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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傲慢无礼的宣示,让年轻人心中刚刚兴起来一点激动和幻想顿时就烟消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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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发现,这位位高权重的德-特雷维尔先生,比自己原本想象的还要自负。
然而,即使心中升起了后悔与苦涩的情绪,他也没有再萌生退意——因为现在如果回去的话,他可以肯定,自己的背叛是绝对不会被谅解的,大使有的是办法让他的前途尽毁。
“先生……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绝不会让自己的个人意见影响您的判断,”带着一种听天由命的情绪,这个年轻人以自己最为卑躬屈膝的语气向夏尔回答,“我只执行您的意志……”
“如果是这样,那就很好。”夏尔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我想您也知道,对那些能够让我满意的部属,我一向是十分慷慨大方的,您放心吧,只要您能够做到使我满意,那么您就绝不会只是籍籍无名地呆在现在这个位置上,我会将您带回国内去的。”
如果回到国内的话,就不会只是现在这个无足轻重的位置吧……保尔-比洛特心中暗想。
如果能够回国,能够在部里飞黄腾达,那么就算要对这个人卑躬屈膝,那又怎么样呢?
“在来英国之前,我已经对英国人有过一些了解了,但是毕竟隔了一条海峡,总归有些东西不太了解……”沉默了片刻之后,夏尔重新开了腔,“所以,把您所知道的有关于英国政界的一切都告诉我吧。不过,我话说在前头。考虑到您的地位,我不需要您告诉我太多东西,只需要告诉我一个大概就可以了,我不会因此而责备您——但是,您不能在您这些可怜巴巴的信息中带有任何的个人意见。影响我的判断,否则您将不会从我这里得到我承诺的任何东西,明白了吗?”
“我明白的,先生。”顾不得擦拭额头上的汗水,保尔-比洛特恭敬地朝夏尔躬了躬身,“我将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您……”
就这样。夏尔一直在不停地询问保尔-比洛特问题,而保尔-比洛特也一直在小心翼翼地回答,努力不让回答当中带有任何的个人色彩,直到很晚的时候,夏尔才请王宫的仆从将对方带到了一个小房间当中休息。
……………………
第二天。夏尔起得很早。
“夏尔?怎么不再休息一会儿了?”当他准备下床的时候,旁边的夏洛特也被惊醒了,然后以迷迷糊糊的语气问着,“怎么这么早就起来……”
“我有点儿事情要办,你继续休息下吧。”夏尔亲昵地拍了拍她的脸颊,然后凑到她的耳边低声回答,“不用管我了,你今天不是要陪同女王一起出去吗?先好好休息下吧。”
“好吧。那你先去忙吧……”夏洛特仍旧迷糊着回答,然后侧了侧身,继续沉沉入睡。
在平常的日子里。夏洛特会和夏尔一同起床,甚至有时候会比夏尔更早,然后为丈夫熬制早上的咖啡。只是经过了这段时间的一路颠簸之后,夏洛特确实有些疲惫,再加上现在远在异国,而且之后还和女王陛下有活动要出席。所以她也没有心思再管夏尔了。
将妻子重新哄睡之后,夏尔就慢慢地走下了床。经过了一番梳洗之后,他就直接走到书桌前。将自己昨天所得出的一些思路整理了一份备忘录,准备随时供日后自己查询,同时他还给国内写了几封信件,处理自己的其他事务。
等到夏尔完成这样一份繁忙的事务性工作的时候,太阳已经冉冉升起了。
望着远处金黄色的朝阳,夏尔轻轻舒了口气,然后慢慢地站了起来。
差不多时间也该到了吧。
他走出了房间,然后吩咐侍从将保尔-比洛特也叫到了自己的跟前。
“早上好。”他笑着朝对方打了个招呼,“希望您享受了一个十分愉快的夜晚。”
然而,对方的状态是怎么也称不上好的。
他的脸色十分苍白,看上去仍旧一脸倦意,显然昨晚几乎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能够得到机会夜宿在王宫当中,确实是他难以忘怀的体验;而更加让他难以忘怀的是,他毫无心理准备地就成为了赫赫有名的德-特雷维尔先生的助手,参与到两国之间最为高级的会议当中……这种殊荣,在给了他激励的同时,也给了他不少的畏惧,他深怕表现不好,以至于反而失去了从天而降的幸运。
有些畏惧地看着夏尔一眼之后,他的脸上勉勉强强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
“早上好,先生。”
“您应该镇定一点的,这样您倒是可以给他们留下一个好印象。”看着对方有些惊慌失措的样子,夏尔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头,“虽然我并不打算让您参与到接下来和英国人的讨论中,但是——至少您也应该表现得像个能够承担重任的人……”
“我……我明白了,先生……”保尔-比洛特又是勉强地点了点头,但还是显得有些难以镇定。
算了……对原本的小职员也不能要求太高。
“我们先去吃点早餐吧,我估计那些人已经差不多来了。”夏尔不再责备对方,而是转身就走,“不要害怕,只不过是同一些凡人见见面而已……”
接着,他不再多说,直接就往前走。
带着心中的忐忑,保尔-比洛特跟在步伐平稳的夏尔后面,一步步向餐厅走了过去。
他原本是打算先吃点东西,补充饥肠辘辘的胃,并且让情绪镇定下来的,然而,当到了餐厅之后,他的不安反而越发浓烈了。
“上帝啊!”站在门口的时候。他突然低声惊呼了起来,“他们……他们……现在就都来了!”
