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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蕊在偏厅独自坐至半夜,孟昶来寻她。
www.biquge001.com发现她呆呆地坐在桌前,面色很不好看,似是维持这个姿势维持了很久,身上冰凉一片。
“怎么铃铛走了你还不回去?”孟昶将她细弱的身子抱进怀里,明显的感觉到在他说到铃铛的名字的时候,她的肩膀一抖。
“怎么了?”孟昶皱眉,感觉到她的不对劲。
“没事,我饿了。”徐蕊笑笑,仰起脸来撒娇,孟昶拧拧她秀挺的鼻子,看到桌上的菜肴竟一分没动,问:“你们没有吃饭吗?”
“没有,我们一直在说话。”徐蕊垂眸,遮住了那抹因说谎而引起的慌乱。
孟昶没有再问,目光却在触及桌上放的那把莹润白玉的鸳鸯交颈壶时,狠狠的一顿,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是前朝宫中一个妃子为了霸宠,专门请能工巧匠制作的,这壶里有机关……
大蜀先帝孟之祥发现了它,大怒之下命人将其砸毁,这把壶为什么还在,又是为什么到了徐蕊手里?
孟昶眸光复杂地看向徐蕊,她因为说谎心虚一直低垂着头,孟昶不动声色地将疑惑收起来,拉着她的手入座,“我让人再做些新的吃食来?”
“不,不用了,这些都没有动,再拿去厨房热一热就好了。”
“来人!”孟昶扬声向外喊了句,夏荷带着几个丫头进来将桌上的菜肴端下去。
待桌上的杯盘都被端下去,只留那把鸳鸯交颈壶孤独地留在那里,还有两只素色的酒杯并排放在一起。
徐蕊暗暗的咬了咬牙,拿起酒杯和玉壶,用衣袖遮挡,按了左边那只鸳鸯的眼睛作势就要倒酒,孟昶心中狂跳,他瞬间便洞悉了她的想法。
“放下!”一声大喝,吓了徐蕊一跳,端着酒壶的手一抖,她抬眸看向孟昶,“怎么了?”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孟昶放缓了语调,但脸色仍旧是臭臭的,“你忘了自己怀孕了么?”
“可是,大夫说过,可以适量喝一点的。”徐蕊抿唇,强词夺理。
孟昶不想与她在这件事情上纠-缠,道:“外面风雨那么大,你开着窗户,是想让你和我都感染风寒么?”
徐蕊咬着唇看向那几扇大开的窗户,面上涌起一丝懊恼,起身去关窗。
孟昶趁机将酒壶拿过来,果见其左边的那只鸳鸯的眼睛陷了下去,如果不是用心观察,绝不可能发现这细微的变化。他的脸色沉了沉,不动声色地将酒壶放回原处。
徐蕊回来,孟昶也不再出言阻止她喝酒,目光灼灼的看她倒酒,徐蕊将第一杯酒放到了自己面前,第二杯给了孟昶,孟昶接过酒来并不急着喝,只放在桌上,问:“蕊儿,难道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么?”
“呃,什么话?”徐蕊佯装不知,抬起一双灿烂的眸子看他。
孟昶直直看着她,似乎要看到她的心里去,徐蕊心下惶然,难道孟昶看出了什么,还是他认出了那只酒壶?
不可能啊,她在宫中这样久,从未见过这样的酒壶,孟昶从来无心多关注后宫这些琐事,她都没见过,他定是也不知。
这样想着,徐蕊放心了许多,自顾自的拿起筷子来吃了几口菜,莫名变得话多起来:“还记得那年宫中采选么?”
“嗯。”孟昶淡淡的答了句,他怎会不记得,那年他无心纳秀,太后李氏为他挑选,将那些姑娘个个都夸得跟朵金花儿一样,那些女人都打扮的花枝招展,一个个见着了他兴奋的小脸通红,明明就是不敢看他,却总是忍不住偷偷打量。
这样赤衤果的爱慕目光他见的多了,莫名觉得烦闷,越到最后越没耐心,那些姑娘不管长什么样子,他都提不起兴致来了。
直到她出现。
一袭素腰的滚雪细纱衬底的席地长裙,裙角上银色玫色闪线绣出的九朵芙蓉花一进门便吸引了他的目光,原本他只对她的容貌有一瞬间的惊艳,没想过要将她纳入后宫,临走时她唇角那一抹得逞的笑莫名让他心头火起,便出声喊住了她。
一声“慢着”,他清楚的看到她的脊背瞬间僵硬成一条直线,半晌不得不转回身来又跪到他面前,绝色的容颜上还带着些微不甘,他看着忽然就心情大好,命赫德全给了她牌子,领她去重华殿等着。
想起她擦了他一身的口水,又不怕死的请求责罚的时候,他心里真是又笑又怒,一双狭长的凤眸轻姚地看向她。
徐蕊也想起那时候的糗事,垂眸轻笑两声道:“孟郎,有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的。”
“嗯?”
