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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团和气当中,夏尔和俾斯麦互相致意,宣称自己是本国外交界当中亲善对方国家的一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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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疑问,他们这么做主要只是为了在对方国家那里自抬身价而已,并不是发自肺腑的剖白,但是要说毫无诚意,那也是未必全是如此。
尤其是俾斯麦,并不是只为了忽悠夏尔,才做如此说的。
和那篇著名的铁血演说所展现出来的样子不同,俾斯麦脑子里并不是只有铁血,实际上他比一般的容克军官们要聪明得多也灵活得多,虽然他并不排斥战争、同时也是依靠三次王朝战争将德意志统一在了普鲁士的麾下,但是他其实并不是一个彻底的军国主义者,也不是热衷于战争的统帅——他只在需要的时候打仗,或者换句话来说,他真正理解了‘战争是政治的延续’这句话。
在德意志帝国建立之后,实际上他的外交政策反而要克制许多。
总的来看,他是一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乐于坚定不移地推行下去的人。
在现在的他看来,目前普鲁士的国家目标是进一步确立在德意志内部的优势,并且将这种优势转化为一个由普鲁士绝对主导的德意志邦国联盟,所以这个形势就决定了目前他最大的敌人就是奥地利,法兰西则相应地成为了需要安抚或者拉拢的对象,某种程度上必须保持亲善友好。
当然,当形势发展到需要和法兰西为敌的时候,那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成为反法派的。
当从夏尔的办公室走出去的时候,俾斯麦昂然而立,表情严肃而又有些桀骜不驯。就在刚才的亲切交谈当中,他已经将夏尔-德-特雷维尔给掂量了一番了。
这是一个野心勃勃,而且又非常有主见的人,因为成功而更加相信自己的主见。他不相信人的善意,也不相信恶意,以一种近乎于绝对中立的态度来衡量每一个人。按照自己的判断行事。
简直就像跟他自己一样。
所以,对于这样的人,威胁恫吓或者诱之以利,都必须十分小心。打交道的时候必须谨慎。
“然而。就算是这样,我也能将你斗倒。”他心中暗想。
……………………
数天后,特雷维尔公爵的葬礼如期举行了。
因为之前就已经做好了相应的准备,所以他的子孙们把这个葬礼也办得相当平稳,讣告在公爵逝世后第二天就在好几家报纸上打了出来。到了这一天,大多数收到了讣告的人们也如期出席。
教堂里面座无虚席,贵族、富商和外国使节济济一堂,人人神情肃穆。
这样一个葬礼,配得上这个名门世家,然而对祭台下躺在棺材当中的特雷维尔公爵来说,这又有多大意义呢?
“……死亡带走了我们的亲友菲利普-德-特雷维尔公爵,让我们深感悲痛。可是我们却不可因此而绝望。因为基督——我们的主,已改变了死亡的本质。
对主的子民来说,死亡并非人生的终结或毁灭。相反。它是踏入永生的门限……”
神甫以缓慢的语气念着悼词,而他的子孙和亲人们,则围在棺材旁边,静静地聆听着。
夏洛特穿着一身黑色的丧服,神情看上去疲惫而又哀伤,但是与生俱来的傲慢,又让她维持住了表面上的尊严,没有流下眼泪来。而夏尔则站在她的旁边,扶着她的手,也用这种方式来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
恪于礼节。坐席当中没有人说话,整个葬礼就在这种有节制的哀伤和沉默当中继续下去,一直来到了最后的尾声。
“愿天主宽恕我们的罪过,并赏给所有亡者光明及平安的住所。我们真诚地相信基督已从死人中复活了。愿我们众人同他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各位在场的兄弟姐妺,愿全能的天主圣父、圣子和圣神,降福你们!”
“阿门!”
