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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道人一听尤老提及先祖法宝,也是为之动容,退开几步,低声道:“莫非是那敕元章图?”
尤老神情略带矜持,道:“不想嵇道友也曾听闻?”
嵇道人怎会不知此物,敕元章图乃是大弥祖师传下,内中封有大弥法师飞升之前亲手施展的三道神通敕令,分为破、卫、定三令,乃是赐于后辈族人保命之用,一想到此节,倒是再也不敢小看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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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却是不知,敕令虽是厉害,可数千载下来,已是用去两道。
那卫令在锺台开派之初就被金钟老人使计骗去,而那破令,先前为对付尸嚣教镇派法宝“无生宝棺”,在锺台、轩岳两派合力施压,以大义名分逼迫之下,尤氏也只得将其拿了出来,而今只还存有最不起眼的一道定令在手。
尤老此次他能来,也非是受惠玄胁迫。
以往北洲双雄并立时,尤氏还可周旋于两派之间,可两派归一后,地位便显得有些尴尬。
尤其是轩岳斗法失利后,长试淳于季曾遣人前来暗中谋议,后来锺台似有所察觉,对尤氏一门态度愈发冷淡,甚至找了机会驱除了许多尤姓修士。
这等情形下,尤氏也是迫切希图自保,本是有意投靠南三派,只是数千载下来,一族根基俱在北地,不是说抛就抛得。
正彷徨之时,得惠玄老祖告知蟒部入洲之策,在并无其他出路之下。便想试着与他联手,为显诚意,才来此一同诛杀张衍。
惠玄老祖这时道:“那张道人怕是不多久就要出来,事不宜迟,当先布下阵旗。此计既是嵇道友所提,想来已有准备。”
布阵旗非是易事,还需以巧妙手法遮掩,否则被算计之人感应到不妥,提前有了防备,那就很难得手了。
嵇道人也不出声。而是抬袖抽出一面阵旗。迎风一抖,把旗面展开,却不是寻常半尺左右的小旗,而是有五尺来长。几与人高。手抚绣金旗面。口中喃喃念咒,不一会儿,一团黑雾自他手心噗噗向外冒出。眨眼就将旗染得漆黑一片,看不出原先模样。他递出来道:“此物我已用门中秘法炼过,布阵之时,以此为主旗,道行若不高于我者,必是无法察知。”
惠玄拿了过来,在手里把玩片刻,顺手递给了曲长治,道:“你与连娘子一同去布置。”
连娘子撇嘴道:“奴家可不会摆弄阵旗。”
惠玄老祖道:“连娘子说笑了,连氏亦是东胜大族,门中还曾出过阵法大家,这区区一面阵旗怎会难倒你?还请快些动手。”
他虽面上和气,可说出来的话却是不容置疑。
嵇道人在旁寒声道:“若是不从,那就是不肯出力了,留之何用?”
连娘子浑身一颤,她玉容变幻几次,终是选择屈从,咬唇拿过阵旗,转身出去了。
惠玄老祖对曲长治道:“你上去盯着,此女要好生看紧了,莫让她动什么手脚。”
曲长治一点头,便就跟了上去。
连娘子确为行家里手,不过数十呼吸,就勘定方位,将百余面阵旗布下,彼此勾连成一座杀机暗伏的阵势,最后将主旗往阵中一祭,所有灵机俱都掩去,看不出半点迹象。
两人转了回来后,惠玄老祖又对曲长治言道:“徒儿,稍候他一出来,只要被尤道友施法定住,你便上去断他后路。”
嘱咐完毕,他又转过首,对连娘子和颜悦色地言道:“连娘子初入元婴,法宝也不趁手,正面拼斗非你所长,只要在上方望望风色,看有无外人到此,若有机会,也可出手牵制。”
连娘子本以为此来要躯她拼杀在前,那样一来,必是十死无生,不想却如此好说话,虽不解背后用意,可能避开也是求之不得,道:“奴家知晓了。”
她敛衽一礼,驾风往天中行去。
嵇道人冷声道:“我看此女心存抗拒,道兄如此安排,不怕她稍候趁乱逃去么?”
惠玄老祖呵呵一笑,道:“有此女亲手所布禁制在此,今日无论事情成败,她都脱不了干系,再则尤氏一门已我等联手,她便是逃了,又能往何处落脚?”
尤老插言道:“连娘子在与不在,并不打紧,有我先祖敕令在此,还怕收拾不下那张道人么?”
