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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比都兰更像法兰西的地方了,甚至巴黎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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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气候宜人的地区,秀美的卢瓦尔河从中静静流淌,两岸处处都带着那种法兰西特有的柔情的标记。各式各样的城堡耸立在河边的茵茵绿草之间,虽然有几座因为时间久远和维护不善已经荡然无存,但他们的大多数依然矗立,犹如棋盘中的棋子一样错落有致,这些城堡都是令人赞叹的精美建筑,几乎可以被认为是那个刚刚告别的中世纪时代的浓缩品。
在古代,王室常常来到朝廷所在的布卢瓦城堡居住,躲避巴黎那个乱哄哄的城市的喧嚣,这座城堡的确既是城堡,又是别墅,鳞次栉比的房屋和蓝色的屋顶让它看起来更像是别墅而不像是一座城堡。
从布洛瓦城堡再往南走一小段路,沿着卢瓦尔河一直延伸到俯视河右岸的山脊,一座白色外墙的城堡赫然在目。
这座城堡建筑宏大,做工出色的游廊,雕花的窗户装饰着它,旁边则附带着花园,带着一股精致的炫耀气息。
它就是特雷维尔家族的先祖们当年为了在王室的朝廷当中炫耀所建造的——在大革命时代,随着当时的公爵因为反革命罪被斩首,这座城堡被革命政府没收,然后拍卖以筹措军费。
不过,随着大革命时代的结束,重新回到法国并且十分受到复辟王朝重用的特雷维尔公爵又重新买回了它,把它当成了家族的产业。
不过,这一次,特雷维尔家族的成员已经很少回到这里来了,除了……见证人生的最后时刻。
春天的雨是柔和的,如同烟雾也如同薄纱一样蒙在天地之间,细密的雨滴落在地上,仿佛是琴铉上跳动的音符,演奏着充满了活力的旋律。
在风的吹拂下,花园里面的鲜花都已经睁开了眼,姹紫嫣红好不鲜艳,而在城堡之外的空间里面,绿草搭配着宽阔的河面,一直延伸到了看不见的尽头。一切都是这样充满了生机,令人心旷神怡。
然而,此时留在这座城堡的人们,却无心再欣赏他们眼前的美景了,这些人的身心,都已经沉浸到了悲痛当中。
在花园的深处有一片空地,一个个十字架耸立在地上,而在十字架后面,则是一个个墓穴,有些已经使用,有些还在等待着主人终有一天的回归。
在收回了对家族有纪念意义的城堡之后,特雷维尔公爵决定把它当成家族墓地——不过,原本的墓地早已经在大革命的疾风暴雨当中被摧毁得荡然无存了,所以迄今为止这里只有寥寥几个人下葬。
公爵本人已经死去,他的夫人,他弟弟的夫人也早早地埋葬到了这里,而如今,这里终于又将迎来一个永久的住客。
“……上帝最优秀的儿女已经回归了祂的怀抱,将来耶稣再来,他必因着相信耶稣从死里复活的原故,必一同与主复活。”在一个已经被掘开了的墓穴旁边,一位穿着黑衣的神父低沉地念着悼词,更加加重了阴雨天气的阴沉气息。“愿上帝宽恕你,如同你宽恕他人,人来之于尘土,而归之于尘土,愿你的灵魂在天堂安息吧,阿门!”
