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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叫,喧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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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目的灯火。
黑暗。
温暖的怀抱,潮水般的疼痛。
苦涩的药,滴落颊上的泪。
一声声的呼唤。
轻轻软软的嗓音。
稚嫩的哭泣。
窃窃的私语……
秋曳澜像是陷入一场极长的梦魇,她觉得自己一忽儿清醒、一忽儿沉睡,但无论多么努力的挣扎,却始终无法真正的醒来。
如同一个人在漆黑的夜晚,跋涉于泥泞的沼泽——深一脚,浅一脚,四周都是茫茫的黑暗与寒冷,不知道起始,不知道结束,亦不知道方向、不知道时间。
就连记忆也是支离破碎。
对于周围的变化,她似乎知道,又似乎茫然。
只是破碎记忆中那些氤氲不清的场面,让她竭力挣扎着,始终不肯放弃!
如被层层叠叠掩埋的种子,倔强着要发芽。
终于有一刻,四周那些迷雾般的混沌倏然退去,雀鸟的啼叫与压抑的啜泣声那样清晰的传入她耳中——湿漉漉的温热帕子擦过面颊,跟着,一滴热泪落下,灼烫的感觉,让她毫无征兆的张开眼,一下子就看到了榻边形销骨立的女子,沙哑的嗓子发不出声音,嘴唇开合却清楚无误:“苏合?!”
“郡主!郡主您醒了?!”苏合惊喜到战栗,不但脱口喊出了秋曳澜出阁前的称呼,更失态的丢开水盆与帕子,浑然不顾被水浇湿了大半幅裙子,猛扑上来抱住她,霎时,泪如泉涌,“您醒了……您终于醒了!!!”
“砰!”
话音未落,房门已被推开,一个绿襦白裙的少女惊愕的出现在门口,掩袖惊呼:“婶母?!”
“快去拿燕窝粥来!”苏合终于回了神,看着秋曳澜苍白憔悴的模样,赶紧扭头吩咐,“快!”
待樊素练匆匆跑去厨房,苏合方小心翼翼的扶了秋曳澜靠坐好——她搀扶秋曳澜的时候,秋曳澜清楚的感觉到她手臂上的骨头,足见这个一起长大的丫鬟此刻瘦到了什么程度!而在年前苏合来请安时,她还是个略显丰腴的少妇……
饶是秋曳澜此刻脑中还有些茫然,也不禁鼻尖一酸:“我……我多久没醒了?怎么你瘦成这个样子?”
“二十五天!”苏合转身去桌上锡奴里给她斟了一碗玫瑰露,自己先拿嘴唇碰了碰,才小心翼翼的拿过来喂她,又哭又笑道,“今儿是第二十五天——婢子就知道您一定会醒的!”
一盏玫瑰露喝完,樊素练也拿了燕窝粥来了,还贴心的配了几道易克化的小菜,少女并不居功,轻声道:“李妈妈说,这些都是婶母爱吃的!”
她不是一个人进来的,同进来的还有春染与沉水,都是穿戴简单、形容憔悴的样子,一进门,礼还没行,眼泪先掉下来:“少夫人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这样的悲喜交加,让秋曳澜猛然自恍惚中惊醒,她一下子坐了起来,抓紧了苏合的手臂,一个字、一个字的问:“孩子?!”
“两位孙公子平安无事!”苏合赶紧道,“事实上他们根本没去御花园……”
秋曳澜长出口气,心气一松,人就瘫软下去,如释重负道:“没……事……就好!”
转念想起不对,“可我救的那个?”即使当晚岸边的宫灯照不到湖中心,她根本没看清怀中孩子的模样,但也知道,那绝对是个跟江景琨、江景琅年岁仿佛的孩子!
难道说……
苏合吸了吸鼻子,确认了她的想法:“那是……大皇子!”
“大皇子也活了下来,皇后娘娘那天几乎要给您磕头……”春染走过来,强笑着道,“少夫人,您才醒,还是赶紧吃点东西罢?不然就要乏了。”
秋曳澜点了点头,正要答应,但腹中忽然传来一阵剧痛,让她原本就苍白的脸色一瞬间犹如白雪——她下意识的抚上小腹,吃吃的问:“那……这个孩子?!”
房中刹那沉默。
“孩子还在?”秋曳澜愣了半晌,怔怔的问,她能够感觉到,疼痛的来源,正是这个孩子!
“孩子还在!”苏合与春染、沉水交换了个眼色,讷讷道,“少夫人,您快吃东西罢……这些日子的事情,咱们回头再跟您说,好不好?”
秋曳澜深吸了口气,有些颤抖的握住银匙,低声道:“好!”
昏迷近月,许多事情都是木已成舟,她想知道,也不怕晚这么一会——不如养好了精神,一口气听完!
吃了两口燕窝粥,秋曳澜方想起来,自己出了事,苏合、春染、沉水这三个人回来伺候不奇怪,要不是夏染随夫外放,估计也会出现在这儿。但樊素练?
她疑惑的看向这个晚辈。
注意到她的目光,樊素练脸一红,低头道:“祖母说,两位表弟还有表妹年纪尚小,婶母跟前没有……媳妇或女儿伺候,着素练来搭个手!”
