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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筱心有疑惑却缄口不问,见父亲有话要讲便孑身走到窗前,看着连绵大雨侧耳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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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振涛把一个包裹放到桌上,端坐在椅子上,稍稍沉吟后说道:“这场雨一直未停,本想至少能留你到雨停,先前出去走了一圈,恐怕小公子呆不得这么久了,看情形这雨还要下个两三日,可已经有人按耐不住等到雨停,这包裹里给你准备了些许食物和一点碎银,我这里生活并不宽裕,只能做到这些,一会筱儿给你找身合适的衣服你换了,晚饭后便趁夜离开吧。”
    战天扬静静的听着,心中百转千回,愈加看不透这位表面普通却透着不凡的中年汉子,说道:“你知道我是谁却还救了我?”
    萧振涛用一种战天扬看不懂的神情看着他,淡然说道:“现在知道你身份的已不止我一人,纵使连日的大雨也浇不灭一些人心中的贪念,你睡了两天两夜不知有多人在内心的煎熬中辗转反侧,两日已是极限了,现在你在这里多留一刻也就多一分危险,我既然救了你便不能再害了你。”
    战天扬强忍着冲动,细细的打量着父女二人,心里思量再三,说道:“可是,我走了你们怎么办?伯父既然知道我是谁,也该知道如若我走了你们将会面临什么,你们救了我,却让我连累了你们。”
    “宿命使然,这一劫我终究是躲不过去的,这两日我一直在考虑该如何安置筱儿……”
    萧振涛摆了摆手,坦然轻笑着,看了窗边安静的萧筱一眼,眼中有着浓烈的父爱和不舍,又盯着战天扬坚定的说道:“所以,今晚你和筱儿一起离开,我相信你很清楚到何处才能安全。”
    “爹爹……”
    萧筱花容大变,急忙向父亲走去,萧振涛摆手止住了萧筱的话,神态之严肃是她多年来未曾见过的,不由的顿住脚步欲语还休,可一对清澈明亮的眼眸中含着浓郁的期许,让见者忍不住的心酸。
    萧振涛凛然的眼神直*战天扬,似是在期待着他的答复,然而此刻战天扬心中却是波澜起伏,他很清楚自己离开后会给这一家人留下怎样的灾祸,同时他还有很多不明白,沉吟了片刻说道:“伯父,你可以和我们一起走,你若留下断然不会有生还的可能。”
    “我们父女在此生活了七年,乡邻们对我们父女二人向来照顾有加,何况他们都是寻常的百姓,我若也走了那些人来了寻不见我势必会迁怒于乡邻,我又怎能让这些无辜的人遭此横祸?萧某此生已别无他求,只为无愧于心,况且今日能还了昔日的恩情也算了却了萧某一桩心愿,只要小公子和筱儿能够无恙,我便再无憾事。”萧振涛淡漠言说,炯炯的目光豁达而释怀,望向自己的女儿时嘴角含笑,和蔼可亲。
    萧筱却是诧异的看向战天扬,作为儿女她当然知道父亲此生最大的心愿是什么,从父亲的这一席话中也猜到了这位与自己年纪一般大的少年的身份。
    对方的话让战天扬仿佛被一记重锤击在了心口,心中徒生百般滋味,移步坐在了萧振涛对面,凄苦的笑着,说道:“你怕连累无辜,却让我连累了你?昔日的恩情?怎样的恩情会让你用命来还?你到底是谁?”
    萧振涛的眼中突然光亮大盛,端坐的身体也生出了无限光彩,此时此刻他不再是个普通的汉子,宛如一位唯我独尊的强者,光辉夺目,萧筱见得父亲这般眼眸中竟泪光闪闪,被她掩藏在心底的那个形象瞬间苏醒、放大,与此刻的父亲一模一样。
    萧振涛沉溺在回忆中许久,才缓缓说道:“七年前,我为逞一时之气无意得罪了权贵,因此连累了我萧氏一门,对方势大远非我能撼动,当时多亏战家出面主持公道方才免去了我灭门之灾的厄难,对方忌惮战家虽在明面上放我一马,暗中却对我门施绊打压,我也明白战家能保我门一时不能保得了一世,为保我门下万众性命,我唯有变卖家产,分了钱财,遣散门下,自己带女儿归隐山林……”
    “小战公子,战家当年的恩情萧某多年铭记在心却苦于无以为报,如今战家蒙难,能以我一人性命报当年萧门万众得以生还的恩情,死亦何惧!”
    “你就是当年萧门门主,震天双环响绝天下的萧振涛?”战天扬惊呼道,睁大了眼睛看着萧振涛,似是要重新看清楚此人。
    萧振涛苦笑中带有些许安慰,说道:“徒有虚名罢了,难得小战公子还能记得。”
    战天扬忍不住吸了口气,起身对萧振涛深深一拜,说道:“都说萧门主的震天双环乃天下一绝,威力震天,萧门主的豪情侠义更是闻名寰宇,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晚辈战天扬见过萧门主!”
