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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梨木大案上笔林如海,又有水晶夔龙笔架、墨玉笔洗、古铜花尊,插花盈瓶,赤金竹节水中丞,也少不了那些上品的文房四宝,各式摆件,书案对着轩窗,三扇花窗都镶嵌着磨得薄如纸的半透明蚌壳片,一片片足有巴掌大小,能透进来外面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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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里早就换下来夏日的碧纱窗,这间书房采光极好,外面的景色隐隐约约的,一屋子的书香翰墨香,周蕴伏在案头作画,手中的一管狼毫时高时低,时轻时重,不一会儿工夫画的轮廓就出现在眼前,又换了笔点点染染,他完全沉浸在书画里了。
旁边伺候笔墨的小太监看呆了眼,只管一动不动的。
周蕴画了良久掷笔,抬头看着小太监笑了,小太监这才回过来神,忙捡了画笔收拾书案,又一个小太监捧了热茶递过来,周蕴接了茶喝一口,温度恰到好处。
命两个小太监把画举起来,摸着下巴欣赏一回,等到墨色干透了,“小刘你把这画给太子妃送过去,就说孤赏给她的。”
姓刘的小太监伺候太子爷笔墨,也是精通文墨的,心里忍不住有点担心,太子爷画了两条牛,像是像极了,太子妃那里会喜欢呢,小刘太监好意提醒,“太子妃这回立了大功,万岁爷那边赏了珍玩无数,皇后娘娘单单头面就赏了十套,太子爷是不是也该赏些珠宝?”
周蕴淡淡一笑,亲自卷了画,也不装裱了,装在锦盒里就命他送过去,小刘太监心里暗暗叫苦。他这差事应该是极风光的,却只有这幅画。
太子爷发了话,小刘太监只能送过去,太子妃此刻还沉睡未醒,身边服侍的翠柳姑娘接了画,拿两个元宝赏了小太监。
皇帝、皇后都有诸般丰厚的赏赐,东宫只赏了一幅画。就算这画是太子亲手画的吧。这赏赐也太轻了些,消息顷刻间就传遍了宫苑,宫女子不敢妄议太子。都在心里思量,听说东宫新进了一百多位美人呢,住在西六宫里,等礼仪娴熟了好伺候太子爷。
在这寒冷的冬天。知道上进的小姑娘们也春心萌动起来。
周蕴等小刘太监回来,听说太子妃还在酣睡。他出了一回神叹口气,没滋没味的吃了晚膳,天也就黑透了,皇帝那边终于想起他来。特特的赏了一名美人,他爹真的很疼他了,可惜他无福消受美人恩。
皇帝赏的就有封号。有着昭仪的位份,周蕴命人把王昭仪好生安顿了。
在灯下看了一会儿书胡乱睡了。搂着太子妃的猫,冬夜里芙蓉帐暖,一人一猫,睡到夜半醒过来,周蕴再也睡不着了,心头压得沉甸甸的,在阿黄的头上揉了两下子,阿黄很给面子的喵了声,拿爪子扯他的衣服玩起来。
守夜的宫女轻声问道,“太子爷可要茶水?”
喝了半盏温热的茶,又起来方便一回,就醒的双眸炯炯了,索性披了大毛衣服来到外面透气,几个宫女连忙跟着出来了,他就算想出来透透气都不自在。
周蕴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出了一回神,遥望夜空,天是那样的阔达而高远,此时的自己多么渺小,人世间的欢乐、痛苦、忧愁、顾虑,一切的兴衰荣辱,都无足轻重了,看着这旷远寂寥的冬季夜空,清凉明澈的冷风荡涤着心里的苍凉。
远处传过来一声惊呼,离得远听不真切,含糊的就像睡梦中女人的梦呓,很快就寂然无声了,耳畔只有那萧萧的风声。
周蕴不禁皱眉,他听得很清楚,这是女人的惊呼,不是梦呓。
身边几名宫女都没有听见,周蕴很想过去查看,只是他是太子,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只好让宫女出去把当值的总管太监叫起来,这些宫女牙关先抖了,听了吩咐连忙出去。
总管太监刘海夜里不在,大太监高尚从下处跑过来,身上只披了一件棉袍子,“太子爷有什么吩咐?”
“东宫有多少女子?都住在哪里?外面好像有惊呼声。”
高尚听了忙说,“太子爷身边服侍的三十六人,分作三班轮换,两位太子嫔身边有十二名服侍的宫女子。”
周蕴指着西方问道,“那边住着什么人?”