随着他最后的一句悼词,四个人抬着棺材缓步向着墓穴移动——最前面的两个,是死者的孙子,已经承袭了克尔松公爵爵位的夏尔,另一个是当代的特雷维尔公爵,死者的侄子、而后面两个人则是公爵的两个儿子菲利普和欧仁。
就是这四个来自同一个家族、冠称着同样显赫姓氏的男人,扶着棺材将自己的长辈送入地下。
这里也只有家族成员,再也没有旁人的喧嚣,安静得不像是一位元帅的葬礼。
这也是夏尔的意思。
在带着爷爷的灵柩返回法国之后,在皇帝陛下的授意之下,这国国家以隆重的荣誉迎接了带来胜利的元帅的回归,皇帝陛下亲自在凯旋门下迎接灵柩,同时在致辞当中高度感谢了特雷维尔元帅在多年来为了帝国所付出的辛劳,并且政府还打算以极高的荣誉规格来安葬元帅。
虽然这种恩典确实十分荣耀,但是夏尔最终还是拒绝了将元帅安葬到荣军院当中的荣誉,选择将爷爷回葬到家族的墓地当中,悄无声息地回归黄土,他不想让自己爷爷在最后下葬的时候还要成为一个展览品——他已经在公众面前闪耀太久了,需要在最后时刻休息一下。
在夏尔的坚持之下,皇帝陛下虽然有些惊诧,但是也理解了他的想法,于是也没有做出任何阻止的举动,允许这位心腹去自家的墓地安葬元帅,他甚至还罕见地多次安慰了这个年轻人,态度之亲密让其他大臣们心生嫉妒。
在延绵细雨下,四个男人带着肃穆而又沉痛的表情,抬着棺材来到了墓穴之下,然后同时沉下力气将棺材放了下去。
当棺材最终坠落到墓穴底部的时候,哐当一声闷响从地底传了出来,而这也许就是老人恋恋不舍地留给孙子的最后一声召唤。
当听到这声闷响的时候,站在墓穴旁边的夏尔,忍不住泪水再度夺眶而出,汗水和雨水已经打湿了他的衣服,但是他浑然未觉。
“夏尔,别太伤心了。”他的岳父、特雷维尔公爵拍了拍他的手臂,安慰了他,“我知道,这一切让你打击很大,但是至少,他是寿终正寝的,一个八十岁的老人走的时候,我们应该含笑祝贺他,尤其是像他那样多少次从生死当中走过来的人……”
“我知道,到了这个年纪,谁都会离开。”夏尔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用嘶哑的声音回答,“可是,我还是觉得很可惜,要是再有几年就好了!”
“哎……”公爵叹了口气。
眼下的夏尔,表情凝重,似乎充满了烦恼,又带着一点迷茫,显然在这样的打击下已经有些魂不守舍,确实和往常的样子大相径庭。
他也想劝,可他也知道,这种伤痛是只有时间才能愈合的时候,他自己在死了父亲的时候不也是痛苦不堪?
“那要不我们来铲土吧,你看着就行。”
“不,我必须自己来做。”夏尔强行提振了一下精神,然后拿起了旁边的铲子,再看了看留在阴暗墓穴里面的灵柩,然后,他长叹了一口气。
“再见,爷爷。”
然后,他猛然用铲子往旁白的泥土一铲,随着他开动,其他三个男人也纷纷铲土,大片的泥土哗啦啦地开始向墓穴当中涌去,然后很快就填满了墓穴。
就这样彻底离开了?
夏尔看着已经被填平了的墓穴,突然闪过这样的念头。
他已经见过太多的死亡了,但是从没有一个人的死去对他触动这么大,这是他们多少年来共处所积累起来的羁绊,又怎么可能轻易就被扯断呢?
就算再怎么悲痛,生活也还是要继续,他知道,他必须早日走出现在心中的低落。
但是,至少现在,他想要休息一下。
……………………
在家族的四个男人后方的不远处,特雷维尔家族的妇孺们也聚在了一起,观看着葬礼,女人们都穿着黑色的丧服,表情同样充满了深沉的悲哀,不过心里有几分真正的伤痛就实在很难确定了。
夫人们为首的当然是特雷维尔公爵夫人,而她的女儿夏洛特作为另一位公爵夫人,则同样占据了主导的位置,她和母亲一边低声交谈着,一边拉着自己的儿子克劳维斯,不时地用手揉捏爱子的金色头发。
“我的孩子,你们遭受这样的打击真是太令我心碎了。”母亲凑在夏洛特的耳边,小声地安慰着夏洛特,“我从没有看到夏尔这么失去精神过。”
“是啊,妈妈。”夏洛特无奈地叹了口气,“自从叔公去世了之后,他就一直这样,回国之后就老把自己锁在书房里面,不怎么和我说话,也不见客,好多事情都停下来了,哎……”
她对特雷维尔元帅并没有多深的感情羁绊,虽然也有点悲痛,但是现在早就恢复过来了。
“在这样令人不安的时刻,你应该坚强起来,帮助夏尔早日从伤痛当中恢复过来,毕竟这个国家还需要他,这个家族也需要他。”公爵夫人暗示自己的女儿,“女儿,现在我们可不是一个静止不动的家族。”
“妈妈,我会的。”夏洛特点了点头。“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处理夏尔积压下来的事情,不过……很多事情只有他亲自出面才能办,所以我也很苦恼啊……”
“那就早点把他拉起来啊!抚慰丈夫的精神创伤不是妻子应有的义务吗?”公爵夫人垂下眼皮,有点不高兴了,“夏洛特,这点事情还要我教你?多陪他睡会儿,男人只要发泄完了精力,什么都好说了。”
“妈妈!”夏洛特脸色顿时发窘了,“别这么说话啊,你外孙还在这儿呢!”
