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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无数金针如同绵雨一般自天际滑过,将整个神族大军尽数笼罩,下一刻,暴虐剑气瞬间攻到了眼前,那一双双直愣的眼眸中还带着金光映入时的绮丽神采,那一张张呆滞容颜上,还未褪去女神惊鸿一瞥之时的惊艳,却是这样闪耀着惊艳着,那一具具站得笔直毫无防备的身躯下一刻便在箭雨之中瞬间被粉碎割裂,化作一片尸海!
那一刻,骨肉分离血水四溅,保持着仰望的姿态,有人一瞬间便被拦腰斩断;眸中还带着茫然无措,有人刹那间就被刺穿了头颅!身边的伙伴连闷哼都来不及发出一声,便是破碎了一般倒在了血泊之中,看着身边惨剧,有人惊惧回眸还没来得及逃走,便只见眼前道道凌冽金光瞬息而过,剧痛来袭瞬间被撕成了碎片!
揽月神弓射出的箭雨,多如牛毛迅如闪电,杀伤力极大!这样的阵仗东溟当年有幸见识过一次,那还是昔日的灵鸢神女第一次参加神魔大战的时候,创造的奇迹!
当年那一场箭雨,瞬间将原本迅猛袭来的魔族大军困入了一片血海,尔后夺回主动权的神兵强攻而上,所到之处,看到的是一堆堆断臂残肢沉浸在已经浸透不了更多血污的土地上,当年空气中浓厚的血腥臭,入眼漫山遍野血样的残云,给包括东溟在内的所有人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今日,这一场箭雨,是挫敌,亦是证名,远方,高高重楼之上,那一袭黑衣容颜淡漠的女子用着神女的兵器施着神女的咒法,她就是灵鸢,昔日天界的保护神,武神灵鸢!
“神女…”
“统帅…!”
那一刻,就在东溟一瞬心悸的下一秒,身边亦是响起了数声低喃,认出她的身份的不止他一个,千万年来念念不忘她的人也不止他一个,只是,今时今日,沧海桑田,当他们所有人都站在了她的对立面,他们只是她无差别射杀的敌人之一!
东溟回眸,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副帅全然呆愣着直面那漫天箭雨,一瞬被射成一滩糜烂血肉!当年征战之时,他还只是个负责她的战马的孩子,每每只敢遥遥望上她一眼,眼底带着最澄净的崇拜和羞涩;这一刻,便仿佛是用同伴的鲜血洗净了昔日旖念,东溟再一次直白的感受到了,昔日的神女已死,如今他们面对的,是那万年之后重生归来的魔君,还有他那同样所向披靡心狠手辣的,正妃!
盈盈从高台之上翻越而下,阿零来到了自家殿下身前,垂眼,轻轻握上了他递过来的手心;
同样的黑衣黑发,同样的清冷无双,他们比肩站在微风轻柔的云端,抬眼望去的,是云海彼岸那早已被鲜血和哀嚎浸透的地狱深渊!
昔日大战,越山被推到风口浪尖,战败的时候,从未有人站出来替越山求过一次情,得胜的时候,也从未有人在欢呼雀跃之时,顾念过越山重门一夜之间又是抬入了多少尸骨,后山,葬下多少至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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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的残酷,从来不是在于死了多少人,还是在于死了多少心,当感情变得麻木,当人心变得冷漠,当所有人只求得胜只求自己的存活,只会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他人身上捧高踩低的那一刻,人心已死,心中自认再纯真的感情,实则亦是虚幻。
当年最后一场大战,她失败而归,越山全族领着师傅的遗体经过那九重天门,没有一人前来迎接;担心着魔族趁势反攻,越山门中草草举办的那场葬礼,亦是没有一人前来悼念。那一日,九重天上难得阴雨绵绵,她骑在高头大马之上,走在送葬队伍的最前端,那一条路,昔日得胜而归之时聚满了一张张带着希冀的脸庞,如今战败了,却是空旷无一,直至快要走过那最后一重天门,终是让她看见了唯一的一人,那还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小脸上满是稚气,眸中却带着全然的仇视,他只对她说了一句话,说若她真是传言之中的天生之子,又为什么会输?如果她真的那么厉害,为什么还没有亲手斩杀掉那魔君,害得他们要举家逃亡!
他叫她,骗子…
那一日,连绵的小雨终是沁入了软甲浸透了衣衫,给全身带来极致阴寒;那一日,她一身素缟身后是静默的送葬仪队那漫天飘摇的白幡之间一口黑色木棺之中躺着她最**的至亲,听着这样的话,忽然一滴雨水滑落了眼眶,她终是发觉,原来,只有自己的伤,才会痛,别人的伤,再是血肉模糊那也只是别人的伤,那一日,那一刻,她忽然就体会到了,心死的味道。
所以,这便是战争,伤她至深,也伤了所有人。
掌心缓缓握紧手心里的长指,她心知对面的队伍里有着当年很多故人,只是那一场借由着扭曲背景而来的情意没有守护住任何东西,她又何必如今还来在意。
墨瞳轻抬,映出的是最冰凉的冷意,阿零扬手摊开掌心露出那道透着清幽银光的灵魄,淡淡开口,她说,这便是你们要救的太子漓尧,太子,已死!
