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莫筱苒重新回到凤栖宫,寝宫内的摆设和她离开时没什么两样,新来的宫女正在屋外静候着,整个寝宫格外安静,甚至能听见窗外那片桃花林中的虫鸣声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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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静静的躺在床榻上,想到后天就要嫁给白青洛,心底既欢喜又有些焦虑,难不成是婚前恐惧症?莫筱苒嘴角微微一抽,看着床顶,双手枕在脑后,天马行空的乱想着。
说实话,她根本没想到,这辈子在逃离皇宫后,居然还会嫁人,自从她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她一心一意想的就只有光明正大的逃离皇宫,得到自由,她的恋爱观、婚姻观,与这个朝代截然相反,她甚至一度做好了一辈子打光棍的准备。
但世事无常,没想到到最后,她竟能撞上白青洛这么个傻子,想到他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莫筱苒的嘴角不由得扬起了一抹幸福的笑。
“白青洛……”这个名字缓缓溢出唇齿,带着连她自己也没发现的醉人深情。
怎么办,将锦被拉起来遮盖住红潮漫天的脸蛋。
只不过是分开了一天,她就已经开始想念他了,翻身从床榻上坐起,她赤着脚,走到铜镜边,看着柜子上摆放着的木簪子,眼眸里闪过丝丝浓情。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不知为何,此刻,在她脑海中盘绕的竟是这样一句诗,莫筱苒摇了摇头,总觉得今夜,大概她是睡不着了,揉了揉肩膀,她放下木簪子,走到书桌边上,离开前,还没有临摹完的字帖整齐的堆放在上头,每一张,都是她以前闲来无事留下的作品。
“啧,还真像狗爬字。”莫筱苒自嘲的笑了笑,重新提笔,动手研磨后,再写了一幅字,比起以前的水平,还真提高了不少。
“这样才像话嘛。”她嘿嘿一笑,将刚写好的字帖随手扔到地上,在屋子里转了转,一切的摆设都未曾改变,桌椅上,没有丝毫的尘埃,看得出定是有人常来打扫。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小竹……”缓缓闭上眼,她不自觉的想起了,曾经在这个地方,陪伴她多日的丫头。
心尖微微一痛,立即从悲痛中强迫自己回过神来,“要是你在天上看见我即将嫁人,一定会为我高兴的,没错吧?”
眼眸微微颤动,莫筱苒忍不住叹了口气,“或许,你已经看见了你真正的小姐。”
但不管怎么样,她始终记得,在她最彷徨最无趣的岁月中,有一个丫头陪着她一起度过。
莫筱苒走到殿门旁,伸手将房门打开,惊醒了在外面站着居然就能睡着的宫女。
“啊!青王妃。”宫女擦了擦惺忪的眼睛,惊呼一声:“你是不是有什么吩咐?奴婢马上去做。”
“不用了,我只是睡不着随便走走。”莫筱苒朝她笑了笑,很难理解,难不成她长得很可怕?要不然,这丫头干嘛见着她就浑身发抖呢?实在是有些想不通,索性让她自个儿回屋里躺着安置,趁着夜色,走下石阶,走到那一池桃花林中,离开前,桃花树还光秃秃的,可是现在,都已经有了新叶长出了。
身后,有细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这时候谁还会来凤栖宫?莫筱苒疑惑的扭过头去,就看见白墨踏着月色走来,一身便装,穿着深色的锦袍,三千青丝高束在羽冠中,刚毅的面容,在冷清的月光下,有了丝丝柔和的味道。
“还没睡?”白墨颇有些意外的看着站在桃花林中的女子,隐去眼眸中的欣喜,低沉的嗓音从薄唇中划出,走到她身后,沉声问道。
莫筱苒咧嘴一笑:“你不也是吗?身为皇上,这个时辰应该在嫔妃的宫殿里吧?怎么有空过来?”
“刚处理完奏折,随便走走。”白墨没有将实情告诉她,要怎么说?说他想她了,忍不住想要过来看看?这种话,他一辈子也不可能说得出口。
“对了,今天看见你和嫔妃争执,解决了吗?”莫筱苒眼眸一转,想起了白天的事,忍不住出声询问道。
“恩。”白墨淡淡的点了点头,明显不想提起此事,莫筱苒也很有眼色的没在询问他,两人静静站在桃花林间,身影沐浴在月光中,四周气氛安宁,闲适,白墨只恨不得时间就在此刻彻底定格。
“我走的时候,桃花还没开。”莫筱苒指着已经长出葱绿枝桠的树枝,笑着开口,“没想到兜兜转转,最后居然还有机会能回到这里。”
“后悔吗?离开皇宫。”白墨凝眸望向她,看似平静的眼眸深处,却有着化不散的浓情,正在蔓延。
莫筱苒摇了摇头:“我一直希望能够离开,要不然也不会特地给白子旭写什么休书了,说实话,他后来是不是被我气惨了?”
