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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良玉军,从统帅左良玉,到左梦庚、马进忠、王允成、卢光祖一直到千总、把总一级的军官,恰如施琅所说,被**起了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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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千左军俘虏,变成了**左良玉军这头庞然大物的牛筋草。
俘虏们两两一组,被施琅手下那些水师陆营的兵丁们从船舱里拉出来,面对面的绑在一起,脚上绑上沉重的竹笼,竹笼里满是鹅卵石。(曾经有人提议在脚上绑上炮弹,但是被施琅敲了满头的大包,“炮弹不要钱啊?炮弹是用来打仗的!怎么能用在这么没用的地方?!”于是,石头便代替了炮弹。)然后,被拉扯到了船舷边,一脚踢下江心。
四五千左军当中能够入选家丁的内营精锐兵马,便在半天之内被施琅解决得干干净净。不过,也有一点后遗症。
“舅舅,这鱼是行刑之前我让他们捕捞上来的,可以放心食用。”
当晚,施琅请李沛霆用晚饭时,李沛霆看着眼前的鱼生及弟粥踌躇着半晌不敢动筷子。还是施琅的解释让他打消了内心的疑惑。
也不光是李沛霆一人,小孤山以下二三百里的江面上,三年不食江鱼的说法不胫而走。倒也算是施琅为长江水系生态环境建设作出的一大贡献。就像那位打着环保主义的大旗,高呼穹顶之下的质问丁院士为啥不按照西方标准进行减排的柴姓女记者一样,都是环保功臣。(呃,似乎最近女记者也是敏感热搜词啊!)
这么不动一刀一枪,却又残忍暴虐无比的解决了数千左军战俘的手段,自然被潜伏在小孤山大营附近的左军探子和东林暗桩们看得一清二楚。除了这些暗中偷窥观察的眼线之外,还有江面上因为临时封江而抛锚停泊的上行下行的船只,这些船家也会把这一幕飞快的传遍长江两岸。
为了炫耀自己的武功,施琅也是效仿了古人的做法。武安君白起,在长平坑杀四十万赵军之后,释放了二百四十名赵军当中的娃娃兵,让他们把这个恐怖的消息带回国去。
施琅也如法炮制。从俘虏中挑选了几十个年纪尚轻的,剁掉了右手,然后把他们放回对岸,命他们自己回到左军当中。
对于左良玉军队这种暴虐嗜杀以烧杀奸淫掳掠为快事的武装来说,对他们讲仁义忠孝的大道理是没有用的。他们崇尚的是暴力。只有当他们发现对方比他们更加暴力,更加野蛮的时候,他们才会老实了。
于是,左良玉军在停顿了十余日之后,背后的郝摇旗、袁宗第大队人马杀到,李自成的主力也从关中开始进入湖广地区,在这种强大压力下,左军再度开始向南京方向开进。
针锋相对的,南粤军和由大将军府节制的各路兵马,也开始向西开进。同时,大将军府和内阁联合发文,禁止商人往左军控制地区输入粮食,火药、兵器,药物等。军事和经济手段双管齐下了。
其实,对左良玉进行贸易封锁和禁运,不必如此大的动作,只需要李守汉给南中商社打个招呼吩咐一声便可以。但是,却没有大将军幕府和内阁联合行文来得光明正大赫赫天威。
看着锅中汤汁翻滚,带着切得薄薄的鱼片起伏不定,李沛霆和施琅二人内心也是翻腾不定。二人心中都知道对方是如何想的,但是,却都希望对方能够先开口说出自己想要听到的话。
“尊侯,你想要激怒左军,如今已经达到了这个目标了。可是你激怒左军,目的何在啊?”半晌,李沛霆才找到了一个由头,以长辈的口吻发问。
“舅舅,您是跟随父帅一路从河静根本之地起家,走到现在这个地位的。这一步步走到今天,您没有发现一个问题吗?”
“何事?”
“父帅自从崇祯九年首次入中原勤王以来,虽然一路加官进爵,可是,若是大明朝廷无事时,朝中大员便是百般算计父帅和我南粤军。别的不说,当年吴六奇的弟弟便是这帮鸟人挖了我南粤军的墙角,才最终惨死于锦州城中。”
“所以,便不能让大明朝廷有安宁之日?”
“正是!父帅每次升官,手握更大权柄之时,恰好是大明朝廷遇到了难处之日!不是东奴猖獗,便是李闯势大。所以,今日若是我等想让父帅更进一步,便只能在左良玉这个鸟人身上做文章!”