那一刻,伤亡惨重的神族大军一片死寂,下一刻,她再是扬手轻轻一挥,竟是从身后的云雾之中召来了一只黑色巨龙!
“这就是你们的大皇子漓昇,本妃新收的契约兽,从今尔后,他就将一直保持着畜生的形态留在本妃身边,俯首称臣甘为坐骑!”
清冷的话语,一瞬如同尖刀一般划过身心,红唇下一刻轻轻扬起的那道冰冷弧度,带出的是最肆意傲然的鄙夷深深刺痛了对面所有神兵天将的心!血气在心头翻滚,紧紧握上武器的指尖发白颤抖,一个,两个,终是有越来越多的人跨出了第一步,当第一声满是血性的呐喊冲破云霄的那一刻,心中聚起的怒火终是燃烧了全部斗志,死伤大半却仍是人数众多的神兵天将们怒吼着,朝着对岸急攻而去!
这一场怨憎会,即是没有了天帝和水月,便由这些所有含着怨气含着愤怒的人们带来历劫所需的痛苦,成为度她飞升的宿主!下一刻,远方云端,静静悬停的百尾灵凤之上,一身雪衣面容隐在层层纱幔之中的男子终是懒懒睁开眼来,望上下界战场,清幽墨瞳之中带起一丝饶有兴致的浅笑,笑着,他扬手,轻轻拨动了身前那柄通体漆黑的上古玄琴。
潺潺如水流般的琴音自天际倾泻而下,衬着下方喧嚣震天的战场,竟带出诡异的和谐感。第一拨神兵急速攻到城下的那一刻,远方金瞳潋滟,玄衣轻扬之间昼焰行指尖聚起灵气在空中一个轻划,空无一物的长空之中那一刻忽然现出一道金线,策马而来的天将来不及止步一下撞了上去,顷刻爆裂而亡!那一刻,齿间喃喃念出咒符,身后阿零阖眼轻轻展开双臂,沙场之上无数蒲公英一般的球状灵体从死者身上幽幽飘出,汇聚成一条轻柔光练,缓缓袭来缠绕到了阿零四周。
八苦集结,那一刻,在城中作法的青岚已是开启了飞升的阵图,将阿零体内已经融入的灵魄交织在一起,灌入了她的元神。那一刻,体内肆虐的浊气丝丝消散,阿零甚至都可以感觉到心头一股强大的压力正在慢慢瓦解,一点一点抽离。那一刻,身后四瓣蝶翼轻展开来牵引着她缓缓飞上了长空,一片澄净光晕之中,阿零阖着眼,却是微微蹙起了眉,心头那抹挥之不去的担忧还在,她却已是无法睁眼再看他一眼。
前方,杀戮还在继续,这一场祭奠,无数人陨殁,只为换得一人飞升成神。
堕神历劫,也许从来不是那么崇高美好的事,自那八苦劫难存在以来,禁锢了太多悲哀的灵魂,牺牲了太多无辜的生命,普度众生普**众生的神明么,试问,当牺牲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也牺牲了旁人,度过这样阴暗的试炼飞升成为高高在上的神明,那一颗历经所有的心,真的能保有那样纯净慈**的感情么?
这便是这个世界的天道,引领着所有人遵循的规律,八苦存在的这一切,历劫存在的这一切,也许早已是写定了结局,饶是神明,永生永世亦是苦苦在业障中挣扎,所有人都未曾真正度过苦海,一世煎熬。
指尖,那琴音袅袅,婉转清幽之间,下方那一场单方面屠杀般的战役,已是接近了尾声。
四周安静的,一片死寂,空气中弥漫的血的味道,金瞳轻阖,掩去眸中流转而过的情绪,再睁眼时,他扬手聚起魔刃一瞬劈斩,终是将最后一缕孤魂留在了这云海城的荒芜城外。
那一刻,金瞳微敛,昼焰行转身回眸,淡淡凝望上了身后半空之中,包裹在金色灵气之中已然开始幻化的阿零。
容颜沉静,眉目清婉,望上那光晕之中容色清冷的小脸,淡漠金瞳中带起了最温柔的情意,视线淡淡往下,凝上那华服之下高高隆起的小腹,那一刻,那温柔眸光之中闪过一丝痛楚,那般隐忍深沉,他心**的姑娘,他最**的阿零,他们一起努力至今,终是走到了这最后一刻,终是到了…分离之时,他从最初就知道自己无法信守诺言,他从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骗她,做了这般狠心的事,她一定会,恨死他…
那一刻,金瞳之中沉痛夹杂着痴心深深凝望上他最**的眉眼,用目光刻画,用真心描绘,将那一分一毫细腻的肌肤五官深深刻入心底,下一刻,耳边那婉转清幽却是带来阵阵寒意的琴声终是戛然而止,一片金光之中,幽幽转醒的阿零墨瞳之中已是带上了全然的黑,淡淡的,她凝望上他的眼,这天地之间,无声无息,只余下了他们二人,还有一苦,**别离!
