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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法国军人在特雷维尔元帅的命令下全面投入战场,这场会战终于来到了尾声,虽然无情的战火仍旧在吞噬着一个个士兵的生命,但是对大局已经没有多少影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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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气高昂地发动了进攻的俄军,虽然最初在土耳其军队面前取得了巨大进展,一举突入到了英军的阵线中央,但是在英军的顽强抵抗之下,慢慢地失去了进攻的锐气,并且在焦灼的拉锯战当中承受了越来越大的伤亡。
而这时候投入进攻的法军,就成为了胜负天平上的最后一颗砝码,让形势变得对英法联军极为有利。
新投入进攻的法军部队意气十分高昂,勇猛地对俄军阵地发动了进攻,而已经士气大降的俄军部队在勉强支撑了一段时间之后,终于出现了正面崩盘的迹象。
小部分部队的败退,终于演变成了全军的松动,最终,俄军全军开始向后撤退,结束了这场会战。
不过,法军也没有趁这个机会完全击溃俄军的想法,在草草地追击了一段时间之后,他们停止了自己的军事行动,回到了巴拉克拉瓦的驻地当中。
而英军则要更加沉寂许多,他们不仅没有追击,反而筋疲力尽地留在了原本的战场上,舔舐着一日激战所带来的伤口。
虽然这是一场胜利,但是这些英国军人的神情却要凝重得多,不仅没有了惯常的欢呼,反而人人都有一种压抑的沉默,显然击退俄国军队的战绩并没有让他们满意。
他们也确实有理由不那么满意,因为这场战事当中,英国人承受了超出预想之外的伤亡,如果这些损失是因为敌人的顽强和凶恶所带来的,那么这是一种光荣;可是让人憋屈的是,太多的伤亡是因为他们自己的失误所带来的,所以这就不能不极大地影响到了士气。
最开始的前线的挫败还可以说是土耳其人太过于令人失望,可是接下来的轻骑兵冲锋所蒙受的巨大损失就实在没有理由可讲了,让这些英军官兵都感到失望和沮丧。
这些轻骑兵是英军的精华和骄傲所在,可是就在一次不明所以的冲锋当中,一个骑兵旅就这样蒙受了几乎歼灭性的损失,又如何能让人不感到沮丧呢?
在这样的氛围当中,就连法军也不由得凝重了起来,并没有那种胜利的欢呼。
在第二天的下午时分,法军的总司令特雷维尔元帅带着自己的随从们来到了英军总司令拉格伦元帅的指挥所里面,也感受到了这种愁云惨淡的气氛。
在沉默当中,拉格伦元帅的副官将他带到了元帅的面前。
此时的拉格伦元帅正躺在行军床上,脸色苍白虚弱无力,而且身体在微微地颤抖着,同样年事已高的特雷维尔元帅明白,当一个老人精神极度衰弱的时候才会有这种表现。
“菲茨罗伊,你这是怎么了?”特雷维尔元帅对他的状态大为惊诧,忍不住问。
“我病了,维克托,请凑近点跟我说吧,不然我怕我听不清。”老元帅叹了口气,然后向他招了招手,“哎,其实最近我一直精神有点差,只不过为了不让全军军心动摇,所以我强撑着而已,现在……终于打完了,我就可以放松下了。”
他的笑容十分勉强,而且透着十足的虚弱,让同为老人的特雷维尔元帅禁不住兴起了一股兔死狐悲的感觉。
眼下的拉格伦元帅,和两个人初次在加里波利见面时候的那副神采飞扬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让他有些伤感。
“其实,你也不用太自责……虽然已经发生的事情有些可怕,但这就是战争。”沉默了片刻之后,元帅终于开口了。“有些事情在战争里面是免不了的。”
“我怎么可能不自责呢?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难道我没有责任吗?”拉格伦元帅苦笑,“纵使我可以自欺欺人,事实也是摆在那里的。”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只要统兵打仗,谁都免不了犯错误!”特雷维尔有些焦急地反问,“我是在拿破仑皇帝手下打过仗的,他已经是无人可以质疑的军事天才了吧?可是就连他也会犯下昏招,让无数的士兵去白白牺牲,可是那又怎么样?他依旧是被人仰视的天才,只要胜利一切就是对的,而我们现在就是胜利者。”
“拿破仑皇帝是帝国说一不二的人,可我不是,我只是女王陛下军队的一位统帅而已,国内的眼睛会注视着我,会对我的每一个动作都品头论足,而我……我就这样奉送给了他们一个巨大的污点,让每个人都可以咒骂我无能!上帝啊,这太可怕了!”
