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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以墨怫然不悦:“这等墨宝,岂能以那等俗物量之?”
他话音未落,那边苏公子已经得意洋洋道:“咱这幅画,花了足足有一千两银子!更别说,花钱也买不到!”
这一次苏以墨倒是没训斥他,反而是脸色也有些矜持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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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后世某位官员若是能得到一个官位超高的领导题的字的话,定然要想方设法让别人知道,却是又不愿意自己亲口说出来——这是一种无形但是作用极大的政治资源。
董策幽幽叹了口气,淡淡道:“既然您府上这般遮奢豪富,为何还要去取那些不义之财呢!”
厅内的气氛瞬间便是冷滞下来。
苏以墨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皱眉道:“你这是何意?”
“那我就直说了吧!”董策翘起二郎腿,慢慢悠悠道:“我那哥子……”
董策便是把事情经过都说了一遍,道:“那是我家祖宅,祖上传下来的田产,子孙纵然不肖,也不敢就此舍弃,是以还请先生高抬贵手。”
苏以墨盯着董策,道:“你的意思是,拿钱来赎了?”
董策摇摇头,很诚恳道:“我是一个穷军户,没有钱。”
“那你是什么意思?”苏以墨眉头拧成了川字,冷笑道:“难不成是要强抢?硬要?”
董策脸上的表情更加诚恳了,他郑重的点点头:“您说的没错儿。”
苏以墨愣了,然后便是爆出一阵哈哈大笑。
苏公子也跟着笑,只不过小的分外阴冷。
董策也笑,淡淡的,自矜的,一切尽在掌握的笑。
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直挺挺的打上门来,开口就要强抢,而且还是一栋宅子外加二十亩上好的水浇地。
“当真是白日做梦!”苏以墨狠狠的一拍桌子,脸上已经是一片冰冷,瞧着董策冷笑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敢来我府上猖狂,赶紧滚,若不然的话,老夫休书一封给侯大人,直接扒了你的官衣,打杀了你!”
显然董策的做法,已经触碰到了他的底线,把他彻底的激怒。这位一直举止颇有气度的家主大人,这会儿也是撕破脸宛若市井泼皮一般了。
不过他越是这样,董策越是不害怕。
“凡事就不能好好说么?何必动辄打杀呢?”
董策叹了口气,满脸无奈的说了一句。
苏以墨已经给气的说不出话来了,这世间竟还有如此无耻之人?
“既然这样,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董策摆摆手,朝石进道:“把人带上来吧!”
石进应了声是,转身出去。
少顷,外面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石进和王通夹着一人进来了,把那人往地上一扔。
仔细看来,那人穿着破烂,獐头鼠目,眉眼儿灵活,眼珠子咕噜噜乱转着,他一瞧见苏公子,立刻便是露出喜色,嚎叫道:“大爷啊,俺可是找见你了……”
董策在旁边只是冷冷一笑。
苏公子没来由的心里一晃,冲着董策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董策嘿嘿一笑,笑容中满是森严的味道,他轻描淡写道:“想必二位也都知道,今儿个本官在街面上当街占了一个建奴的奸细。”
苏以墨打断了他的话,嗤笑一声:“是不是奸细还说不准呢!”
既然已经撕破脸杠上了,那也就不需要留什么体面了。
董策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来扔给苏以墨,淡淡笑道:“这是从他家里搜出来的,这黄二虎,的确是建奴奸细。”
苏以墨把那东西拿在手里,这是一个腰牌,约莫有六寸长,四寸宽,乃是黄铜铸造,正面是一个下山猛虎的浮雕。虽然只有寥寥几笔,但是却是把那猛虎的威猛霸气给刻画的淋漓尽致,似乎就要从中跳将出来择人而噬一般。背面则是各自用满文汉文写了一些话,苏以墨一看之后,眉头顿时是深深的皱了起来。
董策淡淡笑道:“这黄二虎的上线,乃是一个叫做完颜傅尔素的建奴白巴牙喇兵,还是镶红旗旗主的贴身侍卫,身边的心腹人物,黄二虎凭着这枚腰牌,可以穿行建奴各大城池而不受阻碍,更是可以直接面见完颜傅尔素,通过他见到镶红旗旗主。”
他吁了口气:“还真没想到,这黄二虎,竟还是个极关键的人物,地位也是不低,想必他的下面,还有很不少的建奴细作,却是须得好生查访一番了。”
苏以墨很是希望董策说的话是胡诌,但是这腰牌,委实是做不了假的。他本来以为董策杀黄二虎一是泄愤,二是立威,至于建奴细作什么的,不过是安插的罪名而已。但是现在看来,这黄二虎竟还真是个奸细。
“你来与老夫说这些,又是何意?黄二虎和老夫实乃素昧生平。”他淡淡道。
“这事儿还真跟您府上有些关系。”董策嘿嘿一笑,那边厢苏公子已经是满脸惨白,董策笑吟吟的瞟了他一眼,指着堂下跪着的那人道:“这是黄二虎的余孽,被本官手下抓到,经过审问,已经是对自己作为建奴细作的罪行供认不讳。而且这厮吃刑不过,还供出了不少东西,比如说,那黄二虎的同党!”