手中幻化长剑,她急攻而来的那一刻,他用魔刃相抗,蓝黑色闪电映入眼底,那里是不变的温柔眷恋。
八苦劫难,时限已至,浊气侵体,阿零的身心都已是到了负荷的极限,若不集齐所需的全部灵魄在这一刻飞升成功,她会死,孩子,也会死…
这便是早在数月之前,那飞升的白蛇清姬在一晚梦中给他转达的,那来自于天界占星台大祭祀的预言。
预言之中,他便是她命中注定的“**别离”,他会成为她飞升的助力,他必须在这一日离她而去,这甚至是他们这一世能够相遇能够相**的原因…看来,这一场重生宿命,并没有留给他太多的选择余地。
兵刃相接,带起剧烈的灵气碰撞,再次弹开之时,感受着身后袭来的凌冽剑气,他转身之间凝望上那双暗如子夜的眼,脑海之中闪过的画面,是多年前的那一夜,岚山崖底,他傀儡反噬嗜血性起,她不管不顾朝着他跑来,伸手递到他嘴边时,那满含殷切关怀的清亮眼眸…下一刻,金瞳凝望,带上的是最深最热烈的光,在她手握巨剑直刺上来的那一刻,他一瞬收了掌心灵气,扬手将她死死拥入了怀中!
剑身锋利,一瞬狠狠穿透胸膛,他用力搂紧了她,手臂环绕上来的力度深深刻上她的骨骼,勒得她生疼!温热的血,在那一刻浸透衣衫滴滴坠落,呼吸之间血腥味一瞬满溢的那一刻,墨瞳之中浓黑撕裂散去,阿零一瞬恢复了神智,脸色骤白。
那一刻,心跳骤停,呼吸凝滞,耳际那温热的**纷乱不堪,身前,那玄铁巨剑在她心绪骤然波动的瞬间断裂碎成了粉末,他胸前的伤口,却已是止不住血…
呆愣着,瞪着眼,张嘴却是所有的疼痛都压抑在喉头,一动不动,浑身颤抖,她说不出一句话做不出一点反应来,只能任由他抱着,死死抱着,一片空白的脑海之中反应过来的第一个念头,他…骗了她…
他骗了她!
心底,痛得一片麻木,脑海,痛得一片麻木,僵着身子压抑着**,她不敢动也不敢说话,什么也不敢做,只觉耳边他的气息越来越弱,身前他的心跳越来越弱,她的双手被他死死禁锢在怀里她搂不住他,终是无声一滴泪水滑落眼眶,打在了他胸口最炙热疼痛的地方。
总是笨拙,总是认真,总是做着很傻的事,却是每一步都踏在了他心尖的丫头,之后不知长短的岁月里,他不在她身边,她会如何,会…哭么,不要,哭啊…
下一刻,用尽全身力气倾身而上,温热的气息辗转过来一瞬吻上她的耳际,喃喃低语,三个字,烙印一般砸上心头,话落,他松开她一瞬往下滑去!
“不要!”一声惊叫溢出喉头,阿零惊恐万状一瞬俯冲下去奋力扯上指尖袖摆,她用尽了全身力气用力把他往上拉!一滴,两滴,无数滴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落下打在他脸上,他轻轻皱眉,死死望着她,薄唇再次扬起那抹浅弧的时候,血水已是抑制不住的沿着嘴角滑落。
“不要走…你不要走…我不生气,我不怪你,你不要走…不要…”泪水模糊了眼眶,浑身痛得难以附加,她哭着,苦苦哀求,眼看着她的神力如同毒药一般浸透他的伤口,将那墨色衣襟染成一片濡湿!那一刻,悲伤痛苦惊惶无措无数剧烈情绪一瞬席卷心头,小腹下方骤然传来一阵坠痛,让她死死咬牙,却是,死不松手!
只是啊,她这般哀求,他却是…不应,沉默着,只会那样笑着,一片血污之中,笑得让她心碎至死!
那一双凝望而上的金瞳里,是最缠绵不舍的情意,默默的,他望着她,深深的,望着她,交缠在一起的手心被血水浸透寸寸滑脱,他终是一瞬滑出她的掌握坠落天际,那一刻她大哭着不管不顾的再次追了上去,腹部那样的绞痛已是小产征兆,忍着剧痛满身血污她跟着他一同坠下,伸手,却是在将要抓住他的那一刻,空旷虚无的天际间忽然一瞬现出一道屏障,狠狠隔断了她的去路!
