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谨行一大早就敲开了夏明翰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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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早?”夏明翰看一眼满嘴胡茬的孟谨行,转身打着哈欠走进房间换衣服,“你的样子像一夜没睡。”
“差不多。”孟谨行说,“我刚从申城回来。”
“你去申城了?”夏明翰停下穿衣动作看着孟谨行,见他点头才继续动作,“葛书记叫你去的?”
“对。”孟谨行点了一支烟,坐在床上,“白省长心脏病发进了医院,秦省长被双规了,罗书记的意思是,让申城控制影响,尽一切力量补救。”
夏明翰已经穿好衣服,在孟谨行对面坐下道:“你真不准备接手这件事?”
孟谨行道:“夏叔亲自主持吧!创天方面已经答应出面接手医疗城项目,事情马上就能得到平息。”
夏明翰长久地看着孟谨行。
这是一个一再让他感到意外的年轻人,每走一步都那么有计划,并且滴水不漏。
“你一晚上没睡,跟创天谈判也是其中之一吧?”
孟谨行吐了一口烟道:“创天本就已经在那次与EG的谈判中承诺过投资事宜,我只不过跟刘董把这件事再敲实一下。不过……”
“他有条件?”夏明翰问。
孟谨行点了一下头,“我只能说服他同意买下这个项目,并且按医疗用地价格支付土地款,但有关EG造成的银行贷款、施工单位的质量保证金,他不肯承担。”
夏明翰苦笑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他们本来就没有义务为这些费用埋单。”
“邬雅沁后天就会来长丰,就相关细节进行洽商。”孟谨行道,“今天上午她的助理应该会和柯秘书长取得联系。”
……
从县委回到示范区已是上午九点,龙三一直等在孟谨行办公室外的走廊上。
“孟主任!”
远远看到孟谨行出现在楼梯口,龙三就迎了上来,一路哈着腰脸上堆着笑,没有了那天初见孟谨行的牛逼腔。
孟谨行与他握手,他赶紧双手一起紧紧握住,沾了孟谨行一手的汗。
跟在孟谨行身后进门的龙三,握着门把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让门半开着,走到孟谨行的桌边弯着腰敬上烟。
孟谨行笑着摇摇手,“昨天抽多了,嗓子不舒服。请坐,龙老板。”
他说话间走到门口,将门虚掩到只剩一条缝,然后回来泡了杯茶递给龙三。
龙三立刻脸带惶恐地接了,看孟谨行在办公桌后坐下了,他才捧着杯子在孟谨行对面坐下来,瞅着孟谨行往后仰的身子,他又不由自主地将背弓了下来,一副矮人一头的样子。
孟谨行看着龙三这些细微的举动,料定他今天是来求自己的了。
“龙老板考虑好了?”孟谨行一边吹着自己杯子中的茶叶,一边笑眯眯地问。
“孟主任,不瞒您说,我真是打不定主意啊!”龙三苦着脸道。
“那你今天来是?”
龙三观察着孟谨行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我就是心里堵得慌,到您这儿坐坐。心想着啊,您见多识广,或许能帮我出出主意?”
孟谨行呵呵一笑,“龙老板说笑啦!你可是走过三山五岳码头的人,我的见识怎么越得过你去?你要有话呢……”
说着话,孟谨行的手机铃声响起来,他朝龙三歉意地点下头,接了电话,连着嗯了两声,马上就挂了电话,笑着问龙三:“咱们说哪儿啦?”
“呵呵,说我跑码头呢。”
“啊,对。龙老板,有什么话,就不妨直说,正源要顺利改制,和你的响应也是分不开的。你要是思想上有什么情绪,我们的工作也不好做。”
“其实也不是什么情绪。我就是啊,想想自己苦心经营那么多年的矿,说易手就要易手,心里放不下啊!”
“没人让你易手啊。”孟谨行道,“竞拍的矿权只是整体资产的一部分,矿井、设备以及办公楼、商业街这些个,不是都转作股份分摊嘛,你的那份基本没受影响啊。”
“哪啥,这矿权和其他资产,就不能一起协商着卖吗?”龙三终于忍不住问出来。
“你说呢?”孟谨行笑着反问。
龙三讪讪地笑了一下,“那我回去再考虑考虑吧。”
孟谨行点头的时候,电话又响,他接了说声“好”,直接就挂了电话,冲龙三道:“龙老板,我要开个会,那就不留你了。你回去考虑好了,咱们再谈?”
“哎,行,我回了。”龙三站起来,将随身带的袋子放到桌上,“孟主任,一点小心意,不要嫌弃!”