    “这天下早就没了什么萧门主,我如今只是个寻常的小百姓而已。”萧振涛眼眉低垂略显萧瑟,昔日的一代豪侠已然不复。
    面对权贵的*威哪怕名动天下的声誉也不堪一击,曾经豪情侠义满天下的萧门门主如今只能委身于一个小小村落中,战天扬暗自叹息一声,说道:“我虽不甚明了当年发生了什么,但爷爷说萧门主是百年来罕见的豪情侠士,萧门门下各个忠肝义胆为民除害,于萧门折戟沉沙的恶徒何其之多,不能为虞诈之人没落了,不想最终萧门主还是遣散了萧门,为此爷爷还伤神了一段时日。”
    “没想到我萧振涛还得战老爷如此赞誉,好好好,哈哈,只为战老爷这般青睐我便无愧此生!”一时间萧振涛豪情万丈,双目闪闪,可见他对战老爷子是何等敬仰。
    “当年爷爷既然有心要保住萧门,萧伯父又何必执着遣散了萧门……”
    战天扬重重的叹息一声,看向萧振涛时眼中愈加敬重,说道:“恐怕并非萧伯父所言萧门被对方暗中打压,爷爷做事从来都是谨慎周全,怎会还让他们为难萧门?”
    萧振涛怔了怔,叹息一笑,道:“小战公子果然名讳不虚……不错,当年战老爷子不仅救了我萧门上下,还免除了后患,对方的确未曾针对萧门有不轨举动,但我却听闻对方与皇室关系极好,为这件事皇室连明沁公主与你的婚约都搁置了,为了不牵连战家,我唯有遣散萧门。”
    “萧伯父你好糊涂啊,哪里是皇室搁置了婚约,哪怕你当时再多等几日也好……”
    战天扬大叹一声,无不可惜的说道:“虽然那家与皇甫明沁的额娘是表亲关系,但他们如何能左右得了皇室,当年是爷爷搁置了婚约,为了让皇室惩治朝内怙势挟权的跋扈世家,萧伯父听闻的是那家为保颜面放矢的流言啊。”
    萧振涛错愕不已,竟为之呆住了,一旁的萧筱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目光在父亲和战天扬身上游走不定,片刻后萧振涛朗笑出声,竟笑的甚是欢愉,说道:“我萧某何德何能竟让战老爷子这般相护,罢了,战家救我萧门于水火却是不争的事实,无论如何这份恩情都是无以为报的,如今战家蒙难,我能付诸于绵薄之力也死而无憾。”
    “可是……”
    战天扬还要说什么被萧振涛严厉的神情打断,转而对萧筱说道:“筱儿,战家施以我萧门万众的恩情不能不报,此去你不仅要好好活着续我萧门一脉,还须得照顾小战公子周全,以了为父此生最后的心愿。”
    萧筱美眸含泪,说道:“女儿明白爹爹一生大义,可如何让女儿舍爹爹而去?爹爹为情义舍命,却让女儿背负不孝之名弃你不顾,女儿万万不能答应!”
    “胡说!”
    萧振涛拍桌而起,肃然说道:“你若不听为父之言才是不孝!战公子重伤在身,此去一路的艰险无以复加,若无人在旁照顾难保会遇不测,为父一命只可还战家恩情之万一,如今若保不得战公子安危为父死不足惜!”
    战天扬在旁痛心疾首,眼下的情形他如何也想不出个万全之策来,以萧振涛久闻盛名的侠义今日定当死而后己,萧筱若留下也是必随萧振涛赴死的下场,若就此舍父而去对这样一位少女该是何等的残忍?他实在不忍心让眼前这样一位纯真的少女背负和他一样的痛苦。
    忽然,萧振涛眼中精芒闪烁向窗外望去,沉声说道:“没想到来的这么快,筱儿,快带战公子走后门走!”
    “爹爹……”
    “萧伯父……”
    “快走!”
    萧振涛不容置疑的打断二人,眼中精芒闪烁,一字一顿的说道:“你们活着,我便死而无憾!”
    萧筱紧咬着嘴唇,眼眸含泪一眨不眨的看着父亲的眼睛,父女对视的瞬间萧筱明白了父亲的决然,明白了父亲的大义,狠狠地一跺脚,身影一闪取下墙壁上的弓箭,拉起战天扬的手,坚决的说道:“走!”
    战天扬知道此刻再多说什么都是枉然,心中对这对父女充满了愧疚和感激,抓起桌上的包裹,最后对萧振涛郑重的说道:“萧伯父,保重!”
    萧振涛淡淡的一笑,坦然自若的神态让战天扬仿佛看到了寒夜里的一盏灯火,不仅照亮了黑暗,也温暖了这个寒噬人心的天地。
    萧筱早已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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