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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朝听闻武曌的论断,惊讶的瞪大了双眼,连忙解释道:“张公子并非中毒,他之所以昏迷不醒、性命垂危,乃是因为对食物过敏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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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曌一愣,疑惑的问道:“朕只听说过有些人喝酒时会起酒疹子,有些人吃螃蟹后会长红斑,可却从未听说会有如此重的过敏反应,竟会导致人昏迷不醒,甚至有性命之忧!”
暮朝想起这许多年来自己为了修复人们的基因缺陷而做过的种种努力,虽然在很大程度上提升了百姓们的体能与免疫力,延长了人类的寿命,但却仍有少数体质较弱的人比其他人更容易患病。
暮朝仔细的解释道:“过敏反应是否严重,与本人的身体状况有很大关联。张公子身子较弱,因此过敏反应强烈。类似的病症我这两年行医之时也曾经遇到过两次,且两人皆为家境贫寒身体瘦弱之人。御医们整日给皇室贵族诊脉医病,没有见过此类病症也并不奇怪。”
武曌目光微闪,冷言吩咐道:“此番诊断你万不可说予其他人知晓。这几日无事,你便在紫宸殿偏殿小住几日,等昌宗醒来后,你再好好为他调养一下身子,待他好些后,你再行出宫去吧。”
暮朝皱了皱眉,见武曌面容严肃,也便不再多言,恭敬的应诺后便随着宫人前往偏殿休息去了。
李隆基刚刚回到清思殿,却见被改封为相王的父亲李旦面色阴郁的在院中踱着步。
李隆基微微一愣,随即迎上前去向李旦行礼道:“给父亲请安。天色已晚,夜色寒凉,父亲身子不好,为何不回寝殿休息?即便想要在院中散步,也应该加一件厚一些的外袍才好!”
李旦见李隆基回来,听着这个自己最为赏识的儿子句句关心的话语,心中一暖,脸色也缓和了些。
李旦面色忧郁的望着李隆基,轻叹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是用了晚膳后腹部有些不适,便打算在院中散散步、消消食,以免晚上入睡之时更加难受。我出来得早,此时也转了半个时辰了,你既然已经回来了,这便送我回寝殿去吧,我有些话想要嘱咐你。”
李隆基闻言皱紧眉头,一边扶着李旦往寝殿走去,一边劝道:“父亲是不是又吃了太多辣子了?我不是早就劝过您多次,肠胃不好的人万不可嗜辣。若是觉得菜肴淡而无味,于菜中添加少许辣椒调味尚可,但若是食辣过量则损伤肠胃,极其容易引起腹痛及腹泻,长此以往,恐怕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隐忧。”
李旦微笑着拍了拍李隆基的手,叹息道:“三郎自从跟随太真娘子学医以后,这养生之道倒是懂得了不少。为父知道你有孝心,只是我年纪大了,嘴巴时常觉得淡而无味,只有以辣椒入菜才会觉得有滋有味,每餐也能多用些饭菜。”
李隆基眉头皱得更紧,又再劝道:“我记得年幼之时,父亲便经常教导我,美味不可多得,要饮食均衡、不能偏食。我听了父亲的话,改掉了不喜食用蔬菜、只偏爱肉食的坏习惯,果然长得高大健壮。父亲也该好好保养自己身体,继续为儿子做个好榜样!否则只怕过些时候,我也要跟父亲一样只吃自己喜爱的食物,索性过得自在惬意一些算了!”
李旦愕然片刻,不禁伸出手来指着李隆基无奈的笑道:“可不得了了!这三郎如今劝起人来竟然比那太真娘子更加厉害!字字句句在情在理,最后竟还加上无赖及威胁,真是让人既无法反驳又无法拒绝。好好好,为父答应你就是!如若不然,只怕你还要絮絮叨叨的一直劝个不停!我实在是怕了你这厉害的嘴巴了!”
李隆基见李旦答应下来,展颜一笑,忽然想起暮朝对美食的兴趣与执着,又建议道:“不若我以后也学学烹饪之法,亲自研制几道味道鲜浓又有益脾胃的膳食给父亲品尝。”
李旦一愣,笑骂道:“做王爷做成你这幅模样也算难得!整日里沉迷于医术与歌舞也便罢了,如今竟然还要亲手煮羹汤?正所谓君子远庖厨,你还是好好给我收敛些!”
李旦说道此处,渐渐有些沉默下来。宫人们见李旦父子回来,皆上前侍奉两人净手更衣。李旦与李隆基在宫人的侍奉下脱下外袍,换上家常穿着的宽松长袍,又用温水净手洗面。随后又有宫人上前欲像往日一般给李旦捏腿捶背,李旦却挥了挥手,轻声道:“这里不用你们侍候,你们先行退下吧。”
宫人们恭敬的向李旦与李隆基行礼后,便退出寝殿。李隆基将李旦扶到桌旁坐下,又给李旦斟了一杯茶。李旦接过茶杯喝了一口热茶,想起那些纷繁复杂的朝廷争斗,不禁长叹一声。
李旦思前想后,觉得那件事情还是不要瞒着李隆基比较好。即便自己不说,只怕他很快也会从宫中其他人口中听闻此事。到时候,事前没有得到自己的叮嘱约束,还不知道这个莽撞直率的三郎会做出什么惊人的事情来。若是因此被皇上猜忌,只怕会使三郎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李隆基见李旦面色有异,不禁开口问道:“我见您脸色不对,好似颇为烦恼的模样,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李旦幽幽一叹,语重心长的说道:“自从五年前为父因受朝堂上立嗣风波牵连,被皇上废黜太子位,改立为相王以后,你的四个兄弟成器、成义、隆范、隆业皆被由亲王贬为郡王,只因你跟随太真娘子救治灾区患有食疫的百姓有功,才未被贬为郡王,仍居亲王位。但凡事皆有两面,若非你生性放荡不羁,又时常纵情声色,那些受过你救治的百姓们对你的敬重与拥戴只怕早已惹来皇上与武家人的忌惮。为父也不知道,如此担惊受怕的屈辱日子何时才能熬出头,只盼你戒骄戒躁、戒急用忍,好好保护好自己,千万不要因为一时冲动而将自己陷入险境之中。为父年纪大了,什么志向宏远早已被消磨得一干二净,如今也只盼这你们兄弟平安无事,为父也便心满意足了!”
