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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突然陷入一片难以言喻的沉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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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包子抬头,看了圈桌子边坐的大人们,小额头快滴下汗来。从没见过,叔叔们和阿姨吃饭,好像他们幼儿园小朋友一样,默默无声,生怕背后老师长只眼睛,被教育批评。但是,好像自己爸爸都没有想过训斥任何人吧。这些叔叔们和阿姨是在怕什么?
白露被儿子拿了个小碗放了点醋,告诉儿子可以用醋来蘸饺子吃。
小包子见身边的阿芳阿姨没有,把小碗里的醋讨好地想给阿姨分一点,问:“芳阿姨,吃醋吗?”
小孩子童言无忌,哪里懂得什么叫话里有歧义。阿芳紧张地吞下半颗含在嘴巴里的饺子。桌上,其他人神情各异。
白露赶紧让儿子把小碗收起来,说:“阿姨想吃什么自己会倒。”
“哦。”小包子若有所思,“阿姨不喜欢吃醋。”
阿芳因包子这话,差点儿咬到了舌头。
她是吃醋吗?吃谁的醋?吃那个叫彤彤的小女孩的醋?还是彤彤妈妈的醋?阿芳脑子里感觉是浑浑噩噩的,其实,是分不清,究竟自己和这对母女有什么关系,值得她这样追究?
陈孝义胃口减了大半,对碗里这碗饺子几乎是吃不下了,可当着领导的面不能不卖君爷的面子。好不容易领导亲自下厨给你做碗饺子,你竟敢嫌弃?于是,骨碌几口,像囫囵吞枣,吞完碗里的十几个饺子,方才敢放下碗,说:“饱了。大家慢慢吃。”说完,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离开了桌席。
桌上的几个人,好像都不大敢相信他这反应。姚爷和君爷由于都不太了解这其中的来龙去脉,疑问的眼神投到赵文生脸上。赵文生扶了扶眼镜,脸上的一抹缄默像是也无话可说的样子,只是默默喝着饺子汤。
陈孝义坐在桌边,什么都没有做,不,是无意识地拿起了桌子上小包子玩的积木,一个个像建筑工人一样搭起个房子。
对比之下,阿芳吃的很慢,饺子每一口都好像咬的很艰难。
小包子吐吐小舌头,说:“好吃!”
只有包子最买君爷爸爸的面子。
“不要吃太多了,要积食的。”可君爷不买儿子卖乖的面子,警告儿子不准吃太多。
因为今天爸爸做饭,小包子的食量要比往常多出一倍,怎能不让当大夫的君爷爸爸担心。
白露也怕儿子吃多了不好,在儿子伸长手要多一碗时,拍打儿子的手:“不行,不能再吃了。等你肚子饿了再说。”
小包子眉头一撇,不高兴,喊着不公平:“妈妈不是比平常也吃的多?”
“有吗?”白露反问儿子这话时心里发虚,只觉得背后老公的两只眼睛扫过来,在她背上狠狠地打量两番。
趁他们母子迫于君爷的压力不敢吃的时候,姚爷不管三七二十一,跑进厨房把剩余的饺子能捞多少算多少,全捞进了自己碗里。为此,小包子尾随冲进厨房,和姚爷互相拉扯着:“给我留一点,我饿了可以吃。”
君爷举起指头挠着额头:家里今天是都来了饿死鬼了是不是?
等所有人吃完,剩下阿芳在喝汤,一口口地慢慢喝着。发现所有人看着自己,阿芳困窘地说:“我吃的慢。”
“没事,慢慢吃。”白露和她说。
君爷让姚爷负责收拾碗筷,自己走到客厅里,拿出茶具。白露怕儿子捣乱,把儿子推进自己房间里玩。小包子撇撇嘴:感觉今天的大人们都神秘兮兮的。
陈孝义聚精会神地搭积木,好像都遗忘了这里是领导的家,直到君爷在旁边问了声“喝茶吗”,方是如梦初醒的样子,吓了一跳。
“陆队。”两只手放在膝盖头上像小学生。
“有什么话可以当着我这领导的面和你媳妇说清楚。我给你们当证人。”君爷好比那法庭上的审判官威严条理地发号施令。
拿了条抹布像耍杂艺一样收拾碗筷的姚爷,听到不免嘴角学小包子翘上了一截:得了吧,君爷你自己都没搞定白露姐姐呢,竟然敢指导起人家来了。
不过,什么事都好,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或许君爷是搞不定白露姐姐,但是,不意味能搞不定自己下属。
赵文生轻咳了声,没敢走过去凑热闹,看了看对面的表妹阿芳,像是只会重复一句简单的话说:“慢慢吃。”
这种事儿,如果赵文生插手太多,难免被陈家人说话。赵文生自己也清楚。自己被人说也就算了,就怕自己表妹更难做,被人在背后指骂,说靠娘家仗势欺人。赵家是比陈家有背景一点。
阿芳微低下头,其实是有点害怕自己给娘家添了麻烦,尤其给一直关照自己的表哥和姨妈,会感到十分歉意的。现在,她都能感觉到表哥很难做的样子。究竟,这事儿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一个困局?她想都没想明白。从以前到现在,从和他认识到现在,好像都从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更从没有像现在陷入一种像是尴尬到无法避免的境地里头。
他,好像有点不一样。哪里不一样?她想,可能还是那个孩子。
可能真被婆婆说中了,女人没有孩子是绝对不行的。像她这样,迟迟生不出孩子的媳妇,以后该怎么办?