苏以墨心里生出一股不妙的感觉来。
只听董策一字一句道:“而这厮招认,贵府,也是建奴奸细!”
大厅中的气氛顿时是变得一片冰寒,似乎是六月飞雪一般,让人禁不住的寒毛直竖,一个冷战便是打了出来。
苏以墨死死的盯格作响,所谓咬牙切齿,恨之入骨,也不过如此了。他脸上的肌肉一突一突的跳动着,显然已经是暴怒到了极致。他忽然狠狠的一拍桌子,大怒道:“荒唐!放肆!老夫世代书香门第,饱读圣贤之书,最明白礼仪伦常不过,岂会为鞑子做驱使?行那让祖宗蒙羞之事?”
他这边雷霆暴怒,董策那边却是和风细雨,依旧是笑嘻嘻道:“那李永芳乃是辽东世代将门,深受国恩,还不是降了老奴?还为胡妇生子,为天下笑。范文程也是饱读诗书之人,还不是为那老奴出谋划策,不遗余力?这等事,可是说不准的。”
“你!”苏以墨给他堵得一肚子话都说不出来,脸色已经是黑的跟锅底也似。
董策幽幽叹了口气:“唉,其实这话,我本也是不信的,贵府乃是周围几十里都有名望的名门望族,又怎么会做这等事?但是这厮说的,也很是可信,那黄二虎生前,和令公子相交甚密。这就不得不惹人生疑了。”
他冲着跪着的那厮道:“你说是不是?”
这厮早就已经是给王通收拾的服服帖帖的了,忙不迭的点头:“是,是,大人说的没错儿。”
苏以墨回头狠狠的瞪了自己儿子一眼,低低骂道:“你这个小畜生!”
苏公子的那嚣张气焰早在董策说出方才那番话的时候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他本来自视甚高,却没想到,面前这个看上去比自己还小一些的年轻人,心机城府竟是如此的深沉,更兼手段狠辣,更有一副腹黑心肠。他这会儿对董策可谓是又恨又怕,给父亲训斥一句,也只是低着头乖乖的应了不说话。只是心里已经是叫起了抱天屈,他和黄二虎确实是过从甚密,只不过那是因为黄二虎是市井无赖人物,许多苏公子碍于面子做不得的事情,他却是能做的。这段时日靠着黄二虎,苏公子着实是心情爽利——强上了两个寡妇,三个黄花闺女,打断了四个人的腿,剁了一个人的三根手指头。
却没想到因此惹来弥天大祸。
董策这会儿反而是好心的当起了和事佬,摆摆手:“诶,事情还未查明,先生何必如此?”
苏以墨不接话茬,只是盯着他道:“你想怎样?”
董策微笑道:“也没什么别的,只消得您传下命令,让我等把先生这府上搜一搜,也就是了!”
“你这是做梦!”
苏以墨喉咙中发出了一声低沉的怒吼,气的嘴唇一阵哆嗦,胡子都颤抖起来。
堂堂书香门第,若是被几个下贱的军户闯进来一番大搜,成何体统?这事儿传出去,只怕苏家要沦为整个冀北道的笑柄!更别说眼前这年轻人,年岁不大,心机却是深沉的很,手段更是狠毒老辣,谁知道他会不会在搜查的时候给自己栽赃些所谓的‘证据’?
他在那儿气的直哆嗦,董策也不说话,只是笑吟吟的瞧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苏以墨情绪方自平息下来,喘着粗气道:“定然还有第二条路吧?”
“有啊!”董策一击掌,伸出右手,掌心向上,神情冷淡道:“把吃了我的,都给我吐出来!这事儿,就算完了。”
“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田产和宅第?”
然后董策便看到了神奇的一幕,就跟变脸也似,苏以墨脸上的怒色和不满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脸上却是换上了一副轻松的笑意,他也不再站着了,而是往后面的椅子上一坐,悠闲的翘起了二郎腿。瞧着董策淡淡笑道:“董二,真有你的,费尽心机弄了这些出来,就是为了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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