重重砸上那透明屏障,腹部钻心一样的痛楚让阿零死死捂着肚子蜷缩起来痛呼出声!身下,血水已是浸透了罗裙渗出了一滩血污,刺激过大情绪崩溃,腹中还未足月的胎儿已是有了早产征兆,形势极度危急!那一刻,伸手沾满血污的手,阿零已是痛得快要失去了意识,却仍是奋力拍打着身下的屏障想要穿过去,她不要永生了,她不要成神了,她什么也不要了她只想和他在一起,她只要他,只要他!
却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会这么固执,瞒着她,做了这样绝对无法原谅的事!那苦海之上的誓言,那日日夜夜相伴相依之时他在她耳边许下的承诺,原来全是假的全是骗人的,他很早就想好了这样的结局,很早就做下了背弃一切的决定,却是能那样温柔体贴的陪在她身边,没有让她察觉到一星半点!
他做了最过分的事,把她一个人留在了这冰冷的世界,那般决绝!却是最后那一刻,他轻伏在她耳边,用了最坚定的语气开口,说要她等他,要她等他回来…只是他已经骗过她一次,让她如何相信他如何能安心,如何能确定这一次不是一个永世的谎言,他只是为了骗她活下去,他也许永远也不会回来了,永远,都不会回到她身边了…
失血过多,浑身冰冷,意识逐渐抽离的那一刻,她已是先一步陷入了黑暗之中,被无数负面情绪所吞没。那一刻,远方云海深处,衣衫轻动,有一人沿着透明屏障缓缓而来,一袭雪色华服,一身清贵气质,如同行走在云端一般他缓缓走到这处,垂眼望上那一地血污,淡淡,皱了皱眉头。
人,已是快要死了;孩子,也已是快要死了…即是上天选中人,却又是历经了这么多苦,心痛么,悲怆么,失去了心**之人,极度痛苦极度绝望了么,却是不知,接下去他要说的那番话听入耳中,还会给这个已经很可怜了的丫头,带去怎样的冲击。
堕神飞升,八苦劫难,她会是这万万年间,身为堕神回归神位的第一人,只要她能过得了那最后一苦,五阴炽盛。
是啊,五阴炽盛,人活一世,永远被心中各种各样的欲念所折磨,不得安康,这样的“五阴炽盛”苦,又岂会只是一个被**欲充盈身心的小小酒吞童子,这也未免太小看了苍天的胃口。
“五阴炽盛,摒弃凡尘之中一切杂念,至此,你心中将永远不会再有**,也永远不会再有恨,世间万物,今后在你心中将再也不具差别,你不会渴求任何人,亦不会因任何人感受伤痛,普**众生,渡化众生,集天下大同于一体,灵鸢,或是,昼零,这,便是上天赋予你的使命。”
“遵循天兆,一旦回归神位,你将继任下一任占星台大祭司,至此成为这个世间仅有亦是永恒唯一的,真神。你将超脱于三界生灵之上,真正成为苍天之子,当然,届时,你同他,便再也不会有任何瓜葛。”
如同流水一般的清冷声线,在一片意识朦胧之中,一点一点浸透到阿零心底,一点一点,刺痛着她的神经。淡淡的,说完了这一切,意识里的声音沉默一刻,竟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如今,面前的两个选择,若是放弃便是一尸两命,昼零,你会死在今日,死在,这里。
——只是,倘若选择成神,飞升的那一刻,你便会忘记这一世,忘记身为一个生灵该有的喜怒哀乐,一切感情。
“也就是说,万年之后,哪怕那魔君真的有命回来找你,你也绝对不可能,再**上他了。”
这便是你的天命,这便是,我们的苍天。
造化弄人,天意如刀,千万年来多少前人带着绝望创造出了这一个又一个满含伤痛的词语,只因我们的苍天,它素来冷酷,从来没有纵容过,任何人。
——
——
三百年后。
人界和天界相交之处,云雾漫漫,那里曾近有过一座小城名叫云海,昔日被前来历经八苦劫难欲求飞仙的堕神驻留,如今却是因为八苦皆破,历劫飞升的道路封闭,渐渐不再涌入新人,成了一些闲散小仙灵修行安居的地方。
云海城,如今亦是不再叫这个名字,因为城外十里依山而建了一座宫殿,入住的,是灵力强大昔日能与天界神族比齐的魔族,三百年前云海城的神魔大战导致神族凋零,如今三界生灵尊从魔族更甚神族,依着心中的畏惧崇敬,云海小城都依着那魔宫改了名字,被世人称为降神之城,以彰显当年魔族至尊在这里打败了神族,问鼎了三界之首的光辉历史。
而这一日,永远悠然宁静的降神之城外,城墙边的野花已是连成了片,不是什么名贵的花种,却是粉红鹅黄点缀在碧绿青草之间,看着充满生机,叫人心情愉悦。
便是这样一片花海之中,年幼的男孩儿独自一人盘腿静静坐在花海中央,抬眼望上长空,那张干净秀气的小脸上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一双乌黑透亮的墨瞳里亦是沉静得缺少一些温度。这是一个沉稳到微微有些孤僻的孩子,总是独自一人安安静静,只因这样的性情,还有那特殊的身份。