然后她又沉下了脸来,长叹了口气,“哎……夏尔这阵子都没和我同房过,我也没办法啊……”
“怎么没办法,办法多得是!”母亲瞪了她一眼,“你这么漂亮,稍微体贴一点,有几个男人撑得住。”
夏洛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好在这时候旁边的儿子开口发问,给她解了围。
“妈妈,老公公以后就一直住在那里了吗?再也不会来找我玩了吗?”他抬起手来指着父亲所站的墓穴。
这个孩子还太年幼了,根本不知道死亡到底是什么意思,夏洛特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
“是啊,孩子。”片刻之后,她点了点头,“我们家的人,只要老到走不动路了,就会跑到这里来,永远躺着休息,直到上帝把我们全部又叫唤起来为止。”
“爸爸妈妈会这样吗?”这个漂亮的金发幼童睁大了眼睛,似乎似懂非懂。
“是啊,我们会躺在挨得很近的地方,以后打招呼也方便。”夏洛特随口回答。“再等很久很久以后,你也会躺在那里,和爸爸妈妈在一起。”
“哦……”孩子又点了点头,然后突然抬起了白皙的手指,指向了旁边一个人,“那姨妈呢?她也会在这里休息吗?”
“她?”夏洛特呆住了,然后忍不住嗤笑了一下,她还真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也许可以吧。”想了一会儿之后,她回答,“当然前提是她没有结婚,成为别家的夫人。”
“那她那时候也会留在你们身边吗?”孩子继续追问。
“不,怎么可能?”夏洛特摇了摇头,然后指向了远处的围墙,“她在那里有个角落,顶多就这样了。”
“为什么啊?”克洛维斯不解。
“她就这档次。”夏洛特这次回答十分简短,孩子懵里懵懂,但也看得出来母亲不想多说了。
孩子的无心之言,引起了夏洛特一阵心烦意乱,她目光微微一动,不期然间落到了自己小姑子的身上。
刚刚从前线归来的芙兰,相比过去的娇艳容貌已经憔悴了不少,曾经的天真无邪也开始渐渐褪去,但是即使如此,那种美貌依旧令人赞叹。
他们两个是一起回来的,虽然十分正常,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夏洛特一直觉得不太放心。
而此时的芙兰,正和自己的密友玛丽亲密地聊着天,并没有注意到夏洛特的目光,夏洛特很快就收了回去,一切都好像未曾发生。
“我们下午就回去了,你们呢?”就在这时候,夏洛特耳边响起了母亲的询问。
“我下午跟你们一起回去,家里有太多事情要做,勒鲁什也要去照看。”夏洛特回答,“至于夏尔,他打算在这边留两天,我也觉得挺好的,这里的空气可以帮助他早点振奋精神。”
“那好吧。”母亲点了点头。
在结束了和母亲的谈话之后,夏洛特突然将儿子递给了母亲,“你帮我带带这小子吧,我过去一下。”
说完之后,她走到了远处另外一个孤独站立着的人面前。
“怎么样,艾格尼丝?”她随口问,“是不是觉得很无聊?”
“还好,不怎么无聊。”艾格尼丝笑了笑回答,“如果不是知道埋葬下去的究竟是什么人的话,我几乎就要认为你们是在演一出严肃伟大的悲剧了,真的,这画面挺庄严的,有贵族的仪态。”
“这么形容可不会让人觉得是夸奖……”夏洛特苦笑了起来,“我们是真的在为家人的离世而悲伤。”
“但不是我的家人。”艾格尼丝耸了耸肩。
确实,这一切对她来说基本上是事不关己,她本来就不喜欢老侯爵,只是因为看在夏尔的份上才没有追究他当年的责任,所以在老人的葬礼上当然也没什么悲伤可言,就像是在欣赏什么戏剧一样。
“好吧,我们也是通情达理的人,不会强迫您跟着一起流泪。”夏洛特又叹了口气,“我下午就得离开这里回巴黎,夏尔准备在这里留两天,他现在的状态您也是看得到的,所以麻烦您,到时候照看一下这个可悲的外甥。”
“嗯,可以啊。”艾格尼丝马上点了点头,“我看他现在也挺可怜的。”
“另外……嗯……”夏洛特放低了声音,“也注意帮我看看,不要让人破坏我们家庭的和睦——”
“我知道的呢!”艾格尼丝大笑了起来,“夏洛特,你现在就像是捡到了珠宝之后几个月睡不着的倒霉蛋一样……”
“谁说不是呢……”夏洛特疲惫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