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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鬼,居然又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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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辆于街道中穿梭而行的马车中,孔泽看着窗外,低声抱怨了一句。
一八四九年六月的天气,和平常的年份一样总是阴晴不定。前一刻还是艳阳高照,他和旁边的这个人高高兴兴地上了马车,但是后一刻就来了暴雨,马车没有行进多远就得想办法躲雨,这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他旁边的这个人虽然嘴上并没有说什么,但是也掏出了怀表看了看时间,这更让孔泽心里紧了一紧——现在,在得到了这个人对未来的允诺之后,他比之前的任何时刻都要害怕让这个人心情不快。
还好,在他的祈祷之下,过了一阵之后,这阵暴雨渐渐地又停了下来,然后马车重新上了路。
马车沿着大街小巷四处穿行,阵雨后的城市突然干净了许多,仿佛一下子被粉刷一新了似的。不知道过了多久,随着车夫勒紧缰绳,疾驰的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接着,车厢打开了,两个人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然后,他们来到了一幢小小的公寓之前。
这一幢房子,似乎是因为年深日久,又或者是无人认真打理的缘故,整个地都透出一股令人不快的破旧气息。墙根被染成了灰黑色,好像同和整个天空一样阴沉严肃,带着灰蒙蒙的色彩,使得一切都暗淡无光。街面上的石板干燥,上面因为干涸后的泥水而铺上了一层黄色的镀层。因为刚刚下了雨的关系。阳沟内的水混杂着污泥,而沿着墙根边,生满了干枯的杂草。一到这个地方。连最无忧无虑的人,恐怕也会其他人一样,无端端变得不快活。屋子内外死沉沉的,听不到人声,甚至连街墙之外的马蹄声也听不见,简直带有几分牢狱的色调。
夏尔感觉到有几道视线看向了他们两个人,也许是因为他们的衣冠楚楚和这里完全不搭界的缘故吧。
如此衰颓破败的景象。让一直沉默不语的夏尔,禁不住回头看了看孔泽。
“真的就是这里?”
“确实就是这里,没错的。”孔泽连忙恭敬地回答。
也许是出于对夏尔的感激。也许生怕惹得他不高兴而浪费自己大发横财的机会,孔泽在得到了夏尔的要求之后,立马全身心的投入到了找人的工作当中——这倒也是他的老本行。
在拜托了旧日的老关系之后,他的工作也极有效率地进行了。很快他就帮夏尔找到了这个人——不过。这也是因为对方根本就没有隐姓埋名,而是直接就来到了巴黎的原因。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夏尔要心血来潮去找明显无权无势的这一家人,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不折不扣地执行夏尔的命令。
“他们一家住在二楼,因为没什么钱的关系所以才找到了这里,毕竟租金便宜嘛。”孔泽继续解释着,“一开始找着他们的时候,他们还以为我们是政府的密探呢,可防着我们呢!我好说歹说。他们才相信您是没有恶意的,只是来拜访一下而已……现在他就在那里等着您呢。”
“是吗?您辛苦了。谢谢。”夏尔轻轻点了点头,难得地向对方致谢,“那就请带路吧。”
孔泽跟房东模样的中年人打了声招呼,然后带着夏尔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穿过了破败而又满是油腻味的饭厅,他们一步步走了进去。他们一路上一直没有说话,只有木质楼梯已经腐朽不堪,发出咿咿呀呀的声响。
很快,他们来到了二楼,然后在一间房间之前停了下来。孔泽凑上前去,轻轻地敲了敲门。“先生?是我!昨天的那个人,我们来了!”
就是这里了吧。
伴随着这阵阵敲门声,夏尔下意识的伸手,整了整自己的衣领跟领带——尽管对方的服装肯定要比自己寒酸得多。
就在他内心突然有些忐忑的时候,门突然打开了,然后出现了一个妇人,她好奇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
不用说,夏尔也知道她是谁了,燕妮,或者该叫珍妮?