孟谨行一皱眉,旋即说:“这么敏感的时期,你拎一提兜给我,是逼我犯错误啊!”
“一点小东西,谈不上犯错误。”龙三看孟谨行不想要的样子,又拎起袋子把袋口朝孟谨行这边斜了斜,露出里面整齐码着的几沓现金。
孟谨行不动声色的笑了笑,拎起电话打给刘爱宝,让她过来一趟。
龙三的脸色立刻变了,拿着袋子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头儿,啥事?”刘爱宝很快推门走了进来。
孟谨行一指龙三,“龙老板筹了点钱给矿上的工人发工资,担心工人们嫌少,想让我们帮忙做工作,代发一下。我觉得这是好事,你安排人手帮他一下。”
“好啊!”刘爱宝笑着接过龙三手里的袋子,“哟,这一袋少说有四五十万吧?龙老板,跟我去财务吧,我让他们先给你打个收据,回头马上安排人手帮你把这钱发了。”
龙三灰着脸跟刘爱宝去了,孟谨行估计这家伙肯定是肠子都悔青了。
……
邬雅沁到的那天,孟谨行凌晨两点就亲自开着车去都江机场接机。
“你真是够疯的!”邬雅沁看到他既高兴又不忍,“你不是有司机吗,干吗自己开来?”
“凌晨把人从被窝里拉出来赶路,太残忍啦。”孟谨行笑着接过邬雅沁手中的行李车,“反正我自己会开车。”
“你也知道是凌晨爬起来?我又不是小娃子不认路!”邬雅沁嘴里依旧埋怨着。
孟谨行却充耳不闻,快步走在前面。
上了车,他也没有多的话,直接拉着邬雅沁去了市中心的六里铺。
“怎么来这儿?”邬雅沁眼中有惊喜闪动着,看着已经下车给自己拉开车门的孟谨行问。
“哪儿那么多问题,去了就知道了!”他伸手把她一把拉了出来。
六里铺是条小街,位于南大街公车站的背面,整条街长不过五十多米,宽不过三米,小街两侧却挤满面馆,是孟谨行读书的时候最爱来的地方。
拉着邬雅沁,孟谨行和她一起进了一家只有六七个平方的夫妻店。
老板夫妻俩很热情,认真地抹着桌子招呼他们入坐。
孟谨行要了两碗怪味面,立刻就听老板娘拿腔拖调地吆喝着吩咐厨房的伙计下面,引得邬雅沁吃吃地偷笑。
“很多年没听到这样的吆喝了,好像回到了学生时代。”她说。
孟谨行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笑。
简单的一顿早餐,并没有太多的交流,空气中却流动着快乐的因子。
到长丰是近午时分,顾梦柯已经安排了午宴,夏明翰、章广生同时出席,孟谨行把邬雅沁送到香韵楼就匆匆返回示范区。
一日无话。
次日下午,丰玉儿来确认进京的事项后,孟谨行接到赵晓波的电话。
“翁灿辉在燕京机场被省纪委截住,双规了。”
尽管无数次地想过,翁灿辉东窗事发,但真当这一刻到来时,孟谨行毫无惊喜之感,甚至极度意外。
“麻岭隧道的问题查清了?”他问。
“是其他问题。”赵晓波说,“EG诈骗案出来后,省公安厅逮捕了黄莺的两名女助理,结果却在她们的住处搜到一张光盘,记录了她们与翁灿辉之间的肉*体交易。”
“所以说,他是翻在黄莺手里?”孟谨行暗暗感叹,真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希望能顺藤摸瓜把麻岭隧道的问题一并查清楚!对了,你刚刚说,他是在燕京机场被截住的?”
“不错,正准备外逃。”
“看来,他的智商不如黄莺,外逃都不能做到天衣无缝。”
“这是因为他太贪婪!”赵晓波说,“临走前还想从华信投资敲一笔,要是没有这个贪念,他就真走成了。”
“华信投资?”
“秦学权介绍给他,打算到长丰参与正源矿产改制的。华信的董事长王庆平早知道秦学权被双规的消息,翁灿辉却打着秦学权的旗号,向王庆平索贿,直接把他自己给送上了绝路……”
通完电话,孟谨行长久地坐在桌前一动不动。
翁灿辉说倒就倒了,而且并不是因为麻岭隧道。
可见,一个人有贪欲,在什么时候都不会轻易放下这种已经成为习惯的欲望,只要这种欲望一直延续,报应就一定会在前方守候着。
而随着翁灿辉的落马,申城官场的格局,肯定又将是一次大变动。
很快,孟谨行手机开始此起彼伏响个不停,无一例外,说的都是翁灿辉落马这个惊天大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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