施琅和李沛霆的话,说的已经是极为赤条条的了。甚至是面目狰狞图穷匕见了。李守汉已经是梁国公、大将军,同时还有总督南中兵马钱粮、总督两广兵马钱粮、总督山东登莱兵马钱粮、总督偏沅、赣南兵马钱粮等四个总督的官职在身。在眼下的大明朝廷当中,已经有人暗中称他为再世曹操了。
若如施琅所说,让李守汉再进一步,那,除了封王之外,便只有眼下的朱由崧屁股下面的那张椅子,才勉强算得上是目标所在了。
“正是!左军东进,便是第一步!他若是不东进,就要被李闯吃掉。东下,我军便以临阵脱逃,甚至是勾结李闯的名义消灭叛军!把左军消灭了,朝中那些与父帅阴阳怪气皮里阳秋的货色,就不敢再放肆!”
“不错!老朱家这些人,个个都是属猪的!都是记吃不记打的货!正如你所言,局势越是糜烂崩坏,主公的权柄便越大。反之,他们就要算计主公了!”
“这些年,父帅各种忍辱负重,殚精竭虑的,就想让中原不至于崩坏,可是,这些货色们,嘴里各种忠君爱国,心里各种男盗女娼!所以,我们干脆就把桌子掀翻了,大家桌子下面的那些小手段小动作,就都不要玩了!拉开车马,明着上场吧!”
施琅与李沛霆的这番言语,若是被别人听去了,绝对是大逆不道株连九族的罪名。可是,眼下情势却不同于朱元璋、朱棣父子在朝的时候了。不要说周围都是施琅、李沛霆二人的心腹亲信,就算是有东厂、锦衣卫的打事件的番子在,又有谁敢来对这二人动手?
两个唯恐天下不乱,胆大包天的家伙,便在这一刻,彼此交换了意见。
我们之前讲过,南粤军内部,也是山头派系不少。按照对中原的态度来区分的话,有所谓的南中派和内地派之分。已经阵亡的大公子李华宇便是南中派的首要人物,这一批人主张,中原,便是南中的劳动力和人口来源,原材料产地和产品销售渠道。至于说别的,敬谢不敏了。
而内地派则是主张,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是,这个王,应该是由咱们南粤军的统帅来出任。中原,也应该是在咱们主公的领导之下。而李沛霆、李沛霖兄弟以及许多的南中老人,第一代南中移民大都是这一派。
虽然对于中原的态度不同,但是,这两派人,都对李守汉能够更上一层楼有着狂热的动力。
“当皇帝!主公必须要当皇帝才是天理正道!”
这是他们的一致看法。中间所差别的,不过是李守汉在哪里称帝登基的问题了。内地派固执的坚持,主公必须要在南京北京这两个地方登基称帝,才勉强配得上主公的身份。而南中派则说,皇帝嘛!在哪不能当?广州也可以登基做皇帝嘛!就在广州称帝,管辖两广之地,号令天下便是。虽然地盘不大,那也不影响主公以九五之尊来君临天下。如果主公不想在广州,那咱们就回南中去!
“光是消灭左军,让朝中东林一党手中没有了可以壮胆的刀是没有用的。至少是不够的。”姜还是老的辣。李沛霆缓缓道出了他内心的想法。
“不能让朝廷上这帮人有所倚仗!不能让朝廷的直辖之地安静下来!”
他所说的有所倚仗,施琅理解的,就是不能让朝廷中的东林一党手中有杀人的刀!
