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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屁，本姑娘才不要嫁给你这个丑八怪哩！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拿镜子照照你那副尊容，烦请别出来丢人现眼，识趣的就赶紧去死吧！嘿嘿，没准儿老天爷开眼，阎王爷准你投胎转世重新为人，那时候给你换张脸岂不是好？”子兰根本看不到那人的面貌，但是听他说自己丑那也能猜个一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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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汉子怔怔不语，似乎在想些什么，不过脸色也早已数变。
子兰的心里却想到了街头卖胭脂水粉的那个老妇人，听惊虹的话，她与这人似乎大有关系，便小声问道：“惊虹，他是否也是个半眼瞎？”
“额……”惊虹恨不得狠敲她一记爆栗，这妮子当真好没脑子，如今人家刀架在脖子上了，竟然还敢与之恶语相加，倘若惹得这人生气，岂不是在自找苦吃吗？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她可千万别再说了！惊虹从来不信鬼神，少时陪父母、殷林拜佛祭祀，不过是为了应付下场面而已，可这时，他却向菩萨发出这等虔诚的祈告，委实不是他的一贯作风。
“哼哼，我是长得不好看，比不得这位自幼养尊处优，天下第一庄的独孤少爷。独孤少爷人物才貌，又岂是我等寻常草莽可以攀比的？”那人“嘿嘿”冷笑，笑声异常的尖厉骇人，浑不似发自一个七尺男儿之口，倒像是发自地底深处鬼怪幽怨的凄厉悲愤之音。
惊虹与子兰二人闻之不觉浑身毛骨悚然。
那人又冷冷笑了笑，又说道：“我是生得难看，可那又怎样？谁说相貌丑陋的人就不能娶个如花似玉的妻子呢？嘿嘿，欧阳姑娘，过了今晚，你便是我的人了。人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以后跟了我，可是要好好地恪守妇道，你丈夫是美或丑，都只能认命了。哼哼哼……”他的笑声渐渐升高，也渐渐脱去阴厉，变得分哇高兴得意起来。
“鬼……鬼才愿嫁给你，不，鬼都不会嫁给你！不要脸，死鬼，丑鬼！你干嘛不去找一只母鸡，找一条母狗，去娶亲，去……去做你们的白日夫妻吧！”子兰想骂，却不能尽兴。她越是费力与这人怒喝作气，浑身的气力就消耗得越快。
“这……还由得你吗？我都二十**了，可时至今日，仍是未能娶得一房娇妻，怎能对得起我先祖？古语有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身为男子，如何能够不尽早成婚，圆我父母怀抱儿孙之愿？”那汉子想到马上就能娶到这等天上有地下无的美娇娘，不禁高亢地大笑起来。或许是因为笑得久了，笑到开怀了，他的情绪也变得好了许多。
“您跟那妇人是母子关系？”惊虹打乱他的笑意，岔开问道。
“你如何知道？”那人的笑声戛然而止，他面色一沉，将走向子兰的步子转而移向惊虹，眨眼便到了惊虹的面前。
“很难猜么？”惊虹苦笑，“你们俩……”
那汉子哪里会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当下“哈哈”一笑，那笑里，充满了苦涩的意味。看得出，他很在意自己的容貌，是呀，人说女子爱美，可是又有哪个男子不希望自己生得一副潘安之貌，生得俊美一些？那人又道：“不错，她……便是家母了。”
“啊？”子兰讶道，本来她也猜到了些，可是听他亲口说了出来，还是感到十分震惊。
“我娘早为我的婚事着急，待见这位欧阳姑娘生得天仙一样，便想使些手段纳来做我的小娘子。”
“你们母子使计将我二人抓来，目的仅在于此？”惊虹疑问。