苏合刚才别过脸去擦泪,此刻正好转过头来,笑着道:“少夫人,回头樊小姐出了阁,您可得好好疼她!这近一个月来,樊小姐可是忙里又忙外,就连被老夫人接过去的两位孙公子还有孙小姐,她都是隔日一探……您看原本丰润的美人如今都清减了两圈!”
樊素练美貌脱俗,身量窈窕得恰到好处,,可谓是增一份胖减一分瘦。但因年纪的缘故,二十公子满月宴上她头次露面时,双颊还略带婴儿肥的。如今秋曳澜打眼一看,确实脸颊瘦削,不见那丝稚气的肥.润了。
心头一叹,秋曳澜和颜悦色道:“好孩子,真是辛苦你了!想你在大姑姑跟前何等珍爱,论起来婶母还低大姑姑一辈,竟要你这样伺候,实在有愧!”
她方才才醒来就看到苏合吩咐樊素练去取粥——虽然苏合是因她才醒,大为失态,才会用那种命令的语气对樊素练说话,但也足见这小姑娘到自己这边来,不但是真的帮忙,而且姿态放的很低。
要知道樊素练虽然是江家的亲戚,但她亲祖母江天鸢是大房之女,与四房不但不是一个房里,还不是一个父亲,纵然樊素练与陆荷正式定了亲,到底也是正经亲戚!这种情况下过来伺候隔房婶母,不说别的,就说女孩子家的面子也非常不容易了。
“真不知道那位大姑姑是真的实诚人呢,还是城府格外深沉?”秋曳澜心下唏嘘,“冲着她这还没过门就近月的服侍,往后但凡我活着一天,也绝不容陆荷委屈了她!”
却听樊素练红着脸回话道:“婶母言重了,素练往常在祖母跟前,也常服侍祖母的。再说除夕那晚,素练曾自请看着点大皇子与表弟们,结果除了黎表弟外,到底还是让大皇子与其他表弟淘气了,失职之处,尚未向皇后娘娘与诸婶母请罪,怎敢当婶母‘辛苦’二字?再者长辈卧榻,做晚辈的侍奉左右,原也是理所当然!”
这话回的有理有节,而且态度谦逊,秋曳澜听得入耳,不禁暗暗感慨这徒弟媳妇真是找对了!温言与她说了几句,樊素练瞥见苏合目光在秋曳澜的粥碗上打转,忙道:“这些日子祖母与曾婶婆也十分惦记婶母,素练才想起来,婶母醒来的好消息尚未遣人去说呢!”
苏合趁机道:“少夫人,不如这报喜的事让樊小姐去罢?老夫人与大姑太太这些天来也是担心极了!樊小姐体贴周到,亲去禀告也能让老夫人与大姑太太大喜之下,不至于过于动了情绪!”
秋曳澜明白她们的意思,一则是希望自己先吃东西;二则是自己吃喝完了肯定要问这些日子以来的经过,这中间恐怕有些话不是樊素练好听的。如今樊素练自请去陶老夫人那边,正好避开。
“去妆台底下拿一个小锦盒出来!”秋曳澜点了点头,对苏合道,“还在原来放东西的地方。”
苏合转身就取了来,巴掌大小的盒子古意盎然,四角包金,散发着古朴的檀香之气,一看就不是俗物。这么小巧,这么珍贵,里面放的多半是首饰,还是价值连城的那种——秋曳澜示意她交给樊素练,不等女孩子开口就微笑着道:“你可不要推辞!原本这就是预备在正月里,你过来给我拜年时给你的……如今也不过是给你补上!”
樊素练本来的话顿时咽了下去,落落大方的行了个礼:“素练谢婶母厚赐!”双手接过之后,款款退下。
她走之后,秋曳澜专心用粥,片刻后她吃不下了,搁了箸,沉水上来收拾下去。苏合跟春染又打了水来伺候她梳洗,低头看着自己惨白的手背,她吐了口气:“孩子们都在祖母那边?”
“都在那边!”苏合肯定的道,“樊小姐过去之后,恐怕不多会两位孙公子就会来看您了!”
“十九呢?”
“十九公子应该还在衙门。”春染生怕她以为江崖霜这些日子冷淡了妻子,忙道,“那天公子救起您与大皇子后,立刻带着您回了家——连两位孙公子都是后来跟着老夫人的车才回来的。元宵节前,一直都是公子守在榻边照顾您!但正月十七,西疆与北疆都传了大捷,朝中为此热议纷纷……具体的事情婢子也不大懂,总之,十九公子此后就忙得不可开交,不是在衙门处置公务,就是在老太爷那边聆训……饶是如此,公子他还是每天抽空过来您这儿看一会的!”
秋曳澜凝神问:“西疆也大捷?哥哥与嫂子?”
“都很好!”苏合抿嘴,“就是您出事的消息,公子犹豫了好几日,才决定还是告诉表公子!”
秋曳澜沉默了一下,明白苏合的意思:恐怕之前都以为她不行了……
不然,即使西疆大捷,但西疆之前战败到什么地步了?沙州州城都丢了!都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把西蛮赶出大瑞境内……秋静澜要做的事情多了去了,正希望他趁胜追击的时候,怎么能让他为妹妹分心?!
……难怪苏合之前看到她醒来那么高兴!
“这些事回头再讲,先说安儿跟琅儿,怎么会没去御花园吧?”秋曳澜揉了揉额,目光微冷,缓声问。R6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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