天边,流云在风中动得飞快,便是前一刻那远方的一片云朵看着还似一条正在吐着泡泡摇头摆尾的大鱼,后一刻就被风吹散了,变成了一只脸庞极其肥大的花猫。坐在花叶之间,后背是温暖的阳光,男孩在风中轻轻的眯了眯眼睛,其实他心情不错,只是性子有些内向了,并不太习惯表达而已。
身侧,踏上那酥软草坪,一人自晨光中缓缓而来,看到坐在花丛中望着长空发呆的孩子,微微弯了弯嘴角:“凌祁。”
淡淡一声轻唤,男孩转过头来,对上一双含笑墨瞳,他微微抿了抿唇:“小叔。”
嗯,夜清衡应了一声,三两步晃到孩子身侧,蹲下身拉起他的手来:“怎么一个人出来也不打声招呼?你婶婶熬了你喜欢的红豆粥,回去吃早饭吧。”
“哦,好。”凌祁闻言赶忙爬起来,伸手拍了拍裤子,有些不太好意思的解释,“我本来是出来透个气就回去的,结果看到这里花开了觉得好看就坐下来休息了会儿,结果看着看着天就忘记时间了。”
是吧,夜清衡闻言微微笑了笑,伸手帮孩子理了理头发:“这里景色是不错呢,傍晚过来看看夕阳应该也很漂亮。”
“嗯,我下次会更注意时间的,不会再晚回去了。”转身,沿着来的小路往回走,凌祁低着头再是开口保证了一句,身侧夜清衡偏头望了孩子一眼,轻轻勾唇:“今天你生日,你婶婶还有阿福叔一道准备多做些好吃的,让你点个单,什么都可以~”
“嗯。”凌祁轻应一声,并没有抬头,精致的侧颜在晨光之中看着清透,特别是那一对密长的睫毛,轻轻垂着看着秀气又可**,五官精致得比小姑娘还漂亮。这边,漂亮乖巧的孩子静默了一会儿,轻轻开口,“其实我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不需要做太多菜,随意就可以。”
“是吧。”再是一声轻应,高处那俯看而下的墨瞳里带起一抹深意,他该继续问么,问孩子是不是不开心,是不是他今天早上独自一人跑出来就是因为又到了一年一度他的生日,这第三百个年头第三百个生日,从儿时的心心念念到如今学会了将所有情绪都埋藏在心底,孩子已是长大了,却还是没有等到他等待的那个人…
这一年,外表看上去如同七八岁孩子一般的昼凌祁三百岁了,神魔之子,他许是这个世上唯一以这样的身份诞生的孩子,在家人的呵护之下,他健康成长,生命中唯一的缺陷,也许便是这三百年来,他从来没有见过自己亲生父母一面,缺失了最重要的那份亲情。
昔日,便是在他出生的这一日,他的父君重伤休眠,他的母妃生下他之后回归了神位,去的地方,便是他方才仰望的那片天空之上,更高更远更难以企及的地方。至此,父君三百年来未曾苏醒,母妃三百年来从未露面,所有的孤单便是始于他出生的这一日,对于这个生日,他又怎能喜欢得起来?
却是无父无母,早熟的孩子很多年前就已经学会了收敛所有的情绪,不让周围关心他**护他的亲人们看出来。伤心有何用,难过又有何用,很多事情并不是他伤心难过就能够解决的,手里提着木桶,肩上搭着白布,每一年的这一天,他都要进入那充满了压抑灵气封存着他父君的洞**为他清洗玉棺。他的父君,有着一张同小叔一样的脸,一袭黑衣,有着同小叔完全不一样的气质;每一次相见,他都会从这样的对比中一点一点去猜测他的喜好性情,平日里,他却是不愿多听一句关于父君同母妃当年的往事,只因听多了那样故事,脑海之中的形象就会太过鲜明,这样的鲜明会让人不淡定,会带来让更多他难以招架的感情,早先最年幼的时候他还不懂得这个道理,吃够了苦头之后,才明白了距离,才是维系一切的保障。
于是,一年一度,这一年他又站在了山洞入口处,当初年幼,他曾经有过一段时间非常想要见到双亲,当时小叔安慰他说,他的父君终有一日会苏醒,醒来之后便会去天界接回他的母妃,至此他们三人就能永远在一起,再不分离。这样美好的设想,随着年龄增长很多年前他便已开始不再奢望,他觉得父君醒来也许只是时间问题,但是他的母妃…当年,其实当她留下他在人界独自离去开始,他就应该明白,她不会再回来了…
而这样的念头,如今想在心里也早已没了当初的难过,神色沉静,男孩微微弯腰躬身进入了狭长洞口,这一座灵山深处,有着非常适宜父君元神调养的灵力,这也是为什么小叔他们会选择在山间建宫的原因,洞口进去之后没了阳光一片漆黑,凌祁却是可以再黑暗中正常视物所以完全不受干扰,拐过羊肠一样的山中密道,他熟门熟路的穿过地下暗河过了钟**石洞,终是七拐八弯到达了这座灵山的最生出,扬手扯落洞口的槐树枝,凌祁擦了把汗一个转弯,正欲放下手中木桶的那一刻,却是一个止步顿在了原地,双眸微瞠目,死死盯上了前方那一片幽冥之中自体散发出莹润光泽的玉棺。
那玉棺犹在,灵气犹在,却是隐隐的透出一股莫名的异样感,下一刻凌祁三两步过去一下撤掉玉棺上的藤枝,竟是一瞬呆愣在原地,砰得一声,摔落了手中的木桶!