惠玄老祖笑道:“诚然如道友所言,大弥祖师敕令那张道人定是无法抵挡,可多做一分防备也非坏事。”
尤老眉毛耸了耸,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多此一举,这敕令一发,就可将人定在原处,任何法宝道术亦是使唤不出,不过既然其坚持如此,他也不再赘言。
几人再商议一番,为防被张衍感应气机,都是退去远处,只等其出来,便就动手。
张衍此刻正往地表回转,只是并未从原路走,方才来时,他是为防自己漏过了什么,这才按部就班,循径前行,此刻出来,自不必如此,起了土遁之术直往上去。
不多时他便遁出地宫,此地与入时洞坑差了足有二里路,却是无意间避开了那处禁制。
双手大袖一甩,乘起罡风,就往天中飞去。
他才出去不远,却是神情一动,察觉有数道气机伏伺在侧,甚至有几道颇是熟悉,念头转了转,冷然一笑,却是把身形缓住,回身过来,目光投下,道:“不知何方道友在此迎候贫道。”
惠玄老祖与嵇道人见他未曾原路而出,就知不妥,现下见其又一口道破他们行踪,显然已无法安原先计策行事。
两人都非临阵失据之辈,既是此前布置不成。那便只有转暗为明了,都自藏身之地跃身出来,呈合围之势,缓缓上得前来。
张衍目光一转,见面前四人中,除一名白衣道人面生,那惠玄老祖、曲长治及尤老三人却是旧识,笑道:“果是熟人,我观诸位心怀杀机,想来不是前来叙旧。”
惠玄老祖叹了一声。道:“张道友。你好好在神屋山修道,我等也不会来为难你,只是你插手两派之事,却是碍了我等大计。若是你愿自个誓言。回去之后。就此封山闭府,不理俗务,我可做主放你离去。你看如何?”
曲长治在一旁不开口,本是为自家师父马首是瞻,自无异议,至于尤老,他此来是受惠玄老祖之邀,尽那盟友之义,可若是无需分个生死,他当然也乐见其成。
嵇道人心下却是一急,他来此目的是为夺那九黄星珠,要是张衍万一真是应下此事,惠玄说不定会放其离去,那到时自己一个人如何把那宝珠抢了过来,因而他绝不容许此事发生,不待张衍开口,忽然一喝,劈手打了一道金光过去,口中同时道:“与他多说什么,动手!”
只是他才一出手,忽然瞥见惠玄老祖面容平静,一副早已料到他会如此做神情,先是一愕,随即陡然醒悟了过来,暗骂了一句“老狐狸”!
惠玄哪里是想和解,分明是自己不想打头阵,是以故意说出此语,好挑动他先上前去,他却一时不察,中了这老道诡计。
可既然出手,那也无法退缩,只得暗中将这笔账先行记下,待日后再算,他嘿了一声,趁宝物打出,把肩膀一抖,此间气机一变,已是将天地禁锁之术使了出来。
曲长治与尤老也是不甘示弱,同时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法宝打了出去。
前者打出一道白芒,端头撑起三尺,尾拖一丈来长,前宽后细,内含一粒拇指大小的银色小豆,如不细辨,绝难看清,而后者则是十余枚六角梭镖,飞旋回转,模糊一团,外间看来,形如冷焰磷火。
此刻唯有惠玄老祖并未出手,而是一动不动看着盯着张衍,似在找寻良机。
张衍见一道金光飞至近处,还未及招架,就觉身形一沉,知是对方施了天地困锁之法。
他曾数次与元婴三重修士交手,早有所备,从容一引飞剑,一道剑光却是跳跃出来,倏尔如虹霞炸开,一刹那间,数十道剑华迸溅而出,将来袭法宝俱是挡下,非但如此,心意一动,又有十道剑光反手朝着四人杀了过去。
嵇道人张口一吐,自腹内飞出一支铜签,尖头方尾、头有一孔,到了天顶,摇了一摇,就有如瀑细线爆出,如蛛丝一般,扬扬抛起,纷纷往剑光上缠来。
张衍目光微闪,看出此物似是有异,便不再坚持,心念一动,将剑光往后撤回。
嵇道人哼了一声,他此物乃是千罗心丝,是取千年白蛛丝及地湖冰泥炼制而成,最擅对付剑器,一旦被其缠上,短时内是挣脱不出来的,本拟张衍不识,好算计其一把,如此就可破了其剑遁之术,之后斗法,就容易许多,可未想对方不失谨慎,却是未曾入彀,一回头,道:“怎还不动手!”
他表面上是冲着惠玄老祖大喊,可实际却在催促尤老使出那敕元章图。
尤老这时也是发急,敕元章图要到三十丈内才可发动,可他修为不过元婴一重,此刻同样在禁锁之术笼罩之下,遁光转动之时远不如平素利落,虽非是刻意针对于他,可也显得无比吃力。
惠玄老祖见了,看出他的难处,飞身上前,一拍他后背,传音道:“尤道友,快些动手!”
尤老觉得身后一道灵机入体,浑身顿时一轻,喝了一声,猛地窜出,转瞬到了三十丈内,取出一张符图,就欲打开。
张衍这时忽然抬起头,朝他看了一眼,尤老身形猛地一震,浑身上下居然动弹不得,面上俱是骇然之色。
惠玄老祖双目暴起精芒,一道啸声自口中发出,也是起了天地禁锁之术出来,同时大声道:“嵇道兄,快些助他一助。”
嵇道人哪还不知他用意,把对着下方一指,尤老手脚骤然一松,如得解脱,他知机会眨眼即逝,暗一咬牙,把图轴举起对着张衍,两手一使劲,猛地就拉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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