历代朝廷,权威不振的原因,究其根本就是手里没有震慑四方的屠龙刀,腰里的钱袋子空空如也。
这一点,我们不妨以清朝为例。在太平天国军兴之后,虽然湘军渐渐取代了绿营的地位,但是,在江南大营江北大营被李秀成彻底摧毁之前,清廷还可以对湘军爱答不理的。以至于湘军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身份不明的黑户,就连统帅曾国藩本人,都是不知道自己做的什么官身份是什么差使。
可是,当江南江北两大营被摧毁之后,湘淮军的地位便骤然提升,以至于长江中下游都是湘淮军的地盘了。不过,这个时候,朝廷手里还有一柄利剑可以用来壮胆,这就是科尔沁亲王僧格林沁率领的蒙古八旗马队。但是,当这位僧王爷走到了山东曹州府高楼寨,遇到了安徽捻军的战士张皮绠之后,这柄利剑也就不复存在了。从此,湘淮军的势力便不可遏制。就算是到了庚子年间,公然与朝廷旨意对抗,搞东南互保运动,远在西安的慈禧和光绪也是毫无办法。
李沛霆虽然不知道几百年后某个历史时空发生的故事,但是,我天朝历朝历代兴衰成败的史料堆积如山,各种招数屡见不鲜。
“左良玉要除掉,江北也不能平静了。”
李沛霆喝了一口鱼生粥,好整以暇的说了这么一句。
其实,江北的局势,不用李沛霆去搅动风云,也是乱成一团麻了。
按照范晓增的筹划,马鹞子王辅臣、图哈、鄂奎三个骑兵将领负责抄袭二刘的后路,沂蒙警备旅则担任了正面攻击的任务,两路大军协同合作,几乎是一个照面就击溃了二刘。
残兵败将四散奔逃,二刘只能带着少量精锐狼狈逃往扬州,向驻守此地的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史阁部史可法控诉鹿玛红、廖冬至、伍兴等人,游而不击,不打清军,专门荼毒良民、攻击友军的罪行。全然不提他们平时对史可法如何不假颜色,动辄便行文给史可法,要求他拨给军饷钱粮器械等等。
史可法倒是也没计较,不但行文给鹿玛红,请她约束部下,不要做亲者痛仇者快之事,停止对二刘兵马的军事行动,同时还允许刘泽清、刘良佐他们在扬州附近驻扎收拢散兵游勇,恢复元气。
这倒不是史可法宽宏大量,而是他真心是个无能之辈。面对着复杂的军事局势毫无作为,还不止是无能为力,他是起到破坏性作用。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绑架了扬州百姓。如果不是最后死节了,汉奸的帽子应该是跑不了的。事实上,如果不是他弟弟们变成了五朝元老(崇祯、永昌、弘光、顺治、康熙五朝,而且,按照某家的说法,给史可法树碑立传建祠堂,可都是康熙朝的事了),他也不会有那么高的评价。历史上,他就是一个除了自杀啥也干不了的废物,现在当然也不会有啥进步。虽然二刘已经是残兵败将,但是史可法依然没有足够的能力去镇压他们,更何况,就目前伍兴鹿玛红的所作所为来说,史可法对于二刘还不无同情。
至少,有刘泽清刘良佐二人在扬州附近驻扎,他自己觉得,至少面对廖冬至等人的时候,心里还有些底气。所以,尽管心里对刘泽清刘良佐一万个看不起,但史可法只能捏着鼻子同意二刘驻扎,同时给南京送了一份题本,谴责鹿玛红伍兴目无法纪,任意妄为,希望皇帝能让梁国公加以制止,同时,交还从刘良佐刘泽清二人手中抢夺的州县,放还二人部下被俘将士,交割抢夺的器械马匹等物,令各军各回原防地。
对于史可法的这份题本,朝中的东阁大学士兼礼部尚书姜曰广、东阁大学士王铎,吏部尚书张慎言、都察院左都御史刘宗周、礼部侍郎钱谦益、吕大器、赵之龙等人立刻如获至宝,当即便以内阁的名义,要求进行廷议。
于是,弘光朝廷的内阁,六部九卿齐齐的聚集在东西朝房,等候着上朝。
朝臣待漏五更寒。春寒料峭时节,又是凌晨时分,众多文武大员们在东西朝房聚集,晨风从空旷的场地上掠过,如同小刀一样,这份苦楚却也是别人体会不到的。
物以类聚,诚意伯刘孔昭与新建伯王家、怀远侯常家,守备府徐家等勋贵自然而然的聚集在一处。身上的袍服尽管是辉煌灿烂,但是,手脚等处被冻得阵阵麻痒却是真正的隐痛。
若是换个地方,这些勋贵大臣们少不得会手炉脚炉的备着,至不济也会有个手套之类的东西。可是,朝廷廷议,如何能穿着不符合规制?不怕那些乌鸦御史们鸡蛋羹里找骨头?
没办法,忍忍吧!等一会宣咱们上朝,就会好一些了。大家互相劝慰着。
远处,蹄声阵阵,却是诸位勋贵心中朝中柱石,梁国公李守汉在亲兵的护卫之下到了。
作为拥立功臣,李守汉得到的诸多酬庸之中,赏给朝马是最微不足道的一项。此时的他在数百亲兵护卫之下,人群之中极为显眼。
可是,更吸引人注意力的,却是从他的随行队伍当中不断冒起,转瞬即逝的阵阵白气,和吸引着众人嗅觉的阵阵香气。
“咱们这位梁国公,又有了什么新花样?”
“这贼子!倒要在这朝房之前弄些什么勾当?”