记得之前与白露通电话时,她信誓旦旦的,并没有感到任何不妥。现在女人都提倡女性**自由,与男人平等,即使生不出孩子,也应该不是和以前受到千夫所指的位置。可是,随之这事儿冒出来,似乎有哪儿不对了,完全不对了。
她心里慌了起来,没来由的,着慌。
面对君爷那张铁汉子的脸,陈孝义像是被打了个激灵,油然肃穆:“陆队,其实这事儿也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今天我和阿芳的表哥过来,其实,也就是想和领导汇报这个事。因为我个人原因,在单位里给个孩子加个床,这本是不该被允许的,但是那孩子可能与我有血缘关系,请领导给予批准。”
血缘关系。那孩子与他可能有血缘关系。阿芳心里头蓦地打了个咯噔。都被她之前自己的直觉料中了吗?
“姚科不是给你批了吗?”君爷说,“不过,这孩子怎么和你有血缘关系?”
“我有个堂兄弟,几年前出车祸去世了。而这孩子,与我那堂兄弟长的像,很有可能是陈家的孩子。”话匣子一打开,陈孝义是个直肠子的人,对君爷如实都说了出来。
姚爷把手里收来的筷子甩了甩,眯起的眼睛落到彭芳那张脸。
是他兄弟的孩子,本来与他不算什么关系。可是,为什么她听起来那么惴惴不安的?阿芳的眉头绞了绞,自己都不知所然。
陈孝义继续低声说:“我这堂兄弟是独子。本来没有孩子留下的。如果这孩子真是他遗孤,对于他父母来说,是最幸运不过的事了。”
“等检查结果出来,打算告诉他爸妈吗?”君爷问。
“应该会告诉。不然那两个老人太可怜了。”陈孝义道。
“不打算问问孩子母亲的意见?”
阿芳听到君爷这句话时,忍不住的,牙齿咬了下筷子头。
如果问的话,苗莘肯定是不同意的,不用想都知道。苗莘说不定还会带着孩子远走高飞,这样也好,与陈家没有任何关系了。不知为何,她在心里竟然不顾他家里那两个老人,这么盘算了起来。
陈孝义垂下眸子,俊颜上那抹坚毅,至少在阿芳看来,像是前所未见的,他像是豁出去了一切那样说:“不是为了我叔父和婶婶,而是,我不能见着我兄弟的孩子流落到这样的一个境地里。据说户口都没能上,幼儿园没能上,在家里一直和一个中风的老人在一块。现在又脚被烫伤了。她不是个负责任的母亲,我不能让我兄弟的孩子继续受到伤害。”
在他看来,不,可能在所有人眼里,苗莘绝对不能算是个好母亲。或许苗莘有这个心想做个好母亲,但其实没有能力能做这个好母亲。最让人诟病的是,苗莘并没有想过如何改善孩子这个状况,她唯一能想到的,只是逃避,再逃避。以她现有的能力,也确实只有逃避。
“她其实可以找孩子的爸,孩子的亲人,找社会上的慈善机构,来帮忙解决这个问题。但是她不想,她其实很自私,她只想霸占这个孩子,而实际上她并没有能力给予这孩子健康的成长环境。”陈孝义昨晚没有见到彤彤,但是只听说那孩子的脚被烫伤成那样,都觉得没法原谅孩子的母亲。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都好,每个只看到孩子无辜受这种苦的人,都没法原谅。
阿芳感觉自己的牙齿
,突然狠狠地咬到了自己的舌头。他今天的表态,如此坚决的表态,想必,都出乎她和她表哥的预料。
到底,他是那孩子的叔。
血缘骗不了任何人。何况,他与那孩子的爸,照他今日的说法,貌似关系不浅,以前的感情是深的。
陈孝义的说法,在所有其他人脑子里,只能想到个词,要打仗了。
陈家会和苗莘抢夺这个孩子,用尽手段,和君爷与温家抢自己妹妹那时候一样吗?
