头目,处理各种复杂的内部事务,拟制作战的计划和方案,协调申息军与丰乡城势力、屈家坞堡甚至是官府的关系。
可以说,申息军能够如此平稳高速的扩张却没有像吹气球一样“嘭”的一声爆掉,田畴功不可没。
除了田畴,屈蒙也发挥了很大的作用。这位曾经与刘和相处过一段时间的少年,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天天念叨着“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的口头禅,就像一头精神抖擞的小老虎,不时的巡视军营和训练场、巡视坞堡和田庄、巡视粮仓和库房,一旦发现不对劲的地方,要么逼着邓海和陈贵立即改正,要么就去田畴那里告状……
邓海和陈贵背地里都喊屈蒙“小祖宗”,他们实在是被压榨的狠了,感觉屈家小公子比刘和大公子还要较真几分。
为了不引来袁术的全面围攻,田畴在控制了丹水和商密两座紧邻的城池之后,便刻意放缓了扩张的速度,专心于申息军的训练和“根据地”建设,不再鼓动更多的百姓参与到民变中来。
张勋被打退之后,袁术也想过要再派大军前来丹水镇压,可他忽然收到兖州传来的消息,得知与袁绍交好的曹艹出任了兖州牧,开始在陈留和东郡大量征募军队,袁术于是急忙将主力调到鲁阳一带,委任破虏将军孙坚为主将,严密防备曹艹的军队。
按照历史原来的轨迹,孙坚到了这年底的时候,受袁术之命攻打襄阳刘表,结果被刘表部将黄祖在岘山之中设伏,乱箭射死。如今,因为刘和扇动了“翅膀”,结果局势改变,孙坚受命屯兵于鲁阳,终于躲过一场劫数。
刘和在丹水留下一步暗棋,因此白捡了一万申息军,结果却无意中救下孙坚一条命,给自己的将来留下了一个强劲对手,也不知算是赚了还是赔了?
丹水民兵爆发之后,影响还不止于此。远在长安的董卓老贼,不知听了谁的谗言,认为南阳民变可能是有人故意制造的,意图就是要通过武关传播到关中地区,影响自己的统治根基。董卓于是将武关守将段煨调往潼关以西十里处的华阴县驻守,另派部将张济率领一万五千人进驻武关。
董胖子更换了武关守将之后,还是觉得长安不够安全,于是在年底驱使民夫二十五万人,在距离长安城西两百里的郿县境内一条东西走向的黄土岭上修筑坞堡,此坞高厚皆达七丈,与长安城的规制完全相同,董卓自称“万岁坞”,百姓则称其为“郿坞”。
郿坞之内屯积了可供食用二十年的粮食,董卓又从民间挑选了少年美女八百人充实其中,金玉、彩帛、珍珠更是堆积不知其数。董卓对下属们说:“郿坞建成之后,事成则可以雄据天下;不成则守此坞足以毕老。”董卓这话,将他暴发户的嘴脸显露无疑。
除夕这天夜里,田畴将邓海、陈贵、丰乡城二当家朱标,三当家邵峒和屈蒙等人全都召集起来,在坞堡内共同庆祝一年来取得的成绩,同时商议来年的发展计划。
邓海拍着自己的胸脯说:“我邓大就是个土包子,没念过一天书,不懂那些大道理,但我记住了一条,那就是‘凡是公子说过的话,牢牢记在心里;凡是公子交待的事,必须坚决执行!’公子虽然远在幽州,可他留下的队伍还在,我们必须替公子守住,守好!”
陈贵不同意邓海的话,吵吵着说:“邓大你说的不对!我们不仅要把公子留下的队伍守住、守好,我们还要把申息军扩大,把地盘扩大,把整个南阳都给公子从袁术手中抢过来!”
田畴说:“你们两个家伙,说的都不对!前段时间公子派人送来密信,指示我们不可急躁冒进,必须立足于山区丘陵的有利地形,坚决执行他临走时定下的‘游击方针’,一方面继续扩大百姓基础,另一方面锻炼申息军的战力,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才可以在南阳树起“劉”字大旗!”
朱标和邵峒纷纷表示一定按照大公子的意思办事,屈蒙也表态会做好屈家内部的工作,让他祖父屈林和父亲屈永继续在暗中支持申息军。
刘和无心之间留下的这枚暗棋,已经势不可挡地落地生根,茁壮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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