李隆基听闻此言,更加肯定宫中必定发生了什么大事,否则父亲必然不会没有缘由的和他说这样一番话。
李隆基皱眉追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父亲还是直接告诉我吧!您这幅模样,真是让人着急!”
李旦长叹一声,神色越发阴郁,“是你的堂兄邵王李重润和堂姐永泰郡主李夕颜与郡主婿武延基私下非议皇上近来最喜爱的男宠张昌宗,皇上知晓后雷霆大怒,已经派羽林军将他们三人监管了起来。宫中又有传闻说张昌宗由于心思郁结、急怒攻心已经卧病在床,只怕皇上震怒之余,必定会严惩重润三人。你的三伯几次欲前往紫宸殿向皇上请罪,皆被皇上拒之门外。看来,这一次宫中只怕又要再次掀起一番腥风血雨了!”
李隆基闻言心中一凜,再想起刚刚暮朝被皇上身旁的内侍张公公急宣入紫宸殿面圣,直觉的认为此事绝非表面上看来这般简单。
李隆基面色一沉,大怒道:“只不过是一个低贱的男宠罢了,便是议论几句又如何?堂兄、堂姐乃当今太子殿下亲生儿女,莫非竟不如一个男宠尊贵?”
李旦脸色巨变,担忧的望了望殿外,指着李隆基怒骂道:“你不分尊卑的说什么胡话?岂不知打狗还要看主人,即便是男宠,那也是皇上身边的人!你且看看你的三伯贵为当今太子又如何?还不是在得了消息以后便连忙备好厚礼前去紫宸殿向张昌宗赔罪!即便是平日里不可一世的武三思,面对皇上最喜爱的几位男宠,不也满面笑容的巴结讨好,他还曾经在众人面前不顾张昌宗推拒,非要给人家牵马呢!你又有几分能耐,非要和那些人对上?还是消停些吧!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是正经,其他人的事你少操心,千万别无事生非惹祸上身!可万万不要再像以前那样……”
李旦说道此处,猛然顿住,凝视着李隆基的眼神颇为复杂,随即又在李隆基疑惑的询问时生硬的转移了话题,反而让李隆基越发疑心起来。
李隆基本就十分担忧暮朝无辜被卷入宫廷争斗,对她此时的境遇忧虑重重,又被李旦劈头盖脸的一顿斥责,便当真有些恼火,此时又见李旦目光闪烁,似有要事隐瞒,于是故意洋装不甘的反驳道:“凭什么堂堂李家皇室的王爷郡主只因为私下里议论了皇上男宠几句话便要被责罚?皇上既然广开言路,便应该咨诹善道、察纳雅言。我这便前往紫宸殿面圣去,恳请皇上收回成命,将堂兄堂姐放出来!”
李旦被李隆基不知天高地厚的话语气的头脑发昏,厉声斥责道:“不孝子!你竟然还敢说什么李家皇室之类的胡话!只因为你八岁时候胡乱说过的一句话,引发了多大的祸患!你难道还嫌被你牵连的人还不够多吗!”李旦话一出口,便立即后悔起来,又连忙颤抖着声音加了几句话,“只可怜那些侍奉你的宫女太监被皇上重打五十大板,死了的也便罢了,尚有一口气的便被罚到冷宫当差……你,你还是改改你这鲁莽直率的毛病吧!”
李隆基却是敏锐的觉察到李旦先前的怒火以及随后的心虚与惶恐,更加肯定李旦刚刚暗指当年之事绝非如他所说的那般简单!
牵连、牵连……李隆基心头巨震,猛然想到在长寿二年年初之时突然过世的母亲与嫡母,原本红润的脸庞顿时一片惨白。
李隆基自然记得自己八岁的时候,在参加朝堂举行祭祀仪式之时,见武懿宗大声训斥侍从护卫,由于气愤不过,便上前与其争辩,厉声喝斥武懿宗道:“这里是我李家的朝堂,干你何事!竟敢如此训斥我家护卫!”
记得那时候皇上听闻此事,不但没有斥责自己,反而赞赏自己有胆有识,很像太宗皇帝。只可笑自己还曾经以此为荣,沾沾自喜,却不知道原来就是自己的一句话,竟然害死了自己的两位母亲。
李隆基勉强稳住自己的身子,看着父亲眼中的悲痛与惶恐,恍然间便明白了一切。李隆基忽然低声笑起来,笑声悲戚而苍凉,心中只觉得这一切是如此荒唐而可笑,原来自己这些年心心念念找寻凶手为两位母亲报仇,却不曾想到原来害得两位母亲命丧黄泉的始作俑者便是自己。
李旦见李隆基这幅模样,担忧的握住李隆基的手,哑声劝慰道:“三郎也不必过于自责,自古以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便是至高无上的皇权赋予皇帝的权利。这一切,都是命啊!”
李隆基默然半晌,忽然站起身子疾步走了出去。李旦连忙询问李隆基欲前往何处,可是要回寝殿休息,却没得到半句回答。李旦心中担忧不已,连忙唤来心腹宫人,令其跟在楚王殿□后,若有什么事,立即回来禀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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