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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可喜行走在伤兵之前,内心深处充满着煎熬,撤退,相比起守城而言,其实并不轻松,特别是自己还有上千伤兵.
走到最深处,看到伤得再也爬不动的钱可壮,正躺在哪里大口地喘着气,唯一的那只独眼之中,已经看不到昔日的神彩,显得有些黯淡无光.
“老钱,还挺得住吧?”他盘膝坐在了钱可壮的身边.
“嘿嘿,暂时还死不了,不过恐怕也挺不了多久了!”钱可壮艰难地笑了笑,”我又杀了十几个秦军呢,给我那未出世的娃娃又撑了一点家业.”
尚可喜有些难过地别过头去.
“怎么啦,尚军长,你有什么事吗?”钱可壮问道.
“贺兰司令官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命令我们放弃山南郡城,向积石城撤退.”尚可喜压低了声音.
“什么?”钱可壮一下子叫了起来,”山南郡是我们的家,这里有我们无数的良田,有我们的村庄,怎么能放弃?”
“秦人威逼赵国开放了上谷郡,李信十万大军自上谷而出,突然袭击代郡,代郡如今已经没了,贺兰司令官的东野几万大军进退不得,如果不撤退,便有可能被秦军包围.”尚可喜解释道:”如今之计,只有先放弃掉山南郡城和代郡,以图来日再打回来了.”
“赵人怎么会这么做?”钱可壮震惊地问道:”他们刚刚被秦人一口气坑杀了数万士卒,血尚未干,他们便向秦人屈膝了么?”
“赵杞本身便不是一个有骨气的家伙.”尚可喜吐了一口唾沫,”关中大平原一败,将他的魂儿都打没了,而赵国的来的那一批将领,死得死,贬得贬,如今得势的都是赵杞的那些人,十万精锐丧命,赵国已经失去了精气神了,秦人大概是以代郡为诱饵吧!”
“赵人也不想想,如果我们被秦人打败了,能有他们的好吗?只怕秦人回头就要收拾他们吧!”钱可壮道.
“所谓鼠目寸光,不外如是也,或者他们还指望着我们与秦人打个两败俱伤,他们好来捡便宜吧!”尚可喜笑道.
“捡便宜也轮不到他们这些软骨头!我呸!”钱可壮啐了一口,却牵动了伤口,疼得直抽抽.”尚军长,军队要撤退,这里的重伤兵,只怕是带不走的.”
他看着尚可喜,直截了当的道.
尚可喜垂下了头,轻伤的士兵还可以绑在马上随军撤退,但重伤兵无论如何也是带不走的,就算将他们绑在马上,他们又如何受得了战马的颠簸,照样是送了性命.
钱可壮也沉默了下来.半晌,他抬起头,展颜一笑,”尚军长,也什么啥,当年在辽宁卫的时候,我就没有想过还能活着回来,这些年,我娶了老婆,还有了一个未出世的儿子,够本了,你们走吧,这山南郡城最后的防守便交给我们.”
尚可喜头别到一边,竭力忍住眼泪不让他流出来.
“好了,尚军长,别作这小儿女状了,你说这一场仗,咱们死了多少人啊,也不在乎多我们几个,你要是真可怜我,回头找到我老婆娃娃,多多照顾他们一下就好了.”
“我们走后,你们便向秦军投降,或者还能活下来.”尚可喜低声道.
“怎么可能,尚军长你也太小瞧我们了.”钱可壮呵呵笑道:”我们可不想像那些赵军一般,被他们宰小鸡一样的可宰了,就算是死,我也还要咬他们一口肉呢.尚军长,这山南郡城可不能留给秦军,这些年来,咱们将他经营得太牢固了,这要是留下来,等我们将来打回来的时候,岂不是又得多费功夫,多死人命,就算是走,咱们也得一把火将他烧成白地,求你一件事,你们临走之时,将所有的易燃之物可我多多的堆集,到时候一把大火,不但能把山南郡城烧成白地,也能阻敌,帮助你们撤得更远一些.”
尚可喜沉默着点点头.
山南郡城的北门在黑夜之中无声无息的滑开,一队队浑身血迹的士兵虽然疲惫,却仍然列着整齐的队伍,默然的向着他们守了近半个月的城池鞠躬,然后转身,消失在黑暗之中.
钱可壮半撑着身体,透过城楼之上已经破掉了半扇的窗户,看着城下正在逐渐远去的队伍,他用力地挥舞着双手,眼中的泪水却不挣气地卟裟卟裟的落下来,在他的四周,堆满了柴草,一支火把正在他的头顶毕毕剥剥的燃烧着.
而此时,在山南郡城内不同的地方,数百名身负重伤的士兵都几乎在做着同一件事情,他们深情地看着他们的袍泽渐渐远去.
