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丰醒了!
在孙季维亲自带着纪检一室主任史铁心走进病房的前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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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声扬不搞扩大化的指示保全了杜方华,也就是进一步保全了孙季维本人,作为投桃报李的一种方式,孙季维把储丰这个案子交到了傅声扬亲信史铁心的手里。
车祸手术后的储丰被截了左腿,左臂也打着厚厚的石膏,医用纱布将他肥硕的脑袋绑得只剩下五个分别露出眼睛和鼻孔、嘴巴的圆洞,透着几分诡异与可笑。
孙季维在他的床边站定,低头迎着储丰惊恐、乞求的目光,板着脸冷冷地说:“储丰,你的违纪违法问题性质极其严重,希望你能清楚认识自身错误,向组织交代自己所犯罪行,不要抱有侥幸心理试图蒙混过关!”
储丰的眼睛本来就小,受伤后由于眼皮肿胀更是将两只眼睛挤成了两条细缝。
然而,在听孙季维说出这番话后,他愣是把两条细缝撑大,露出黑洞洞几乎没有眼白,却蒙着一层灰色膜状物的两只眼球,被纱布紧勒着的两片厚唇不停翕动着,并且他的胸膛快速起伏的样子,无一不说明他对孙季维的态度是如何的难以置信。
孙季维说了自己该说的话,重点强调了“清楚认识自身错误”这点后,就等于完成了此次前来见储丰的任务,转身就欲离开,把地盘交给史铁心。
他的腿才迈开,身后就感觉到强大的阻力,像是被什么东西牵住了。
一回头,他惊讶地发现,储丰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翻身半个身子挂在床外,用那只没有受伤的右手拉住了他的衣摆。
史铁心瞟了他俩一眼,并没有帮孙季维解围,而是面无表情地说:“我去外面抽根烟。”
孙季维又急又气,一边使劲要掰开储丰的手,一边怒喝:“你想干什么?”
“孙……书记,你要……救我!”储丰沙哑的声音被他用劲全身力气从嗓子眼里逼了出来,手不由自主就松开了。
脱离牵制,孙季维快速地退开两步,确认储丰不可能再抓得住自己,他才站定了说:“救你?你现在不仅仅是违反了党纪,还犯下多重罪行,我就是想救也救不了你!”
储丰半挂在床沿,身体因为激动而不停颤抖。
这些年,他收到的钱,除了花在老婆孩子情妇身上,就是孝敬了孙季维和杜方华,原本一直以为关键时刻他们会拉自己一把,哪里想到临了孙季维不但不帮忙,还要踩上一脚,这让他不由得恶向胆边生,他觉得自己就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他艰难地用右手撑住床沿挺起依旧肥胖的上半身,用那对失去光芒的死鱼眼怒视着孙季维,威胁道:“如……果……你不救……我,我就拉……拉着你……一……起……死!”
孙季维对这种威胁根本不以为然!
在储丰昏迷的日子,他早已经派人把储丰的所有住处和办公室都搜了个遍,根本没有任何能证明自己以及其他人与储丰存在交易的证据。
并且,由于兰芝那些开矿的老板都喜欢拎着现金跑,储丰过去给他送钱也都是现金往来,钱不走银行就根本落不下证据。
所以,只要史铁心在办案的时候注意审问技巧,把问题全部集中在储丰身上,那些举报人和证人的供词以及证据就足够把储丰办了,而他丝毫不会有任何牵连。
孙季维的表情刺痛了储丰。
他不傻,走到今天这一步,要想保命,只有手上拿出证据来,才能让孙季维、杜方华等人救自己,最不济也能用他们的犯罪证据为自己争取立功宽大的机会。
他突然想到了自己随身带的那个黑包!
储丰肥胖的身体因为内心剧烈的撞击,一下跌落到地上。
完了!完了!
他在内心一遍遍地哀嚎。
难怪孙季维会如此不屑一顾!
一场车祸,改变了一切。
他不仅没能成功外逃,也没有抓住保命的东西,反倒令自己成了待宰的羔羊。
知道自己失去了筹码,储丰再不敢威胁孙季维,他艰难地爬到孙季维的脚边,伸起右手抓住孙季维的裤管,仰着那颗包裹严实的脑袋,用哀求的眼神望着孙季维,“孙……书记,请……看……在我这些……年,给你……鞍前马后效……力……的份上,给……条生路……”
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乞求着,孙季维不但不为所动,更是嫌恶地抬脚把他踢得滚了开去。
绝望的储丰被逼上了悬崖,他趴在地上,脸对着地面不再看孙季维,浑身颤抖着问:“孙书记……你……真这……样绝……情?”