特雷维尔元帅终于明白过来了,拉格伦元帅不仅仅是在为自己的用兵失误而感到自责,也是为了国内舆论界可能的反应而感到恐惧,毕竟英军在战场上所发生的一切现在都已经被随军记者们看在了眼里,并且肯定将会很快传递到不列颠的国境之类,而那时候人们就会震惊于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了。
人们不会留意到为了进行这场战争,拉格伦元帅和他的部下们所付出的努力,而会惊骇于今天的战事当中英军所出现的拙劣举动,并且愤怒于他们蒙受的损失,接下来针对元帅的批评肯定就会如同潮水一般涌过来,而在像元帅这样珍视名誉的贵族军官眼里,这种批评是根本无法忍受的。
一想明白之后,特雷维尔元帅就明白了拉格伦元帅压力如此之大的原因,然后就兴起了一股兔死狐悲的感觉。
身为法军的统帅,他也面临着同样的国内压力,只不过不像对方那么大而已。
统帅一支大军在千里之外作战,既要小心翼翼地维护前线军队的安全,保护他们的供应线安全,又要时刻注视着国内的情况,这实在是一种难言的煎熬。
也只有自己这样的人,才能够理解对方的苦楚。
“别再不安了,朋友,打起精神来吧。”他满怀同情和理解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有时候,时间会冲淡一切的,只要我们鼓起勇气,一切非议和责难都是能挺过去的,只要我们赢得了胜利,那就没有人能够指责我们!”
然而,他的安慰并没有让拉格伦元帅心情好转,他依旧苦笑着。
“胜利?难道我们还能取得比滑铁卢更大的胜利吗?威灵顿公爵拯救了英格兰,可是他同样被人丢过鸡蛋!甚至在滑铁卢胜利的纪念日里面也是如此!时间不仅可以冲淡非议,也可以冲淡功勋,朋友,我是见惯了这一切了,接下来如果我回到国内的话等待着我的是什么,我也清楚得很……”
“哎……”眼见对方还是如此颓丧的样子,特雷维尔元帅禁不住叹了口气。
拉格伦元帅显然是被打击到了,心情实在太糟,所以现在劝说他也没有用,要等他自己回过神来。
“朋友,如果我不用回国接受人们的质疑的话,恐怕是最好的结果……我如果留在这里的话,就没人可以质疑为不列颠奉献了一切的我了。”
就在这时,拉格伦元帅喃喃自语。
这句话让特雷维尔元帅震惊不已,他发现对方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红晕,身体也发热了,看上去实在不太健康。
难道……?
“喂……”他刚想再劝说对方,可是这时候拉格伦元帅却突然抓住了他的手。
“我……我的身体实在是难受,只有在你面前我才敢说出来,年老了就这样,我也不指望我能活多久了。之前我有些不安,可是现在我明白了,对我来说,留在这里更好……这就是我应得的归宿,这是一个战士应该得到的光荣结局,维克托,你一定能够理解我的。”
带着急促的语气,拉格伦元帅略微喘息着说了出来,这也许是他的肺腑之言,而且其中的酸甜苦辣,世界上恐怕也只有和他年纪相似位置也相似的特雷维尔元帅才能够完全理解了。
两个老人的手都布满了粗糙的皱纹,这样接触起来,粗糙的触感让他们的手都有些发疼,可是正因为如此,这才更加令人印象深刻。
在特雷维尔元帅惊愕的注视当中,拉格伦元帅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他,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魄力。
“朋友,胜利,我们必须胜利……一定要赢下来!我们要用胜利先给自己的祖国,然后……然后我就可以像一个英雄一样留在这里了。维克托,请跟我一起努力吧,我们只能靠胜利留名了!”
