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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祥粗暴的剥着苞谷,他手里一整个苞谷棒子上的苞谷粒有一半能被丢进盆里就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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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勇源左右瞄了一眼盆子外面洒得成片的玉米粒,严重怀疑这胖子是不是成心来捣乱的。
回头他还得费心劳力把撒在外头苞谷粒搓到簸箕里筛个干净。
“祥子,别人再怎么惹你,你也不能那我家苞谷撒气啊。你说你跟你爹较个啥劲儿啊?”段勇源将段祥手里被糟蹋坏的苞谷棒子抢了出来,三两下就将棒子上头稀稀拉拉的玉米粒搓到了盆里。
段祥从光腚的小时候开始,就被他爹追着满大街跑,早就习惯了三天两头的小打小闹。他心里不高兴,并不是因为段武。
段祥心里就是憋屈得慌,想想段武对香芹的态度,就让他感觉自己连一只破鞋还不如!
“勇子,”段祥忍不住心中的这口恶气,实在不吐不快,“李家来的那娘俩,要在大爷大奶家住到啥时候?”
段勇源埋着头剥苞谷,“估计不走了。”
祥胖子啥时候对段秋萍跟香芹那么感兴趣了?段勇源想想觉得不对,于是抬起头来,只见段祥绷着那张肥脸,眼睛里似要喷出火来。
“大爷跟大奶养活自己都不容易了,还要养活她们。你说秋萍姐回来也就算了,那个李香芹是谁啊?以为这里是她李家村啊,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
段祥这番话是在为段文与窦氏打抱不平呢,还是单纯的看香芹不顺眼呢?段勇源傻傻分不清楚。
不管段祥想表达的哪方面的意思,段勇源都打算保持沉默,不予反驳。
其实他心里也很矛盾,爷爷奶奶辛辛苦苦攒几个钱着实不易,自从段秋萍与香芹来家,尤其是前段时间香芹还大病了一场,确实给段文和窦氏添了不少麻烦、增加了不小的开销。
但是那娘俩也实在可怜,离开了李家,若是段家也没了她们的容身之处,那她们真的是走投无路了。段勇源也不想桑树塘的事情再次发生。
院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段勇源家门口的路是用碎石铺起来的,人走在上面的脚步声格外的响。
段秋萍到了南院门口,犹豫了一下,收回了迈进院门的脚步。
段勇源就坐在院子里掰包谷,见来人是段秋萍,好似做错事被捉了个现形一样,立马心虚起来,眼神闪烁不断,看也不敢看段秋萍一眼。
“勇子,你爷跟秋萍在不?”段秋萍立在南院门口问,心里埋怨着香芹办事不力。不过就是让香芹去叫人回来吃饭,她跟窦氏却干等不着。
“在二爷家呢吧。”段勇源看着段祥。
段秋萍强颜欢笑了一下,“那你帮姑去看看,叫他们回家吃饭来。”
说完,段秋萍逃也似的快步走了。
每回段秋萍来,从不踏进南院的大门,段勇源早就见怪不怪了。
不过他有些不想为段秋萍跑腿,便发出怪声引段祥注意,“祥子,你不回家看看?顺便喊我爷回家吃饭。”
段祥余气未消,有点不情愿回家去。另一方面,他也挺好奇,想知道他那些黄豆被派做了啥用场。
段祥用手耙着盆里的苞谷粒,指腹上传来疙疙瘩瘩的触感。他心里也跟长了疙瘩似的,又别扭又难受。
看他磨磨唧唧,段勇源忍不住催了一声:“快去啊。”
段祥扁着嘴,老大不情愿,瓮声瓮气说了句,“要去你去,我不去!”
段勇源甩着手里的两根苞谷棒子,“那你给我干活?”