“永别了,弟兄们!”钱可壮探手拔下头顶墙壁之上的火把,留恋地看了一眼在黑夜之中静静的山南郡城.
“我**的秦国人!”他破口大骂起来,伸出手去,将身边的柴禾点燃.
轰隆一声,城楼之内,突然冒起熊熊的火光,火舌从城楼的穿户里窜出来,顷刻之间,便将整个城楼点燃,随着城楼火起,山南郡城之内,数百个火头同时被点燃,大火在极短的时间之内,便在城内漫延开来.
“大将军,山南郡城内起火了!”一名秦将一头冲进了王逍的大帐,而王逍显然也刚刚得到了消息,正一边往身上套着盔甲,一边向外走来,等到他走出营帐,看到的山南郡城,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
“尚可喜要跑了!”王逍脸色难看之极,在山南郡城,他足足打了半个多月了,损失了一万多士卒,却还没有竟全功,堵住贺兰雄的兵马,显然已是妄想,这两天,他一门心思想的倒是如何面对秦武烈王的质询,却没有想到一直拼死抵抗的尚可喜居然说跑就跑了.
“马上攻城,占领郡城,派出兵马追上他们,一个也不能让他们走脱了!”王逍狠狠地道.
山南郡城的确没有一个士兵防守了,但弥漫整个郡城的大火,却比任何防守都更加牢靠,秦军根本就无法靠近,稍稍走近一些,炙人的热浪便会让人的毛发蜷曲起来,连呼吸都有些不畅,整个城池已经化为一片火海,还谈何攻进城去?
无奈的秦人一直等到天色大亮,火热稍息,王逍这才派出王剪,带着五千骑兵,穿过山南郡城,沿着尚可喜撤退的方向,一路狂追下去,既然已经堵不住贺兰雄的大军了,那拿下尚可喜,全歼了三万山南郡兵的成绩,也勉强可以将功折罪了吧.
五千山南郡兵踉踉跄跄的行进在茫茫的原野之上,尚可喜没有丝毫的放松之情,他们虽然先走了一夜,但对于全步卒的他们来说,一夜的急行军,也只不过走了五十里路而已,这还是他们抛弃了全部的辎重之后的速度,青青的草原之上,他们行进过的痕迹是那样的醒目,拥有大量骑兵的作军,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可以追上他们.
身后的斥候对伍不停地追上他,向他禀报着追军距离他们的远近,秦军由王剪率领的五千骑兵,离他们已是越来越近了.
“还有十里路!”尚可喜听着最后一名撤回来的斥候,抬眼看了看疲惫不堪的队伍,他知道,用不了多长时间,敌人就会追上来了.而在荒野之上,步卒与骑兵野战,下场不问可知,与其在逃亡之中被人赶羊一般的追杀,还不如打一个有利的地形,与敌人拼个你死我活.
“去那道梁子上,列阵,准备杀敌!”尚可喜看着前方那长满了白杨树的一道梁子,大声下令道.
登上梁子,一颗颗的白杨树瞬间便被放倒在地,在极短的时间之内,便被构筑成了一道简易的栅栏和无数的拒马,横七竖八地丢弃在坡道之上.刚刚做完这一切,秦军的旗帜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之中.
“来吧来吧,想要吃掉我,我还想咬你一口肉呢!”尚可喜哼哼道,举目四望,心中却还另有一份期盼,贺兰雄司令官既然下令让自己撤退,难道没有安排接应他的人手吗?或者这里,过不了多长时间便会成为秦人的梦厣,想到贺兰雄麾下那支强大的匈奴骑兵,尚可喜便充满着期待.
“冲上去,杀光他们!”王剪高高的举起手中的铁枪,厉声喝道,山南郡城留给他们父子的是强烈的挫败感,不将这支军队赶尽杀绝,只怕今后他们的心中都会留下阴影.
距离战场十余里外,贺兰雄沉默着坐在地上,不停地有斥候自远处而来,奔到他的面前,向他汇报着秦军骑兵的所在,颜海波率领的步卒大队已经撤离,而他带着一万余骑兵却是留了下来,一来是接应尚可喜的部队撤离,二来,他要在这片大草原之上,给秦人留下永远的印记.
李信也好,王逍也好,当你们到了草原,就会发现,草原上的战争绝不是他们想象的那一般.而他,这个在草原上长大,在草原上战斗了多年的匈奴人,最是清楚怎样去击败对手,到了大草原,自己还有积石城,大雁城以及河套等诸多支撑地,而秦人,却需要长距离的运输粮草,此消彼长,战争的优劣将会迅速地被逆转过来.
“司令官,王剪已经向尚军长的部队发起了进攻,尚军长列阵而战,暂时还没有危险.”
“传令全军,出击!”贺兰雄霍的站了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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