“也不尽然！”那人的步子轻轻往旁边挪去，抬头看向窗外，口中说道，“独孤少爷年纪虽少，世面见得不多，于这江湖上的阴谋诡计看不甚清，可是武功超卓，只须稍加磨练，在不久的将来定然在武林中名头鼎盛。论武功，我绝非你之敌，本来……”
“本来，你在哪家酒楼里，就威逼小二在我们的饭菜中下毒是不是？你请我们喝酒，若我所猜无误的话，那酒，也被你下了猛药对不对？你故作豪迈大方，为的，就是将我们不费吹灰之力擒住。当真是好手段，怪只怪我独孤惊虹这对招子没有擦亮，还当你是英雄好汉！”他声音越来越大，可是忽又变得温柔起来，跟子兰说道：“子兰，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子兰头一回听他跟自己这般道歉，话语中满含自责，那绷紧的心瞬时就被松解了，暖化了，甚至，还在窃喜。“不，怪不得你，要怪就怪这一老一少的妖怪，要怪就怪我，要不是我的荷包，以你的功夫，他们怎么可能抓得到你？都怪我，都怪我！可是，这怪物要娶我，那是他白日做梦，我欧阳子兰便是死了，也绝不会叫他如愿。他要是动强，我……我就咬舌自尽，欧阳子兰说得出做得到！”她没有力气抬起头，或是挥剑一刺，但是咬断舌头的气力还是有的。三两岁的孩童，就算手脚无力，但是你敢让他拼命咬上一口吗？
“你想自尽？”那人的手突然一动，子兰眼前只黑影一晃，哑穴就被点了。那汉子冷笑了两声，接着道：“那是妄想！这么美的姑娘，怎么能红颜早殒呢，做我的妻子多好？你我逍遥江湖，生一堆儿女，岂不快活胜过神仙？”他似乎想到了携手佳人、子女成群的热闹场景，一只独眼里也溢出了憧憬的光亮。良久，他才收回心神，继续跟惊虹道：“独孤少爷果然是聪明，一想便通。只可惜，太迟了些！”他摇了摇头，“你可知道，从小到大，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你肯定想不到，你肯定想不到！”
他过的什么日子？一个样貌怖人的孩子，绝不会有小伙伴甘愿与之亲近玩乐，一个内心长期封闭，充满怨仇的人，即便是长大了，懂事了，他的心依旧不会释然，他的心里，定然积满了对人，对老天的仇恨。惊虹少时也没有什么玩伴，要说有，也只是殷林一个年纪相仿的小姨，可比之眼前之人，他无疑是要幸福得多了。更何况，山庄上下，谁人不对他关怀、呵护备至？尽管独孤世对他严厉了些，但也是爱极了这个乖巧听话的儿子。人说慈母多败儿，棍棒底下出人才，可是，却不适用于惊虹。他自小便惯极了老气横秋地跟人谈论大道理，根本不需要人跟在身后不住地提点督促，也不需要父母的严厉苛责。从小到大，他几乎都没体验到过被自己亲人打骂的滋味，这，会不会也是一种遗憾？
“你肯定想不到，一个半瞎的孩子会怎样被人嘲骂讥笑，人前人后，活得就像是一条狗，甚至连一条狗也不如！我有娘，可是，那还不如没有，若没有她，若我只是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也不会被别人骂作是老怪物生的小怪物。哼哼，我是人，是人呐，我不是怪物！”那汉子状若疯狂，叫人好不担忧，他会不会在盛怒之下做出什么事情？
此时的惊虹，什么也做不了，要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
那汉子又猛地冲到惊虹面前，一只独眼瞪得牛眼一般大，恨恨说道：“若我有个爹，也就不会给人当作是猪狗一般地欺凌侮辱；若我有个爹，那我就能有个像样的家。你可知道，你可知道，害得我这么惨的那人，那罪魁祸首，他是谁？”他看着惊虹，恨不能在他脸上咬下一块肉来。
他比惊虹高，口鼻发出的气息不甚好闻，甚至，还有些恶臭，很难闻，惊虹将头左偏右偏，想要稍稍避开，可是无论如何都能闻到。情急之下，他只得闭住口鼻，不去呼吸，过了一会儿，实在受不了了，才怒极问道：“是谁？”
“哼，就是你爹——独孤世！”一字一句，那汉子的声音金铁砸出来似的，浑厚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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