青玉石面,脉络深深,那玉棺之中水漾的纹路分明都丝丝清晰,那紧闭的棺盖之下却是空空如也,人,不见了!
——
光影熹微,杨松百里,那据传修建在重云至高处神圣不可侵犯的占星台,在这三百年的光阴之中似乎蜕变巨大,最直接的证明便是,原本位于九重天上只次一家的占星台如今竟是在天界各处包括人界和天界交错的地方修建了许多分部,派出各种神官前往分部管理,所做的事情有占卜有看相,有收集民意反馈天庭还有兼职斩妖除魔的,反正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的服务,共同点就是收点小钱补贴家用,要知道天界四分五裂动荡了三百年,好不容易近日天帝才将将稳定了朝纲开始引领神族慢慢复苏,这样的时候天界诸神可是都很穷的,发财致富才是首要关键!
而今日这处,长满了杨松的这座灵山上,便是迎来了一位贵客,据说这三日里,占星台大祭司将下界来到松山分部驻留几日,帮人占卜算卦,价钱优惠,有了这样的诱惑在前,这几日松山的门槛都要被前来参拜的小仙们踏破了…
要说那占星台新任大祭司,三百年前继任祭司之位后,便是传闻不断。
据传那大祭司年纪很轻姿容美丽,天天以白纱覆面看不清容颜,却是一传十十传百所有人心目中的绝色佳人,还是占星台建立以来第一任女祭司,各种设定上都是神秘又高贵引人遐思的存在,却是从未有人细想过,谁也没见过的女子便是有这么多人交口相传她的美貌是件多么奇怪的事情,而这背后的宣传效益,只能说太过明显…
再据传,那大祭司神力了得,往年历任祭司只负责占卜天兆,占出的天兆要什么时候说该和谁说全部一人决定,完全是超越一切的高大上存在!而如今祭司的占卜却是逐渐走向平民化,只要时间算好正巧遇上大祭司一年一度亲临某一分部,则可以亲近传说中的人物的同时还可以让她用那占天兆的灵气给你占个桃花什么的哇,简直是帅爆了!当然,这样的言论亦是交口相传,宣传效益更加迅猛!
所以,那占星台新任的大祭司是个极会搞市场营销的人,这一点已经很清楚了,却是,在那所有的传闻之中,也许被所有人都忽略了过去却是被一人死死牢记的一点,便是那大祭司飞升神位是在三百年前的今天,正是,那一日!
行走山间,放眼望去灵山钟秀的景致,那双长久没有见过日光的金色竖瞳微微眯起,带出的是最绮丽的金红色光亮,比山间夕阳还要绚烂夺目;却是,长着这样一双眼这样一张倾城妖娆的容颜,前方那山石之下一身黑衣容色清冷的男子,周身透出的却是最疏离冷厉的气质,让身后那一群一路尾随他上来窃窃私语了好久的小仙子们愣是不敢上前搭一句话,结果人还站在那处不走了,她们总不可能也等着吧…无奈之下几个小仙子只能反超了过去,走到了前面…
昼焰行在山间巨石前静静站定,抬眼,望上的是那云海彼端壮丽的山河。
三百年了,昔日一别,竟已是过了这么长时间,阿零,她还好么…
若是他下山之后听到的所有传言都属实,如果他的判断全部正确的话,那么如今那占星台的大祭司便是他的阿零,她成功回归了神位,甚至到了一个比起先前更加崇高无上的地位,同时,她三百年间其实可以自由活动甚至可以到达人界同天界的交汇处,她却是从来没有去见过凌祁清衡他们一次,玉棺中的三百年,他的神智一直是清醒的,他知道当年她生下孩子之后选择孤身离开,会做出这样的事,唯一的可能便是,丫头她至少是失去了有关他们这群人的记忆,再一次失去…
那一刻,心底轻轻叹息一声,他却是有些欣慰,至少没有了往事的记忆阿零在天宫的这三百年可以过的更快乐更舒心一些,如果能换到她愉悦度过的三百年,他宁愿用他们昔日的一切去交换,记忆珍贵,却是永远也比不上她的笑颜,便是此时此刻,望着那山河绮丽,他脑中心心念念想着的,都是她微微低头时的沉静,轻轻抿唇时的娇羞,还有浅浅笑着,柔柔念出他的名字之时,眼底清清亮亮的暖意。那一刻,掌心握紧再是缓缓松开,如今所有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他即将见到她,即将重新开始属于他们的一声,从今而后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碍到他们,他们终是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心中那样的念头,带来的感觉激动中甚至有些紧张,下一刻,他转身正欲继续前行,却是前方不远处的一处草丛里有什么东西悉索动了一下,引起了他的注意。