高尚连忙说道,“那边是太子嫔的地方。”
太子嫔不就是那两个小女孩子,她们俩能有什么事呢,周蕴不由的皱了眉,此刻万籁俱静,只有风吹树梢的声音,心里有些犹豫起来,冬夜里太冷,身边这些个宫女太监都冻得牙齿打颤,像鹌鹑样的缩着脖子。
周蕴还是放心不下来,他相信自己的耳朵,吩咐高尚,“你带着人到那边查看一下。”
高尚连忙答应,“奴才听太子爷吩咐。”
高尚带着小太监过去查看了,几盏灯笼的微光片刻后就隐没在黑暗里,就像被静寂的黑夜吞噬掉了,掌事女官躬身请太子爷回去,周蕴心头烦乱,他又怕太监们不肯用心查看,拿言语敷衍了事,抬脚走进冷风里,几个小太监只好打着灯笼跟着。
宫阙一片漆黑,前方亮着几盏萤火一样的灯笼,高尚带着人挨间屋查看呢。
天上挂着一弯萧瑟的寒月,风吹着枯树枝不断的摇晃,四下里寂然无声,这样的夜里能有什么呢,周蕴倾耳细听,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小太监小声说道,“这是崔嫔住的地方,那边是冯嫔。”
周蕴想起了那两个小女孩子,往内院里头看了看,内院里头黑咕隆咚的,太子嫔的寝宫也有厚厚的木门,里面不肯给开了,外面也进不来,他们这番响动惊起了冯嫔这边值夜的太监,拿着灯笼出来了,一看是太子爷,连忙跪下请安。
周蕴问道,“你们几个听到惊呼的声音了么?”
几个小太监都摇头,说是值夜,谁不偷着打盹呢,一个小太监往前爬了两下,“奴才似乎听到崔嫔院子里喊了一声,很快就没响动了,奴才管不了那边的事体。”
崔嫔那边值夜的小太监还是没有动静,睡死过去的样子,周蕴吩咐一声,“你们几个到院子里看看,莫要惊动了崔嫔。”
小刘太监跳进院子里,崔嫔的偏殿也有上夜的,这时候该出来人应门了,小刘太监敲不开门房,索性开了偏殿的侧角门,“太子爷,这里当值的都睡死过去了。”
守着门房的四个小太监被叫起来,听说是太子爷来了,吓得筛糠一样抖着。
眼前的情景透着不寻常,拿灯笼照了一圈,灯笼的晃动惊扰了屋里,“哪个大胆的敢在外面乱晃,惊动了老娘你们担当得起?”
终于有人说话了,说话的还是崔嫔的管教嬷嬷,带着几分天然的霸气。
“把门给我打开了。”周蕴冷声吩咐道。
小太监拿木棍拨动了里面的门栓,门应声开了,几盏灯笼照亮了屋里,小太监点亮了烛火,屋子里一下子亮堂起来了,驱散了阴冷黑暗,就听帐幔里面一个女人骂到,“哪个敢管你家老娘的闲事,刘海公公绕得了你!”
帐幔里一声尖锐的叫,就是刚才说话的嬷嬷叫出来的。
一股子血腥之气弥漫开来,周蕴感官也比旁人敏锐,他也不等小太监动手,快步走过去拉开了帐幔,就见一个女人穿了件了大红的肚兜,露出了白花花的皮肉,张皇失措的坐在那里,一只手还压着旁边小女孩的嘴,小女孩手里攥着根簪子,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就像一只发了怒的猫。
周蕴伸手拽出这女人,“把她给我绑上了。”
小太监们麻溜的动手绑人,这里可是太子嫔的住处,眼前的一切透着几分诡异,高尚也跑过来,带着小太监在房檐下站着,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偏殿里烛火明明灭灭的,崔嫔手里还攥着那根滴血的簪子,嘴巴上有深深的掐痕,惊恐的往床脚瑟缩着,一边喘着粗气,小脸都憋得青了。
“崔嫔身边服侍的宫女呢?怎么一个都没了?”
外面小太监早查看了一番,“回禀太子爷,四个当值的都在耳房睡着呢,这里各处都没有值夜的。”
小姑娘在榻上跪了,“太子爷救命。”
小姑娘吓得不轻,头发都散乱了,嘴巴上是按压的红印子,夜晚之间只穿了贴身的亵衣,也被撕开了,还好她是个小姑娘,这样子也就不算什么了。
这嬷嬷出现在崔嫔的床上,小姑娘刚才遭遇了什么?
周蕴吩咐她,“赶紧把衣服穿起来,你别怕,孤会为你做主的。”
小姑娘听了这话吚吚呜呜的哭起来,拽过被子钻进去,过了一会,被子里嚎啕大哭,哭得透不过气来,周蕴听不得委屈的哭声,心里火烧一般难受,就在他眼前,就在他的东宫,就有这样的龌蹉事!
“把崔嫔身边的人都押起来,孤要亲自审问。”
周蕴冷冷的看一眼地上的管教嬷嬷,这嬷嬷也不过三十几岁,穿着大红的肚兜,露出雪白的皮肉,胳膊上扎出了来的血窟窿还在流血,这小丫头手劲还挺大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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