怎样都好。
“夫人,您好……”孔泽的脸上,难得地挤出了一些笑容,尽管仍旧十分僵硬,他指了指夏尔,向对方介绍了他,“这就是我那天跟您说过的先生,就是他想要拜托我来找您一家的。这下您可以放心了吧?我们并不是什么政府的密探。”
“先生,请进吧。”也许是因为难得能够见到宾客的关系,燕妮脸上带着笑容,显得十分友好。她朝夏尔打了个招呼,态度礼貌,温和,但是又不失庄重,当然,也有一点点对夏尔来意的疑惑。“他正在等着您呢,刚开始下了大雨,我还以为您可能不来了。”
燕妮是德国贵族出身,按照当时的传统,从小就是学过法语的,因而可以和夏尔等人自由交谈。而导师本人的语言能力,自然就不用说了……
“好人可不会为了一场雨而失约。”夏尔笑着开了句玩笑。
房间像每一个破旧的公寓一样狭小逼仄,虽然摆放整洁但是仍旧掩藏不住贫穷的痕迹,但是夏尔并不在意,亦步亦趋地跟在燕妮的后面。
尽管早就有了一些心理准备,接下来他仍旧被他所看到的这个人弄得微微一怔。
倒不是因为他感受到了什么王霸之气,或者心情过于激动无法自已——他不是那种轻易会为外物所动的人——而是纯粹得感觉到了一种违和感。
是的,一种说不清楚的奇怪。
在那一世,他在历史书中读到这个人的时候,配发的图片都是大胡子老头的形象,而现在,他面前的这个青年时代的卡尔-马克思虽然有着同样的轮廓,但是毕竟有很多不同,这一瞬间,他甚至有些怔住了。这个穿着便装,留着黑色络腮胡子、态度矜持而又略带有哲学家式的傲慢的青年人,真的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导师?就是这个人,如此程度上地改变了未来的历史进程?
难以置信,但是又不得不去相信。
这种动摇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他就恢复了镇定。他清了清嗓子,然后躬身向对方行了一礼。
“马克思博士,很高兴见到您。”他是耶拿大学的哲学博士,当然是当得起这一称呼的。
“很抱歉我不能以同样的方式问好,先生,因为我还不知道您叫什么。”卡尔-马克思博士也站了起来,冷静地朝夏尔点了点头,“不过,处于我现在的这种立场的人,当然不会介意自己多上一个访客。”
他又扫了夏尔一眼,然后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坐下,“不过,我还是有些好奇,为什么您要跑过来拜访一个已经被普鲁士和比利时政府驱逐过,并且很有可能还要被法兰西政府再度驱逐的人呢?”
果然,还是有些奇怪。他的态度虽然礼貌,但是明显有些生硬,甚至有一种不能掩饰的咄咄逼人,让夏尔更加感受到了一种不适应。
但是,也对。一个青年人一路刻苦攻读成为哲学博士,又愤世嫉俗地同祖国政府作对,怎么可能没有这种咄咄逼人的态度呢?生活还没有抹平他的棱角,还没有让他完全陷入穷困潦倒的境地,还没有给予他像“病死了三个孩子”那种程度的打击,他又怎么可能会像后来那样变得有一种忧郁的沉静呢?
很好,这样倒也不错,也许更好也说不定。夏尔在心里暗暗点了点头。
“并不是可能,先生。”他温和而又礼貌地回答。
“什么?”博士有些奇怪。
“您刚才说您‘可能’将被法兰西政府驱逐,但这是不确切的。”夏尔继续说了下去,“实际上,根据我得到的确切消息,您将肯定被法国政府驱逐,而且用不了多久。除非,您同意被政府囚禁在布列塔尼的监狱中。”
青年人的脸上掠过了一丝痛苦,然后很快就被倔强所淹没了,他冷静地看着夏尔。
“看来真的已经定了啊?您果然是政府派来的人吗?很好,我知道了,我不会向你们告饶求情的,谁也没有资格来对我这个无罪的人说‘宽恕’这个词,我会走的。”
“不不不,您误解了,”夏尔连忙解释起来,“我不是政府派来的人,我只是得到了这个消息,然后将它先行告知给您而已。”
听到了夏尔的回答之后,他再度打量了夏尔一眼,好像闹不懂夏尔到底是想干什么似的。
借着这个机会,夏尔也再度将他看了个清楚。这个刚刚三十出头的人,胡须黑亮,眼神精明,透着青年人特有的活力。但是他的脸上,也已经开始被贫穷的风霜刮出了些许的刻痕,显然坎坷的生活已经在给予他各种各样的打击。
但是,现在还不算很晚。
“既然如此,那我谢谢您了,虽然我并不知道您这样做的目的。”沉默了片刻之后,博士再度开了口,“不过,除了给我报信之外,您好像也有其他的事情吧?”
“是的,先生。”夏尔点了点头,“我正好也有些事情想要问您。”
“尽管问吧。”博士笑了笑,“反正我现在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可做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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