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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江崖霜回来,听秋曳澜沉着脸说了江绮篆哭着被送走的事情,茶都顾不上喝一口,忙去找陶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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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没多久就被打发了——陶老夫人一推二六五,让江崖霜有什么意见明天进宫找江皇后去说。
“依我看你明天进宫去说了也是白搭!”秋曳澜闻言冷笑连连,“皇后娘娘心意已决,是那么容易改变的么?”当然现在还有个断了江皇后与陶老夫人之念的方法,就是直接把事情捅给永福公主,让永福公主去折腾……这两位再气再恨却是拿永福没办法的。
只不过这样不但彻底得罪皇后与陶老夫人,也将与江崖霜生出罅隙——毕竟江崖霜虽然不赞成逼楚春晓去嫁萧肃,却也不希望永福下降萧肃。
如果一定要在楚春晓与永福之间做个选择,相信他还是更偏向永福。
“明儿再说吧!”江崖霜知道妻子说的是实话,眼中阴郁又深了几分,叹息道。
只是次日他进宫求见江皇后却被阻在贝阙宫外:“叶太后来了,正与皇后娘娘说话,请十九公子少待!”
江崖霜一听就知道叶太后估计是为了楚春晓的事情才会过来的——这位太后托庇江家门下,向来深居宫闱不问世事,低调得不能再低调,至少江崖霜从来没听说过她到过贝阙殿。能让她破例前来,除了前朝废太子的血脉楚春晓外,还能是谁?
果然他在外面等了会,殿门打开,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脚步蹒跚的走了出来。算算叶太后的年纪其实比谷太后大不了多少,毕竟她是继后,并非先帝元配。不过谷太后看起来还在韶华,这叶太后却像是比她老了一辈。
搀扶她的宫人看年纪也不小了,一主一仆此刻都是满面泪痕,神情麻木。即使不看这个,单看她们那沉重的步伐,也知道所求无果。
江崖霜心中一声长叹,避到一旁躬身行礼——只是叶太后此刻精神恍惚,根本没注意到他,就这么飘飘忽忽的走了过去。
叶太后哀求无果,江崖霜的说情也没能成功。
万分惶恐永福公主会坚持下降给萧肃的江皇后,任凭侄子死缠烂打,丝毫不肯松口:“我是肯定不会放永福离京的,那萧肃自落地起就七痛八病个没完,根本禁不起折腾!若打发他离开京中,去远了等于要他的命,这样永福会跟我罢休?去近了永福还不是能找到他?他们两个既然隔离不了,你说除了把春晓嫁给萧肃,让永福彻底断了念想,还能怎么办?”
“但四姑您也只是怀疑,您又没跟永福说清楚过,兴许永福只是尊敬萧肃呢?就为了怀疑搭上春晓的终身,三姐姐就这么个女儿……”
“我也就这么个女儿!”江皇后厉声喝道,“你知道心疼你堂姐就不能心疼下我这个亲姑姑?!她嫁的楚维商是个傻子,我嫁的皇帝还不是个没主意的东西,又比楚维商好到哪里去?!她这些年来不容易,你以为我这中宫之主做的就轻松!?”
话讲到这份上,江崖霜也无法再说什么,他沉默了会,幽幽道:“四姑的目的不过是让永福断了对萧肃的念想,并非是要春晓嫁萧肃。算起来萧肃还有一年多的孝要守,不如让春晓先同他定亲,婚期拖后,若永福这一年多里下降碧城,两人过得和美,回头再解除了这门亲事如何?”
江皇后强按心火,道:“除非他们成亲之前永福有身孕!”
“那婚期不如多拖几年,三年后?”
皇后正要回答,霓锦匆匆进殿,神情凝重道:“娘娘,镇西军急报,太后娘娘请您速至泰时殿议事!”
贝阙殿上的姑侄两个闻言俱吃了一惊,一起站了起来:“是什么等级的急报?可知道内容?”
“六百里加急!”霓锦沉声道,“应是西蛮进袭!”这时候的消息传递,按照消息的紧急与重大程度,分日行三百、四百、六百、八百几个级别,最快、最紧急的就是八百里加急。六百里这级别已经是极重大的事情,足够开大朝讨论了。
不过江皇后听着却没什么紧张之色,反而冷笑了一声,对江崖霜道:“秋静澜出了孝,果然况家就坐不住了!”
江崖霜淡淡道:“做贼心虚!”
“也足见阮秋两家固然败落,在镇西军中底蕴却极深厚,当年也是因为两家没个正经子弟过去,才叫况时寒窃位至今!”江皇后轻哼道,“不然也不至于秋静澜的任职才传出风声,况时寒就给京里送加急军情!显然是怕了秋静澜过去!”