看着她灵动的眼眸,白墨嘴角也不由得划开了一抹浅笑:“当然,皇兄当时在御书房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大概全天下,也只有你敢给一朝天子写休书了。”
连他也没想到,她竟会有如此惊人的举动,休掉天子?古往今来,恐怕只有她才干得出来。
莫筱苒嘿嘿一笑,耸了耸肩,满不在乎的开口:“这有什么,日子过不下去就拆伙呗,拖着双方又没什么好处。”
“我已经吩咐礼部着手准备后天的大婚事宜,”白墨将话题转开,提起大婚,他的心就像是被人狠狠凿开了一个大洞,冷风呼啸着,在里面刮进刮出,“到时,你只需从凤栖宫出发,一路上会有人带领你抵达宫门,我亲自送你到皇叔身边,可好?”
让他亲自送她一程,即便是以皇帝的身份也好。
莫筱苒眼眸微微一闪,点头道:“我有拒绝的理由吗?普天之下,能够劳烦皇上亲自相送,大概也只有我了吧?”她丝毫不掩饰心里那点虚荣心,倒是让白墨笑开了,或许就是这样的她,才让他放不下。
比任何女人都要真实,高兴就大笑,不高兴就全写在脸上,明明心思聪慧,可待人却极为耿直、爽快。
“还记得在烟雨楼的那一夜吗?”或许,那是他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候了。
“想忘都忘不了,你,我,白青洛,轩辕无伤,爹,还有小竹,大概这一生,再难有那样的日子了。”莫筱苒幽幽叹了口气,总觉得,那天夜里,他们饮酒高歌,谈天说地的画面,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对了,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要宣布不立皇后?”莫筱苒心思一转,忽地想起,在那天的接风宴上,白墨做出的让人错愕的决定,一国之君居然当众宣布,永远不立皇后?这是什么道理?
白墨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迟迟没有出声,莫筱苒被他盯得头皮阵阵发麻,总觉得,他的眼眸中,有什么东西,是她绝对不想看见的,“喂!你倒是说话啊,乐意说就说,不乐意也吱个声好不好。”
“没什么不能说的,”尤其是对你,白墨心底自嘲一笑,脸上却不露分毫:“我想立的女人,永远立不了,这后位是为她留的。”
“呀!你还是个情圣,我一点也没看出来。”莫筱苒惊呼道,“难怪你对选秀兴致缺缺,原来是早就心有所属了。”
害得她一直以为这人有什么隐疾来着。
搞了半天,人家是在为心爱的女人守身如玉啊,莫筱苒眼眸中掠过一丝歉意,对自己时不时在心底编排白墨的举动很是感到抱歉。
“你呢?嫁给皇叔你开心吗?幸福吗?”白墨没有理会她的话,问出了心底隐藏许久的问题。
莫筱苒微微一愣,想了想才道:“我爱他,除了他,我想不出,还有谁能让我幸福。”
她永远不会知道,在提起白青洛时,她的眸子仿佛发着光,让白墨是多么的嫉妒,嫉妒着能够得到她的心的皇叔!
胸口猛地一疼,白墨觉得他或许是有自找苦吃的性格,要不然,为什么明知,她的答案会让他心痛难忍,可依旧还是选择了询问呢?
刚毅的面容有片刻的扭曲,他强忍着胸口的疼痛,嘴角扯出一抹笑,“你和皇叔还真心有灵犀,看得出,他对你也是一心一意的。”
“大概除了他,也没谁能看得上我吧?”莫筱苒耸了耸肩,一副挺无奈的样子,可眼眸中的甜蜜,却迅速溢满。
白墨冲动得想要告诉她,还有他,他也喜欢着她,可话到了舌尖,又被他再一次咽了回去,不能说,这份情谊,永远不能说。
“很晚了,你回去休息吧。”白墨微微一笑,“这个时辰再补休息,明天你就该起不来了。”
莫筱苒看了看天色,点点头,“你也是啊,我还能睡个懒觉,你可就不行了,早点睡吧,你明天还要上朝。”她自然的拍着白墨的肩头,利落的转身,只留下一个毫不留恋的背影,返回了凤栖宫。
白墨痴痴的站在原地没有动,静静的望着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中,气息悲拗,深沉的眼眸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悲伤,他该高兴吗?至少现在在她的眼里,他还能被看做是一个普通的朋友,但也仅此而已。
无力的闭上眼,曚昽冷清的月光直泻而下,笼罩在他的身上,给他堵上了一层白色的光晕。
他静静站在凤栖宫外的桃花林中,痴痴的看着那座夜幕下的殿宇,一夜不曾移动过一步,仿佛早已化作了一尊石像。
第二天,天蒙蒙亮时,白雾笼罩了整个皇宫,白墨趁着雾色,这才转身离开,他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万一被人看见,对她的名声有影响,他不能牵连了她。
眼底布满了血丝,这天,几乎所有的朝臣都发现了,他们年轻的帝王,居然挂着两个豆大的眼袋,容颜憔悴的坐在龙椅上,神色极为恍惚。
白青洛因为婚事特准他这两日不必上朝,朝堂上,一干朝臣不住的向莫青道喜,谁能想象到,曾经的国丈,居然会转身一变,变成了青王的老丈人,还真是世事无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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