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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曳澜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晚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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榻边趴着两个容貌相似的孩子,小脸上泪痕未干,正是江景琨与江景琅。
他们身上盖着厚毯以防冻到,不远处的桌边,支颐养神的是江崖霜。
两盏香瓜式碧纱宫灯不足以照亮宽敞的内室,昏惑的灯火,却也难掩江崖霜面上的疲惫。
“都瘦了……”她心中叹息着,怜爱的目光掠过两个孩子,长久的停留在丈夫身上,恍惚间犹如隔世再逢。
像是心有灵犀一样,江崖霜忽然之间张开了眼,眼中惊喜刹那崩溅,明亮得仿佛实质:“澜澜?!”
“先把孩子挪到床上来!”秋曳澜试着自己坐起却有些无力,江崖霜赶紧上来搀扶——她却摇了摇头,压低了嗓子提醒,“怎么好让他们在这里趴着……什么时辰了?外间就有睡榻,平常虽然是丫鬟们睡的,换下被褥也能安置他们……着了凉怎么办?”
“烧着地龙呢!你看他们身上也盖了东西。”江崖霜轻声说着,一边依言把两个孩子小心翼翼的抱上榻,放到里面,一边解释,“再说,两个孩子这些日子也跟着提心吊胆的,知道你醒了,也希望能够马上跟你说说话!”
秋曳澜抿了抿嘴:“等明儿吧!今儿太晚,不要喊醒他们了!”
“嗯。”江崖霜颔首,顺手替两个孩子掖了把被角,收手时,忽然一把抱住妻子!
良久才放开她,似哭似笑道,“你……你可醒了!”
“不醒的话,难道让你再去娶个新的,住我屋穿我衣用我首饰,回头若给你生个儿子下来,更是把我儿我女往死里作践么?!”秋曳澜靠在他结实却明显消瘦了的胸膛上,叹息似得调侃,“哪有那么好的事儿?!”
江崖霜把头埋在她颈侧,呵的笑出了声:“是没有这样的好事——早先约好了白头到老的,如今俱是满头青丝呢,你就想撇下我先走?!还讲不讲道理了?!”
“当然不走。”秋曳澜本拟反嗔,但感受到丈夫摩挲自己肩头时微微颤抖的手,到嘴边的话立刻咽了下去,侧过头,温柔的亲了亲他面颊,“我很好……虽然孩子……但那时候我不是还没醒吗?吃也吃不了,喝也喝不多,孩子当然……现在我醒了,我想总会好起来的……所以,不要担心!”
“这些话该我劝你的,不想你全说了?”江崖霜低下头,与她额抵额,几乎交睫的距离,他墨色的瞳孔仿佛深潭一样望不见底,语气平静,却难掩痛苦,“现在我说什么呢?呵……”
“说一说究竟是谁在算计咱们?”秋曳澜抱着他的腰,轻声道,“方才我才听到方子俊那里——想想大表姐与方农燕义绝时,他才六七岁,阮伯念他年幼给他留了产业,还留了老仆照拂,可以说是仁至义尽!就算他还是念念不忘记要报复,至于投身宫门?!他可是方农燕唯一的男嗣!”
何况那孩子被父亲与生母教导得自私而恶毒,秋曳澜绝不认为他是会为了报复去净身的人!
“他是被老仆卖入宫的。”江崖霜搂紧了她,下巴抵住妻子的顶心,闭着眼,轻声道,“说起来是他们父子自作自受——阮伯留给他的那两个老仆,本是方家的下人,服侍方农燕多年,对他们父子都极忠心。原本未因方子俊年幼欺凌他,但那方子俊骄纵惯了,乍然败落,不但不感念阮伯心善、老仆忠诚,反而因脾气越发暴戾,对他们非打即骂……久而久之,两个老仆生出怨恨,在他八.九岁的时候,索性抢了自己的身契烧掉,又夺了屋契、地契变卖,最后把方子俊也卖入宫中做内侍,分了钱一走了之!”
“他今年似乎也才十四五岁,许多内侍这年纪都还在做杂役罢?”秋曳澜沉吟,“那晚虽然没认出他来,却记得他服饰……虽然不是内侍总管的那一种,但也是比较体面的?”
“据他自己说,进宫之后凑巧遇见了常平公主,常平公主知晓他与阮家的恩怨后,便给他弄了份清闲差使,拿他当一步闲棋!”
“后来谷家倒了台,常平公主也自.缢了……”说到这里,江崖霜忽然沉默下去。
半晌才嘿然道,“你才醒,方才大夫说你不宜耗神。我也不说那详细的了,总之,他如今招供是受林女官主使对你下手,但却没有证据!林女官那边自辩时,却又牵扯出了贵妃才生下二皇子,多半是嫌大皇子碍了眼……然后咱们也知道,陛下他久有夺权之心!”
“总之是一团糟!”
“那就是说,真凶尚未查清楚?”秋曳澜蹙眉问。
“如今北疆跟西疆的情况都十分紧要,朝野上下忙着这两件大事。你的事……其他人是暂时顾不上关心了。”江崖霜摸了摸她鬓发,冷笑出声,“但我怎么可能不关心?!”
“我现在确实分不出身来查到底是谁……”
“但贵妃、林女官、陛下……三个人里肯定有一个是!”
“所以……把这三个都收拾了,必然能够替你报仇!”
秋曳澜愕然片刻,才道:“纵然北疆与西疆都传了大捷——北疆也还罢了,父亲妙算,这两年始终占着上风的。但西疆……我哥哥那边恐怕还没到兵戈止息的时候吧?这眼节骨上帝位更替,岂非要动摇国本?”
“国本?”江崖霜眼中闪过一抹不屑,低头在妻子顶心摩挲片刻,才淡淡道,“民为国之本,庶民所愿无非丰衣足食,幼有所养老有所依……至于福宁宫中那张椅子谁去坐,天下黎庶谁会在意?!会在意的无非是这朝堂!”
“而我江家摄政至今,这大瑞不说多么盛世太平多么吏治清明,但大抵黎庶也算是衣食无忧、安闲自在!”
“纵然有心人煽惑,能弄出来的民变又有几人?我江家手握镇北军,北疆平定之后,镇北军无需常驻边境,这等民变,何足为惧?!”
“这朝堂上的反对,说得再好听再慷慨激昂……在大军面前,亦是轻如鸿毛!”
他怜惜的替妻子掠起鬓发,温柔道,“所以皇帝又怎么样?他敢伤你,我就杀他!弑君之名在旁人眼里避之不及,在我眼里,若能换取妻子儿女的平安,是何等甘之如饴?!”
秋曳澜看着他,良久才道:“杀了他之后呢?”R6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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