贝阙殿跟泰时殿虽然同属皇城之内,但分属两宫,距离十分遥远。
以至于被六百里加急军报惊动的重臣全部都先于皇后赶到了——中立党的宰相兼尚书令薛畅、翰林院学士程劲、宗正卿淮南王、户部尚书景川侯;太后党的副相兼侍中汤子默、御史大夫邱典、刑部侍郎段群、兵部尚书尹明;皇后党的秦国公、副相兼中书令江天骜、兵部侍郎江天骐、中书舍人江天骖、窦祭酒……泰时殿上一片绯紫,守殿宫人个个噤若寒蝉。
皇后带着江崖霜才跨过殿槛,正好听到里头刑部侍郎段群慷慨激昂的说着:“……沙州乃镇西军中军大营所在,自古以来的兵家要冲之地!此地若有失,西蛮兵锋将直指中原!届时生灵涂炭,黎庶遭殃,这等过失谁能承担?!阮清岩不过及冠之龄,即使才华横溢,又怎么可能应付得了真正的军国大事?!”
……秋静澜西行所任之官,是沙州长史。
按照大瑞官制,长史为刺史辅官,掌一州兵马,是地方军事长官。
当然,虽然说镇西军的驻地设在沙州城外,沙州城里甚至还建有兴康长公主府,但沙州长史统帅的兵马不但不是镇西军,反而算得上镇西军的对头——这支兵马因为有镇西军在的缘故,根本不用去管蛮人的入侵,他们关心的是镇西军会不会谋反。
简单来说就是朝廷防范边军作乱的一个手段。
真打起来这支军队肯定不是镇西军的对手,但朝廷既然给他们这样的责任,当然也给了他们制约镇西军的技能。比如说,供应镇西军的粮草运到沙州后,都以放在城外不安全为由,全放在墙高壕深的沙州城内,镇西军想用,必须在沙州刺史、长史的一致同意下才能开仓,而且无战事的话,还不能多领!
不过种种制约中最让太后党头疼的是,镇西军是不允许入城的,沙州兵只要有刺史或长史手令却可以!
这样只要秋静澜平安抵达沙州城,太后党就得替况时寒的安全提上一颗心了——毕竟兴康长公主在沙州城内,况时寒总不能一直不进城吧?
现在段群正是借着紧急军情的机会,希望阻止秋静澜此行。
不过他话音方落,中书舍人江天骖立刻出列反驳:“俗话说有志不在年高,阮清岩十八为进士,乃钦**翰林,足见才干!何以出任不得沙州长史?段侍郎难道以为,自己年轻时候办不到的,这天下人都办不到?”
嘲讽战即将开幕,恰好皇后进来,段群只好郁闷的住嘴,跟着众人一起迎接皇后凤驾。
江皇后很高兴自己来的正好,人都到齐了,但战斗还没正式打响。她和颜悦色的道了平身,自己对谷太后随便福了下,便走到丹墀上,若无其事的吩咐人给她添席位。
而江崖霜则轻手轻脚的走到秦国公身后站好。
他此刻是殿中唯一的晚辈,不免格外引人注意些。
尤其是江天骜三人,堂兄弟们面色平静,心里却皆有些懊悔:“早知道四妹妹有今日这样的威风,当初很该跟她好好相处的。四弟夫妇不在京里,就因为十九养在二婶膝下,诸般大事有四妹妹提携,竟都能参与!本来这侄子就很出色了,四妹妹还这么偏心他,往后咱们的子嗣怕是都要被他压制住!”
现在江皇后上面还有个谷太后压着,同阵营还有秦国公这个真正的党魁坐镇,轮不着她乾纲独断,江崖霜由于她的宠爱已经到处占便宜。等皇后做了太后,这侄子会有多么灿烂的前程?
不过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三人心里的惋惜与嫉妒一闪而过,便又把注意力放回跟前的正事上——皇后到了,她还没看军报,自然要等她看完了才能继续议事。
接过郑女官呈上的奏折翻了翻,江皇后双眉微微一蹙:这封军报说的还真是煞有介事,道是前不久,就是夏秋交季的时候西蛮几个主要的牧场发生了野火,导致牲畜越冬的粮草严重不足!
如果仅仅是这样,倒还能用安排商队以越冬物资交换他们养不活的那部分牛羊的方法消弭战火。
但况时寒又说了个问题:西蛮现任大单于的兄弟侄子早年叛乱,被他宰了个干净,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血亲死前诅咒到了,大单于的儿子孙子都活不长,如今膝下就一个女儿——且不说这位阿瑟穆公主在蛮人眼里有多美,单是娶了她便有望继承大单于之位,就值得西蛮诸首领争先恐后的拜倒在她袍子下了!
只是公主就一位,那么多人想娶,大部分人身份还差不多,想要入大单于和公主的眼,向来崇尚勇武的西蛮人,很难不把视线投向大瑞。
尤其现在还有了对他们来说理直气壮的理由!
“若这些话都是真的,今年秋冬西疆还真是必起烽火!”江皇后有**头疼,她虽然出身将门,也挽得了弓驯得了马,对于行军打仗却是只知皮毛,现在看这军报言之有物而且逻辑清晰,就觉得很为难,“镇西军是肯定要夺过来的,但西疆也不能乱……如果这次让况时寒得逞,万一他年年养贼自重那怎么办?!”
偏偏谷太后还淡声问:“皇后既然看完了,你乃将门之女,如今亦临朝听政,却不知道可有良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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