勋贵们和东林正人君子们虽然表示方式不同,但是,都对李守汉队伍当中的那一幕景象颇为感兴趣。
那是几副挑子。如果这些大人勋贵们在轿马之中能够偶尔眺望一下街头景象的话就会知道,和街头的馄饨挑子、面摊挑子并无二致。竹子制成的挑子,一头下面安放了一个煤饼炉子,,炉子上面摆着一口铜锅,木制锅盖掩不住升腾的热气,队伍头顶不时冒起的白烟就是升起的水汽。
“各位,这个时间,在此等候陛下召见,也是件辛苦的事。某家这些手下,都说各位都是大明朝廷柱石,可不敢有点闪失。”
从马背上跳下来的李守汉,抖了抖身上的海龙皮斗篷,向四方作了一个罗圈揖,对在场的勋贵官员们表示出了十二万分的热情。
六副挑子一字排开,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挑子的样式都是一样的。一头是火炉,一头是各种食材作料等物。四副馄饨挑子,挑子另一头是抽屉式,包好的馄饨拉开抽屉老板大手轻轻一抹全部落入扁扁的第一层,二层三层则分别放着码放整齐的竹筷和瓷碗汤勺。挑子最上层是老板的操作台面,一只硕大的瓷盆里盛着大半盆馄饨馅,粉白相间,依稀见得嫩绿小葱香芹之类拌在其中,四四方方的馄饨皮子码的整整齐齐。在一旁的数个大小不一的碗里,什么鸡蛋皮、紫菜、虾皮等物一应俱全。更有几个小瓷罐里,盛着很是贵重,这几年在南京城中有钱人家流行起来的胡椒面、辣椒油等物。
而另外两副挑子,则是宝应长鱼面。
巨大的晾盘里,去骨后在油锅内炸得金黄的野生黄鳝,满满的摆了一盘子。而热气腾腾的汤锅里,随时准备欢迎面条的到来。
还能有什么,比在寒冷刺骨时吃上一碗热汤面热馄饨更有诱惑力呢?很快,勋贵和武官们便各自端上了一碗,同李守汉客套了几句,开始唏嘘的喝起热汤来,那种一口热汤下肚,五脏六腑无不熨帖,四肢百骸都暖洋洋的感觉,让人有给个皇上都不换的错觉。
来的这几副挑子都是好手,尽管吃得人多,但是照应摊子的人却是应付裕如,左手揪来一张皮子一角,右手木头棒子在肉馅里稍稍一转,棒子头上沾着的馅料往左手心的馄饨皮里轻鼓几下,松松一攥,六七分力道,馄饨就成了形状。老板轻抛一边,很快成堆凑成一碗。
木制锅盖掩不住升腾的热气,水开之后再舀一勺凉水直接浇下去,水开两遍馄饨便告出锅;如果不是东西朝房上的黄色琉璃瓦,在晨曦之中渐渐反射着阳光,也许会让人质疑这里到底是皇宫还是集贸市场。
倒是左都御史刘宗周,看到这样的场景,不由得气得胡子乱翘,“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
“总宪大人,可是有打算弹劾李某人的意思?”站在刘宗周身边的钱谦益,冷眼旁观了半天,阴阴的问了一句。
“正是!如此荒唐之举,不光他一个,所有在此饮食的官员,都在弹劾之列!”
“总宪大人,下官劝你一句,还是算了吧!你便是弹劾他,他一句大明律里可有不得在此饮食的法条,您该如何反驳于他?”
“如此荒唐胡闹,便不该叱责于他?!”
“总宪大人,正所谓的多行不义必自毙。我等只管看他且能倒行逆施到几时。”
“哼!前者,他的女婿、部下在宿松屠戮友军,数千将士便葬身鱼腹,如今,他的寡媳、部下又在江淮之间攻击友军,他这一桩桩一件件,自己不好好在府中反省好生约束部下,却在宫中如此荒唐!”
他们二人在一旁一问一答,言语清清楚楚的被身边几个正端着瓷碗品味着长鱼面的官员听得一清二楚。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顿时,这些人想到了施琅在宿松的所作所为,更想到了安庆一带流传的三年不食江鱼的民间说法,看着碗里的鳝鱼丝在乳白色的汤中,显得如此突兀。
想到那个可怕的传说,顿时让人五内翻腾。但是又不敢吐出来,只能强忍着腹内的各种翻腾,各种恶心。
而在朝房内的李守汉,则是一脸的春风,和同僚们谈论着近期的军情诸事。一边夹着长鱼面一边说上苍有好生之德,左逆虽然罪在不赦,然而其部也曾是大明经制之师,受其裹挟者甚众,故而在江边就地释放。
“水师送来的呈文说,是将左军战俘就地释放,让他们自行渡江归建。至于为什么反剪双手,是害怕左部暴起伤人,毕竟左部良莠不齐贼寇极多。淹死,那是因为他们自己水性不佳!”
这话,被站在朝房门口的赵之龙听得明明白白。
“你娘的!人不能无耻到这般地步吧?谁不知道你那两个女婿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王?都是动辄杀人盈城的!他在辽东时,可是以东奴俘虏做铺路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