在他殷切的注视之下,特雷维尔元帅最初动了动嘴,想要再说些什么,可是最后,他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口哦。
最终,他重重地点了点头,不发一言。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拉格伦元帅舒了口气,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好吧,你先好好休息吧,接下来的战事还需要我们的通力合作,你的精力至关重要。”特雷维尔元帅站了起来,“我先告辞了,回头我们再见。”
接着,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而在他的身后,拉格伦元帅也闭上了眼睛,享受着几天来终于得到的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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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拉格伦元帅陷入沉眠的时候,巴拉克拉瓦港口的一个偏僻角落里面,一个人刚刚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年轻的热罗姆-波拿巴中尉撑开了自己沉重的眼皮,但是头脑恍惚,一时间竟然什么都看不清,只觉得四周都是一片白雾,他想要抽动一下身体,但是却发现他的身体竟然是如此沉重,就连移动一下都做不到。
很快,麻痹的神经开始复苏,将痛苦巨细无遗地传递了过来,他忍不住呻吟了几下。
接着,他的听力开始复苏,然后停到了周围一阵忙乱的脚步声。
“您醒过来了?”一声招呼传到了他的耳朵当中。
这个声音他是如此熟悉,因为和他魂牵梦萦的声音竟然如此吻合。
他的思绪开始急速转动,以至于眼睛面前的白雾也急速地散开了。
果然,那个人就站在他的面前。
也许是因为过度劳累的缘故,她的面孔有些憔悴,头发也有些散乱,不过这依旧无法折损她的美貌,她的金色头发灿灿发亮,细白的肌肤上镶嵌着的碧色瞳孔犹如宝石一样动人,而此时她的身上正穿着一件白色的朴素裙子,更让她添上了几分素雅的魅力。
如果这世上有天使的话,那么也不过就是这样了吧?热罗姆心想。
接下来,大量的记忆开始如同潮水般涌入到了他的脑中,以至于他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在这个地方。
“我……我受伤了?”他下意识地问。“这里是医院吗?”
“是的,您在战场上受了重伤。”面前的女子点了点头,温和地打量着他,“您已经昏迷一天了,不过幸好还是醒了过来……不过既然您醒了过来,那么我相信您终究是可以躲过死神的利爪了。”
“是吗……”热罗姆-波拿巴有些茫然。
最后,他忍不住苦笑了起来,“对不起,让您失望了,我没有成为一个英雄。”
他实在有些惭愧和尴尬,自己第一次参加正式的交战,原本信心满满,一心想要借此英勇表现,成为一个英雄,可惜现实却如此无情地摆弄了他,他还没有立下任何功勋,就在第一次交战当中受了重伤,现实没有给他光辉,只剩下了一个残酷的玩笑,此时此刻他真的感觉自己无颜面对对方。
然而,他并没有得到他最为害怕的蔑视和讥笑,芙兰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这没什么,您已经英勇奋战过了,而且保住了自己的命。虽然受伤很糟糕,但是现在至少您还活着不是吗?”
热罗姆还想说什么,但是却突然感觉到口干舌燥,于是张口结舌什么也说不出来。
“您喝点水吧。”已经十分富有经验的芙兰当然看得出对方的窘迫,于是她拿出了拿过了水壶递到了对方的嘴边,然后把水灌到了他的腹中。
清凉的甘泉顺着食道流入体内,给他带来了一种难言的舒畅感,也让他的精神更加振奋了几分。
“我……我为什么能够单独有一个病房?”他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虽然没有来过医院,但是他早也有所耳闻,当然知道自己此刻享受的并不是一般军人的待遇。
“您受到的是特殊待遇啊……”芙兰微微笑了笑,“帝国可难以承受一个波拿巴家族死在战场上的噩耗,那会让俄国人吹嘘很久的。”
“……”热罗姆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个皇族成员的身份,竟然给自己带来了这样的特殊待遇,这让他更加尴尬了,他最害怕被人指责利用特权。
可是……能够得到这位女子的照顾,却又让他无比的庆幸。
“好了,您先休息下吧,现在您需要休息。”芙兰当然没有注意到对方的纠结了,她现在很忙,也不想浪费多少时间,于是转身就准备离开,“过阵子会有个护士来为您换床单的。”
“请等等……等一等,特雷维尔小姐!”热罗姆-波拿巴鼓起了勇气,然后有些着急地喊了出来,“您……您能够再听我说几句话吗?哪怕几句话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