“其实我之所以去参加选秀,都是被我爹逼去的,那时候我心里一直有个忘不了的人,所以……”
“所以就总是将我往别的女人身边推?”孟昶一记冷冷的眼刀甩过去,徐蕊立马就囧囧红了脸。
“那时候你不也把我赶回了娘家。”徐蕊怨念地瞥他一眼,“还害我在徐府白白受了好些日子的冷嘲热讽。”
“哼,那还不是你自找的。”孟昶鄙视,目光沉了沉,执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看孟昶喝了酒,徐蕊心一横,也拿起面前的酒杯喝了个干净。
的确是好酒,喝在口里绵柔醇厚,可是为什么这是壶夺人命的酒呢,呵呵。
徐蕊忽然就想想问孟昶一个问题,她上前倾了倾身子,“孟郎,你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真是不害臊,这样的问题你也问的出口。”孟昶睨她一眼,垂眸忽略那从嗓子眼一路延伸到脾胃的痛。
“唔,你告诉我嘛。”徐蕊许是有些醉了,起身离座去孟昶那里,拉着他的衣袖撒女乔。
孟昶眉头皱了皱眉,答:“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声音已有些黯哑,徐蕊抬眸,盈盈眸光有水雾渐渐升起,“其实我也是的。”
“我原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再爱上任何一个男人,可是,可是……纳秀那天第一次看见穿着龙袍的你,我就忍不住感叹,世上原来还有这样英俊的人。”
孟昶低低的一笑,将涌到喉头的腥甜强压下去,“原来你看上我就因为我的皮相啊?”
“哼,难道你当初看上我就没有一分是因为我的容貌吗?”徐蕊嘟唇不满,孟昶看着她的模样,忽然想亲亲她,却僵在那里没有动作,嘴角有鲜血涌出,徐蕊没有抬头,他抬袖擦去。
“孟郎,我都跟你这么久了,连一件嫁衣都没有穿过呢,你说是不是有点亏?”
孟昶没有答话,徐蕊听的闷哼一声,惊愕得抬头看他,脸色瞬间就变得惨白一片,她颤抖着声音问:“怎么,怎么会这样,这杯毒酒,原本是给我的,你怎么,怎么喝了它?”
问到最后,她的眼泪都流了出来,她拉着孟昶的手道:“孟郎,孟郎,你撑着点,我,我去给你找大夫!”
“不用了,这是浸过鸩鸟尾羽的毒酒,世间无药可解。”孟昶拉住了她。
“不会的不会的,怎么会这样,孟郎你为什么要换了我的酒,死的应该是我,应该是我啊!”徐蕊不敢置信的摇头,眼泪流淌了一脸。
“蠢女人,没我的允许,你竟然想私自寻死。”孟昶的眸子暗了暗,握着徐蕊手臂的大手紧了紧。
徐蕊低头落泪,心里痛的如撕裂一般,眸光一寒,她拿起桌上的那把鸳鸯交颈壶作势就要往嘴里倒酒,她想陪孟昶一起死。孟昶伸手夺下酒壶,砰的一声扔出老远。
“不准喝。”
徐蕊执拗起身去捡,孟昶拉住她,道:“蕊儿,你听我说,我们还有孩子,你不能这么自私。”
“当初我们说好的,贫贱不移,生死不离。”
“是,是我自私了……我更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连同我那一份好好活着,或者,或者,哪天遇见一个真心相待的人,能嫁得更好……”
徐蕊哭着连连摇头,不嫁了,她以后真的不嫁了,她已是孟昶的妻,这一生都是他的人。
“可是,你给我记牢了,这一生不论后来你又遇到了什么样的男人,下辈子,你都只能是我的妻,不,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辈子,得,都是才行。”
“嗯,我生生世世都做你的妻。”
“若有来生,我定不投生帝王家,不背负这江山社稷,不背负这黎民百姓,不三宫六院,只与你做平凡的夫妻。哪怕……哪怕不能再世为人,就算做两只比翼双飞的鸟儿,两朵随风而去的云……”
“蕊儿,我爱你。”
身边的男人渐渐没了呼吸,徐蕊抱着他逐渐冰凉的身子呆坐在地上,忽然想起她始终欠他一句:“孟郎,我也爱你。”
夏荷带着丫鬟们自厨房归来,看着徐蕊抱着一身是血的孟昶坐在地上,手里的玉盘砰的一声砸在地上,“主子……”
她身后的小丫鬟赶上来一看究竟,立马便吓得大声尖叫起来:“啊!主子中毒了!”
身后所有的丫鬟皆是丢了手里的东西,争相奔走相告,一时间孟府大乱,徐蕊紧紧抱着孟昶的身子,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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