所有人同时回答。
………………
已经到了最后诀别的时刻了,年迈的特雷维尔元帅,伸出手来,颤抖地将手放在棺材的外壁上。抚摸着雕刻的纹理,仿佛在抚摸自己兄弟的最后遗容一样。
直到这时,他的眼泪终于涌了出来,滴落到了棺材上。
“再也不会有人像我这么怀念你了。”他低声自语,然后拿起旁边的天鹅绒毯盖到了他兄弟的棺材之上。
每个人都走过来致以哀悼,然后纷纷离去,当葬礼结束之后,棺材将会由马车运到公爵在城外的庄园里面,葬入家族的墓地当中。
在马车当中,夏洛特一直一言不发,看着窗外的风景,这幅神思不属的模样,让她的丈夫略微感到有些心酸。
“夏洛特,别太伤心了。”夏尔搂了搂她的腰。“每个人都会有这么一天,他只是先我们一步而已……”
“我知道,夏尔……”夏洛特低声回答,“只是现在实在有些难受而已……你让我自己缓两天就好了,我还是能够接受现实的。”
“那就好。”夏尔松了口气。
“就算是为了我们的孩子,我也应该振作。”夏洛特又抬起头来看着窗外,“爷爷给我们留下了这些,我们也得给我们的孩子留下更多,这样才不算是辱没先人,不是吗?”
“再对不过了!”夏尔点了点头,“说到这里,你父亲和哥哥怎么样了?他们……他们没再闹出什么事情吧?”
“最近他们老实了,没有再闹什么事,看来已经同意了我们提出的条件了吧。”夏洛特咬了咬嘴唇,然后突然冷笑了起来,“我们的条件已经提得那么优厚了,他们如果还要不满意,那就得拼到底了!”
“自己人嘛,说什么拼不拼的……”夏尔笑了笑。
“就因为是自家人,所以就得把话都挑明白,”夏洛特没好气地回答,“免得他们存了什么侥幸心,最后闹起来大家都难看极了!”
和夏尔不同,那一晚上哥哥和父亲的表现实在让她有些伤心,直到现在心里还是愤愤不平,一直都无法原谅他们的做法。
当然,她并不打算因此而削减对父兄的待遇,只是以后态度会更加强硬严厉而已。
“对了,我有个事还得告诉你。”突然,她的神情变得更加严肃了。
“什么事?”从妻子的神情当中,夏尔看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就在前两天……”夏洛特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四处顾盼了一下,“王家的使者暗地里来到我们家。”
“王家的使者?!”夏尔吃了一惊,然后稍稍有些不悦了。“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还有,他们来谈了什么?”
也并不怪他是这种态度了,在波拿巴家族当权的今天,和波旁王家私下里再有往来,这是十分政治不正确的行为,更何况是他这种立场的人呢,如果夏洛特如今再和他们闹出什么事情来的话,那可真就太难堪了……
“没谈什么,你放心吧,我真的已经退出了,再也不参与他们的活动了,他们也谅解了我。”仿佛猜到了丈夫心中所想似的,夏洛特白了他的一眼,“他们过来,先是跟我们哀悼了爷爷的死,然后……然后跟爸爸提出要将一部分现金转走……”
“啊?”夏尔又是一惊。“你爸爸……不会同意吧?”
她的父亲,新任公爵菲利普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之前,在和小特雷维尔公爵的谈判当中,夏尔将“波旁存款”作为筹码抛给了自己的岳父,他肯定是打算将这笔钱继续和父亲一样扣留在手中生财的,哪里会肯现在就还款?
“是啊,爸爸不肯,他告诉他们说现在爷爷刚死,我们还在盘点遗产的阶段,可能近期是拿不出钱来了……”
“那他们怎么说?同意了?”
“他们说他们理解我们家的困难,所以他们愿意再等一段时间。”夏洛特的表情十分严肃,甚至可以说是严峻,“但是,最多几个月后,他们就要求还上一大笔,还说现在事情紧急,无法再宽限了……”
“竟然这么强硬?”夏尔有些生疑,“怎么你爷爷一死,他们就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来了?”
“长公主殿下也病危了……”夏洛特以一种充满伤感的语气回答,“所以波旁需要重新调整。”
长公主殿下,也就是路易十六全家唯一一个逃脱了革命烈火的大公主,现在在世的波旁王族最年长的人。
“原来是这样……”夏尔恍然大悟。
“总之前天他们就吵起来了,两边态度都很强硬。”夏洛特还是满是伤感,“我真不希望看到特雷维尔和波旁决裂的场景!那对我来说是天塌地陷啊!”
“这件事我来解决吧,我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必须同意的。”夏尔皱着眉头,“事到如今我也该让波旁们知道现在法国是哪些人说了算了!路易-菲利普就是因为对反对者不够狠才会倒台的,波拿巴和我都不会重蹈覆辙。我的条件他们没有不同意的余地,如果他们不肯,我会一个个将这些使者和党徒们吊死,然后将欠他们的金币都塞进他们的棺材里面,一个子儿也不会少……”
“夏尔,不许这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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