也由不得他有些惊慌,因为,就在不远处的餐桌上,此时正坐着三个人。除了亲王之外,另外两个看上去都已经上了年纪,而且穿着黑色的正装,打着灰色或者黑色的细领带,正一边用餐一边低声地交谈着,而这三个人他正好都能够认出来。
阿尔伯特亲王。首相罗素先生,以及外交大臣帕麦斯顿——几位大人物居然已经济济一堂。
“看样子我等待的人现在已经过来了?”旁边突然传来了一声温和而且镇定的问话。
“是的……先生……”保尔-比洛特机械地回答,“首相和外交大臣都来了。”
“镇定一些!”夏尔在他的旁边,突然低声喊了一句,然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至少现在,您是在代表法国!”
代表法国!天哪!我何时又突然得到了这样的殊荣?
虽然心里在感叹,但是保尔-比洛特还是咬了咬嘴唇,总算让自己勉强地镇定了下来。
就在这时,亲王之外的那两个老人人也正好将视线转了过来,然后集中到了夏尔身上。
他们,一个面貌平凡,头发灰白。举止内敛,神情若有所思,看上去是首相罗素;一个则颇为俊朗。精神看上去十分健旺,还微笑着朝夏尔点了点头,好像很欣赏他的年轻一样——这位看上去应该就是外交大臣帕麦斯顿阁下吧。
至少在此时此刻,他们就是英国。
他们做出的决定,能够用一个世界最强国家的财富和军力作为担保,能够在整个世界留下深深的印记。
哪怕是夏尔。此时的心里也突然有些激动,也有些微微的紧张。
但是。多年的历练,早已经让他能够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了。
他笑容满面地朝对面躬了躬身。仿佛是在为自己的迟到而致歉,然后不慌不忙地向餐桌边走了过去。
“诸位,早上好,很抱歉我来晚了。”
“早上好,夏尔。”等到他走到旁边之后,阿尔伯特亲王首先开口了,同时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夏尔坐到对面的位置上去。“不用道歉,为了不打搅您的休息,我们本来就没有通知您过来用早餐……嗯,我先为您介绍一下吧。”
接着,他又不慌不忙地用手向另外两个人摊了一下,“这位,就是罗素先生,我国的首相;这位是帕麦斯顿先生,我国的外交大臣,他们今天是来这儿跟我讨论一些私人问题的,正好您也过来了,我介绍给您认识一下吧。”
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了,亲王还要维持那种表面上的‘私人意外会面’的主旨,这倒是让夏尔有些惊奇。
不过,既然已经有了实质,他也就不在乎名义是什么了。
“哦!那我真是太幸运了!”他略带夸张地喊了起来,然后再度朝这两个人鞠躬行礼,“很高兴见到两位。”
两个老人都没有回答,而是不约而同地细细打量夏尔,好像想要从他的面貌当中发现什么似的。
“德-特雷维尔先生,您比我想象的还要年轻,简直都让人有些嫉妒了。”许久之后,外交大臣帕麦斯顿先生终于用法语开口了,令人惊奇的是,他的话声里面中气很足,看不住是一个已经年过六旬的老人,“我年轻的时候在法国住了很久,所以您尽可以用法语畅所欲言。”
“谢谢您。”夏尔恭敬地朝他点了点头,然后自己坐到了座位上,“不过我想,首相阁下应该不会使用法语吧?所以我特意带了一个翻译过来。”
“没关系,那是您的自由。”帕麦斯顿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表示夏尔尽可以自行其是,“我这边就不用翻译了,我可以将您说的转给首相阁下听。”
接着,他又以英语将刚才和夏尔的对话说给了首相听。
尽管能够听懂他在说什么,但是夏尔仍旧装作一副懵里懵懂的样子。
听完了外交大臣的话之后,首相严峻的表情稍微放松了一些,然后朝夏尔也点头致意。
“特雷维尔先生,这是一次私人聚会,我想我们不用搞得这么正式。您尽可以按您喜欢的方式对待我们。”等到两个人互相致意之后,帕麦斯顿先生颇为高兴地轻轻拍了拍手,“实际上,我倒是很想从年轻人这里沾染到一些活力……毕竟到了我现在这个年纪,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虽然对方话中隐隐有些摆资格的意思。但是夏尔倒是感觉对方对自己有些善意。