段祥瞅了一眼段勇源身旁堆得小山一样高的苞谷棒,心里的退堂鼓咚咚作响。他宁愿费费脑子去做一道难解的算术题,也懒得坐这里熬时间。
段祥拍屁股走人,段勇源终于落了个耳边清静。薛丹凤也从堂屋里出来,去厨房生火做饭。
艳阳高照,正如金灿灿而又饱满的玉米粒一样暖眼。
家里都快忙翻了天,段祥才悠哉悠哉的回来,段武又是一阵怒发冲冠。对着段祥骂骂咧咧了几句,最后气急败坏指了一下厨房,“还不赶紧做饭去!”
香芹跟段文来家帮忙,连饭都没顾得上吃,段武总觉得对不住他们爷俩。
段祥磨磨蹭蹭往厨房去,一看灶边的两个大缸都不见了。原来摆放缸的位置就剩下两圈顶圆的湿痕,墙根上还落了一层青苔。
“爹,咱家的水缸呢?”段祥站在门口。
“挪西屋泡豆子了。”段武回道。
段武家里原本有五口人,早些年妻子去世了,大女儿又远嫁到了外省,最小的女儿现在县城上小学,家里就剩他跟段祥。
他们家的西屋原本是段武大女儿住的,自从她嫁出去后这屋子就一直空置着,而这回正好派上用场,成了做豆芽的暗房。
段武跟香芹一起将洗好的黄豆,一盆一盆的往西屋端。
段文将揉软后又淘干净的麦秸秆晾在了院子中的太阳地里,在长板凳上铺了厚厚的一层,就等沥完水后拿到西屋去。
段祥往西屋方向去,西屋的门上坠了一条布棉帘子,结结实实的将门口给堵了上。
他掀开帘子进去一瞧,里头明晃晃的只有昏黄的灯光,所有透光的窗户都被旧报纸封了个严实且密不透光,使得整个西屋就跟一间暗房一样。
立在墙边的两个大水缸里都泡了小半缸的黄豆,缸里的水很清澈,而且水面上没有一丝的漂浮物。
早在之前,香芹洗豆子的时候,就将虫蛀的、破损的坏豆子挑拣了出来,也捞去了漂浮的杂质,剩下的都是干净饱满圆润的好黄豆。
沉淀在缸中清水底的黄豆,如一粒粒鹅黄色的宝石,散发着暖洋洋的光泽。
西屋中央横着一个长长方方洗了干净的木箱,木箱只有底座,并无遮盖的之物。
段祥总觉得这木箱眼熟的很,严格意义上并不能称之为木箱,分明就是一张单人床!
段祥认出来了,这木箱是他妹妹段秋荷的床。把床板抽掉,底下就是可以放衣服的床柜,空间还不小。
段祥一见他们把妹妹的床都给用上了,心里顿时就不爽了,“爹,你咋把秋荷的床给拆了?”
“等会儿发豆芽用的。”找个能漏水又能盛放黄豆的容器不容易,好在段武记得秋荷的床柜底部被老鼠蛀了几个小窟窿。于是他就把床柜里塞的衣服收拾了出来,跟段文一块把床柜搬了出来,用井水刷了干净,又搬到了西屋里去。
基本上准备工作完成了一大半,黄豆一泡上,接下来就轻松了。
段武还来不及歇口气,段祥这胖犊子就见缝插针给他找不自在。
“那秋荷回来了睡哪儿?”段祥这话听上去像是在为妹妹鸣不平,其中也不乏赌气之意。
一听他乱发脾气,段武就来气,当即舀了一瓢水,给段祥从头淋到脚底。
段武气的七窍生烟,用瓢戳着段祥的脑袋,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懒驴一样的东西,我们累死累活的干完了,你跑回来议论着议论那!你看看香芹——”段武将无措的香芹拉到身旁,救赎要给段祥立个好榜样。段武一边夸着香芹,一边数落着段祥的不是,“香芹比你小,你还是给人当舅的,你看看人家,比你懂事多少。用井水淘豆子的时候,那双手冻得紫红紫红的,人家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你都干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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