孙季维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像死狗一样趴在地上的储丰,义正辞严地回道:“党纪国法容不得个人感情!”
“哈哈哈……”
储丰的喉管里发出凄厉的笑声,冲出病房一直回旋在医院的走廊上。
他拼尽全身最后的力气,顺手拖住手边的凳脚一把砸向孙季维的小腿。
毫无思想准备的孙季维受到突袭,吃痛之下膝盖一软险些摔倒,刚想稳住身子跳开去,储丰竟然已经滚到他脚边,用上着石膏的胳膊和右手齐用劲抱紧他的一条腿,趁他站立未稳之际,把他拖翻在地。
“史铁心!”
孙季维惊呼出声,向外面的史铁心发出求援。
走廊上的史铁心透过玻璃窗望着里面扭打成一团的孙、储二人,嘴角浮起阴森的冷笑,狗咬狗一嘴毛,现在不能动你孙季维,让你受点惊吓、吃点皮肉苦总归还是可以的!
史铁心退开几步走向远离储丰病房的长椅,一脸平静地坐下来给孙兰打电话,门外他安排看守的人员见他这番反应,也都继续守在门口当作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
孙季维没料到少了一条腿,一条胳膊也受伤的储丰竟然还能使出这么大的劲,不仅把他掀翻在地,还牢牢地压在了他背上,那两百斤的肥躯就像一具巨大的磨盘,压得瘦排骨般的他背部生疼,也令他难以动弹。
储丰压住了孙季维,却突然觉得很空虚。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个废人,拼死也只能令孙季维不能动弹而已,要想让孙季维给自己陪葬都做不到!
他悲哀地伸手想去勾躺倒在地的凳子,因为手短始终缺了那么一截。
这种深切的悲哀令已经丧失理智的储丰更加愤怒,他不停地将自己的身体抬起,然后又重重地砸下,用蛮力撞击相对瘦弱的孙季维,同时不停地挥动着右拳狠狠砸着孙季维的后脑勺。
孙季维挣扎不得,心里懊恼不已,暗骂自己根本就不该踏进这条疯狗的病房,同时他又不停诅咒史铁心,竟然不来救自己。
让他暗自庆幸的是,储丰因为受伤,击在他后脑上的拳头并没有想像的那样有力,他估计储胖子的力就要用竭了!
就在储丰狂揍孙季维,孙季维咬牙等候储丰力竭时,史铁心终于推门冲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一脸惊慌的孙兰和看守人员。
史铁心和看守人员合力拉开储丰,并把他抬起扔到床上,然后一脸歉意地帮孙季维整理着衣服,“真对不起,孙书记!我就去接孙兰进来这么一会儿时间,怎么就这样了呢?”
他说着又色厉内荏地抬起食指扫了几名看守人员一圈道:“你们都是瞎了聋了,这么大动静会没感觉?”
一名高大的看守人员接道:“我们以为是孙书记在教育储丰。”
他用了“教育”这词,但大家都懂,他那意思是说,大家都以为是孙季维打储丰才没进来,谁会想到四肢健全的孙季维会让已成废人的储丰给收拾了?
孙季维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强忍着怒气整理完凌乱的头发,冷森地瞟史铁心一眼,一言不发拂袖而去。
史铁心一边嘴角向上扬了扬,朝几名看守挥挥手,示意他们出去。
孙兰看着床上人不人鬼不鬼的储丰,不由自主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史铁心把她叫来,是让她来做储丰的思想工作,让储丰好好配合调查,该说的说,不该说不要乱说,只要储丰肯配合,想重见天日是有机会的。
孙兰艰难地移动着双脚,一点一点地靠近床边,终于看到储丰空洞无神盯着天花板的双目。
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就是当初嚣张跋扈的储县长。
自从知道储丰出事,举报人中有妹妹孙梅,孙兰就一宿一宿地睡不着。
她一会儿像过去那样坚定,觉得自己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能卖了储丰。
一会儿,她又害怕储丰曾经花在她身上的那些钱,会不会把自己也送进监狱?
她甚至冲到孙梅的住处去与孙梅打架,责骂妹妹不要脸,出卖自己的男人!
可当她听说储丰早就把老婆孩子都送出国,她又在心里自怨自艾,在社会地位上,永远还是偷不如妓、妓不如妾,妾不如妻!
史铁心走上来拍了拍孙兰的肩膀,提醒她不要忘记是来干吗的。
孙兰的脑海里立刻蹦出进门前,史铁心说的那句话:“将功赎罪,你才有机会不被立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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