心性敏感的人,注意力一瞬集中之后他便是感知出来那处正有个小东西在偷偷观察着自己,灵气不算很强,却是精纯的神力,是占星台的人?这么想着,下一刻指尖聚起灵气昼焰行回眸望上那草丛将力道正好的灵力一瞬击出,那一刻,便像是有无形风刃瞬间朝着那密长线草飞割而去,顷刻就将那半人多高的草丛连根削断,那一刻,一个弱小却矫捷的身影一瞬从草后窜了出来跃上了十米开外的一棵杨松,那敏捷的动作如同猴子一般,昼焰行一偏头一下望上树上的人影,在看清那张脸的那一刻,瞳孔骤然紧缩!
那是一个年纪非常小的孩子,黑衣长发圆圆的脸蛋圆圆的身子,蹲在树梢上的样子看着如同一个白乎乎的团子很有些可**,那张肉嘟嘟的小脸此刻却是紧紧绷着,带出一抹敌意来。只是,若仅仅是这样昼焰行也不会那么惊异,他之所以会有那样的反应,只因那个孩子,竟是长了一双金色的眼睛!
竖瞳,清幽,淡漠,那鎏金色的光泽映上夕阳无论是颜色还是感觉都和他的非常相似,那一刻,一瞬望上这样一双眼昼焰行心头猛地一窒,一个念头飞快窜了出来的下一刻,孩子已是冷冷开口:“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竟是一个女娃娃。
那一刻,昼焰行甚至连呼吸都有些不畅起来,努力压抑着心头叫嚣的情绪,他用力握了握掌心:“昼焰行。”
树梢上的孩子皱了皱眉,她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你上松山可是为了求见我们大祭司?”
孩子紧绷着小脸,怎么看都对他充满了敌意,祭司的称谓出现的那一刻,昼焰行咬了咬牙:“的确如此,还请问你们大祭司的名讳。”
名讳,他要知道来干嘛?!在得知对方真的是要去求见大祭司之后,树上的孩子明显更加防备了:“大祭司的名讳可是能随便告诉你这样的外人的?绝对不能让你知道!”
孩子气势汹汹,厉声厉气的模样配上那张婴儿肥的圆脸,看着很有些喜感。昼焰行不知道孩子对他这么大的敌意是哪里来的,他有些后悔自己之前出手削了她的草,看着孩子的小鼻子小眼怒气冲冲的模样却又总忍不住去对比,感觉她看着同阿零简直是越来越像…那一刻,心跳如同擂鼓,如果这个孩子真的是阿零的,那不就是,他的女儿?
原来不止是凌祁么,他们竟是还有一个孩子,她带走了她,养在了身边?!
那一刻,因着激动他开口声音甚至带上了微不可查的轻颤,他说,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眸中警惕一闪而过,片刻:“吉祥物。”
……
“什么?”
“我说我叫吉祥物!”孩子不满的嚷了一声。
吉祥物,这是个名字?!昼焰行一瞬愣神,看着小丫头明显暴躁的模样又不好再问,他直觉孩子对他的仇视有些太过明显了,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不过无论怎样都好,所有的疑虑在见到阿零之后,定能迎刃而解。
彼时,夕阳西斜,路上来朝拜的人已是全部走光了,天黑之后似乎便不能再接待访客,昼焰行望上树上的孩子轻轻勾唇:“那吉祥物,你能告诉我去分部的路怎么走么?马上就要天黑了,我想快点赶到。”
哦?不认路了?那一刻金瞳一闪,带出一道明亮光彩却是转瞬即逝,下一刻孩子伸手懒懒指了一个方向:“朝那边走是最近的,一直沿着山路走下去,马上就到了。”她的语气竟是出奇的诚恳,望着那张继续绷着都有些僵了的小脸,昼焰行嘴角笑容加大,他点了点头:“多谢了。”说完便是转身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原地,蹲在松树上的孩子一动不动,死死盯着前方墨色的背影直至他完全走得看不见了,才低头冷冷哼出声来——真是要命,那双眼睛…这个世上怎么会有人长了那样一双眼睛的?她绝对不能让那人见到祭司大人!