这倒是不错。
“我听说过您的不少事迹,十分值得令人敬仰。”夏尔恭敬地朝他笑了笑,“这使我心中充满了对您的尊敬。”
“哦?那倒是令人高兴,像您这样的青年俊杰的敬仰,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吧?”帕麦斯顿看上去对夏尔的态度十分满意,“人人都说您有点儿像塔列朗。我看至少这个外表是有点儿像了——我可是亲眼见过他的,当年他也是这么俊朗。”
“比起外表来,我倒是更加希望在其他方面将那位人物学个一番。”夏尔仍旧微笑着回答,“不过,我想。只要能够不断从您这里得到教益,我应该是能够向那位大人物靠近的。”
“啊!我可不敢和他相提并论!”帕麦斯顿先生颇为夸张地摇了摇头,“他在维也纳拯救了法国,使它免于被瓜分,我可没有拯救英国到那个地步……”
毕竟是外交大臣,他短短一句话就将赞赏和嘲讽融为一体,甚至都让夏尔分不清哪一种才是他的真意。
不过,现在他也没必要去探究真意。
“您在1839年的成就。完全可以与他在1815年的成就相比……甚至可以说,他拯救法国于当前,而您甚至将英国未来所面临的危机都消除了。”夏尔满怀敬仰地看着对方。“您这样的一番功绩,值得您的祖国铭记百年。”
“哦?!”这个老人挑了挑眉,显然对夏尔所暗示的东西十分感兴趣。“也就是说。波拿巴先生坚决赞同这项条约?”
“总统不仅赞同,法国还打算和之前一样。尽全力保卫这个条约——如果有谁胆敢侵犯的话。”夏尔斩钉截铁地回答,“正如我们一再重申的那样,总统爱好和平,而且愿意协助西欧的现有和平。”
西欧的。
夏尔特意着重了这个词。
帕麦斯顿没有再答话,然后又用英语将夏尔的话向首相转述了。
“那么,法国愿意向欧洲各国重申自己的这一主张吗?”片刻之后,帕麦斯顿再问。
“如果需要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重申。”夏尔再度毫不迟疑地回答。“您可以看到,为了和平,我们愿意做到多少。”
“以波拿巴的姓氏来看,这样的和平诚意已经十分难能可贵了,先生。”帕麦斯顿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不过……我想,您也能够理解吧,我们英国人比起言语来更加注重行动。既然已经成为了法国事实上的主宰,那么波拿巴先生又打算为欧洲现有的和平出多大的力呢?”
因为夏尔之前一直在强调“西欧的”,所以外交大臣马上就追问了下去——整个欧洲怎么办。
“法国尊重现有的秩序,并且愿意协助任何爱好和平的大国维护现有的和平秩序。”夏尔仍旧闪烁其词,不过在末尾却还是加上了真意,“当然,如果这种秩序被某些国家破坏他的话,他也愿意出力来协助其他国家恢复秩序——法国深切地明白,和平不能靠一国独善其身……和平不是用言语来保卫的,而是依赖某种……某种强制性的手段。”
“您的这番表态倒是有趣!”帕麦斯顿突然笑了起来。“我可以视作是总统本人在回答我吗?”
“我想是能的。”夏尔点了点头。“不过——对于您,我倒是没有那么多把握了。”
“什么?”
“我们在法国没有反对派,因此我的话,只要有一天还能够代表法国的最高领导者,那么就有一天能够起效力……而恕我冒昧,在英国,我并不能确定事情是否同样如此。”带着一种不确定地探询,夏尔认真地看着帕麦斯顿,“如果我们同两位达成了某种令人满意的默契之后,过得不久之后,贵国的政治环境发生了某种变动,那么,会不会带来外交策略的急剧变动,以至于这种默契被束之高阁呢?我说得可能不大中听,但是这种忧虑,是普遍存在于我国的领导层当中的……”
“这一点您和您的上司就担心得过了分了,其实对不列颠,您好像看得不是特别明白。”帕麦斯顿先生微微昂起头来,略显傲慢地扫了夏尔一眼,“不仅在法国没有反对派,在英国也没有。”
“如果是这样的话,总统就会放心了……”夏尔颇为舒心地叹了口气。“他愿意为了英法的合作而付出自己的努力——如果这种努力被贵国当了真的话,那么……我们也会希望贵国珍惜我国的努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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