姚爷皱起眉头。想着,在君爷和温家抢人的时候,最难做,受到的伤害最大的,却是蔓蔓一个。
当然,不能说君爷和陈孝义有错。只看苗莘现在这个环境,如果苗莘不愿意改变,不愿意接受陈家的帮助,继续一意孤行,陈家为了孩子的健康着想,把孩子抢过来,也不能说完全错误。再说了,苗莘是这孩子的妈,那对老人还是这对孩子的爷爷奶奶呢。到了法庭上辩论,如果苗莘没有这个抚养能力,法官把孩子判给爷爷奶奶带的可能性更大。
陈孝义道:“我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当然,我很希望她能和陈家达成协议,这样对我们两方都好。她在这其中,不会没有受益。”
君爷安静地喝了口茶,微夹的眼睛,显得颇为高深。
有些事情,看起来很简单,当真正做下去时,会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尤其是亲戚这种,理不清理还乱的事儿。反正,他君爷这个苦头已经尝过很多遍了。
姚爷只要想到自己老婆那颇为复杂的一家,同样很是感慨。赵文生则是想到蒋家的丈母娘了。虽然,蒋母后来有所收敛,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蒋母时不时给他老婆找点麻烦已经是常事了。
君爷道:“等检查结果出来再议论不迟。”
这话是提醒陈孝义,他们两夫妻是有这个商量的时间的。
阿芳默默地低下头,说起她的陈教官,没有比她更了解他的人了。所以君爷不了解。她的陈教官,是那种,下定了决心去做之后,绝对不会被旁人意见左右的人,包括她。
他能和她商量什么?除了告诉她他想做的事,她根本影响不了他。
陈孝义说:“我会和她说清楚的,相信她会理解。”
一群大男人听他这话,突然找不到话说。
白露姐姐早就旁听着了,这越听越来气,走过来,当着老公的面,说了两句:“阿芳怎么想,你不问问她?”
陈孝义微怔,表情明明白白写着:这用问吗?那是他堂弟的孩子,阿芳能不同意?若是不同意,岂不是不近人情,可以当好他媳妇吗?
白露直想翻白眼。这就是男人的想法了,自以为是的想法。不过,若是换位来想,若换成阿芳在陈孝义这个位置,陈孝义也不敢说不对。因此,阿芳这个哑巴亏绝对只能吞了。谁让她是他老婆,嫁了他,等于要一块包容他整个家。
“不说了。”白露道,事已如此,废话多说也没用,结婚这么多年,她自己一样不是看透了不少。
众人只觉白露姐姐近来风风火火的,是像点更年期综合症。白露走去房间里陪儿子。
阿芳放下手里的大碗,终于能说出句话,道:“我吃饱了。”
“放这儿吧,我来收拾。”姚爷说。
阿芳抬起的头,眼里分明写了一抹吃惊。没想姚爷对洗碗这种事儿竟然这般主动和热衷。
姚爷收完所有碗筷,进了厨房清洗。赵文生帮手挪完椅子。想这个事,既然陈孝义都和君爷解释清楚了,阿芳在这里都听清楚了,他赵文生插不上其它话,是该回去了。
回头,问句表妹:“要不要去看看孩子?”
之前不敢叫表妹去看孩子,是怕表妹看了触及到自己没孩子的伤心处。现在,只想带表妹走。
阿芳迅速地点了点头,站了起来,说:“我很久没见表嫂了,刚好见见。”
陈孝义听她说话,好像才忽然记起,她也有亲戚也有孩子。于是,起身说:“我也很久没见嫂子了。”
君爷难得一次不扮演黑脸公,当起了和事老,劝起他们几个:“一块去吧。对了,
今晚再饿肚子,到文生家里蹭吃的,也不到我家里来。”
几个人听君爷这冷笑话,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阿芳只好勉强接一句,说:“嫂子的厨艺听说大有长进。”
“嗯,你嫂子是向蔓蔓这个大厨学了许多。”赵文生说起蔓蔓时,突然才记起蔓蔓和君爷是兄妹,心里感慨,这厨艺还要论遗传基因的。可以预见,他家里两个孩子厨艺将来是要饿肚子的了,因为自己和老婆都没有这个优秀基因。相反,君爷的小包子,或许将来是个了不起的大厨呢。
君爷看着他们三个人离开自己家,这清官都难判家务事。他已经算是处理到很不错了。自我可以满意一下。路过厨房,监督洗碗的姚爷:“洗干净记得放消毒碗柜消毒。”
姚爷白了他一眼:放心!
做饭或许姚爷没信心,洗碗,姚爷是一流。
吃完午饭,君爷躺在书房的沙发里头假寐会儿。
白露睡在儿子的小床上。小包子好奇地看着她手臂上的疹子,不敢用手摸,只是用小眼睛看。儿子这表情,还真像极了君爷老爸。白露突然有感觉,这儿子,八成基因有百分百都是遗传了君爷,她白露这儿,怕遗传不到一分。
“征征以后想像爸爸那样吗?”白露转过脸,问儿子。
小包子不假思索,点点小脑瓜:君爷老爸是小包子崇仰的对象。
白露对着天花板,郁闷地吐了口长气。她能把指望交给谁?可能只有小外甥女南南了。
几天后,检查结果出来了,显示:彤彤与陈家有父系关系。
陈父立刻打了电话,通知自己弟弟和弟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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