心中强调一声,下一刻孩子咬咬牙转身便朝着身后的另一条小路奔去,却是跑出几步,她原先在的松树之下却是一瞬现出了一抹黑影,长发金瞳,他默默注视着前方孩子圆嘟嘟的背影,嘴角扬起了一抹无奈笑意,下一刻,风随影动,他已是瞬移跟了上去。
那松山半腰,一处建在窄小平地之上的小庙,便是占星台设在松山的分部,今年迎接大祭司下界与民同乐,气氛热烈火爆的不得了,如今已是到了面见活动的尾声,分部门外刚刚迎接进了最后一位信徒,神官们已是开始打扫卫生了。
那一抹圆滚滚的小身影便是在这样的时候赶了回来跑进了大门,方一进去,便是看见前方一袭雪衣轻纱覆面的祭司大人正站在庙门大院门前送走一名信徒,她赶忙跑了过去。
“祭司大人,您今天忙碌了一天辛苦啦,我们进去吧,这里风大不要感冒啦!”
热切的一个环腿抱,某祭司正在同信徒说话一下惊了惊,低头望上那张圆嘟嘟的小脸,微微弯了弯嘴角:“没事,你先进去,我不冷,一会儿再…”
“哎呀什么一会儿两会儿的,你这边不是都结束了么,我们快点进去吧快点!”快点进去藏起来!
说着,小丫头不由分说扯着人就往里走,大祭司被拉着退了几步,有些不好意思的同方才的信徒告别,刚转身欲跟着小姑娘进门了,忽然门口传来恭敬通报:“启禀祭司大人,门外有人求见。”
又来客人了?今天还真是忙碌呢~想着,某祭司转身就要回去主殿坐好,完全没有看清身后小丫头一瞬苍白的脸色,人刚走出两步,就被扯住衣摆狠狠拖住:“不要去了,不要去!已经过了时候了,会面明明已经结束了!”她奋力阻止。
大祭司回过头来,觉得自己这个小侍女今日很有些反常:“你今天怎么了,出去了一趟回来变得古里古怪的…而且时间也还没到呢,太阳还没落山呢所以是必须迎接的,人家这么远登山而来也不容易。”
“哎呀,我觉得你不用去了,真的不用!”丫头说不出什么正当理由来只能扯着人耍赖,另一头大祭司微微皱起眉来,语气有些无奈:“小绯,你究竟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启禀祭司大人,人已经在主殿等候了,祭司大人可要去?”
下一刻门外再次传来通报,祭司应了一声,看着死死抱着她的腿就像要哭了一样的丫头完全反应不过来,只能伸手把人抱了起来:“好了不难过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好好跟我说,没有什么是不能解决的。”
呜呜呜,望山那双含着温柔笑意的蓝黑色眼眸,那一刻小丫头撇了撇嘴,终于忍不住挂上了小眼泪:“祭司大人,小绯知道错了,小绯以后一定乖一定懂事,一定不在工作的时候偷跑出去玩了,而且一定会全心全意侍奉祭司大人的,所以您千万不要赶我走呜呜呜…”
这都是些什么?某祭司完全反应不过来:“谁说要赶你走了?”
“你…你到时候遇到更喜欢的,就一定会赶我走了呜呜呜…”比如今天那不知道那里冒出来的金瞳男人,要知道他们祭司最喜欢金色的东西了,看到的话绝对会喜欢得不得了…
呵呵,某祭司有些哭笑不得:“谁说我遇到更喜欢的就不喜欢你了?我一直最喜欢你的呀~”她柔声安抚。
真的么?真的是最喜欢的么?就是看到了更好看得金瞳遇到了更好看的人,也会选择她么?小绯丫头开始感动了。
“说好的哦,那我发誓了哦,发誓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你最喜欢的人都是我,不许变哦!”
“好,不变,最喜欢了~”
轻笑着说出这句话来的下一刻,她已是抱着孩子从回廊绕了出来,走进了正殿,话落,轻轻抬眼,那一眼,光影明灭,正是夕阳西斜隐去所有光亮的昏黄时刻,那一秒,有一道炫目的阳光一下从敞开的木门外透进来,照上那殿前静静而立的纤长身影,那一刻,光亮正巧映入那浅浅的鎏金亮色,带出一抹最澄净清冷的光来,下一刻,四目相对,那鎏金竖瞳微微一个紧缩,继而透出最柔和温暖的光亮来。那光亮之中,不知为何,她忽然感觉心头一瞬刺痛,愣神之间,她眼看着那抹她最**的金色之中点点聚起复杂情绪,那般炙热,又那般隐忍,有疼惜有喜悦,有眷恋有深情,那样的微光终是在阳光褪去的那一刻没入到了阴影之中,尔后,那双最澄净最炫目的金瞳之中笑意隐隐凝聚,透出了如月般莹润的光泽来。
艳如骄阳,又皎似淡月,那样一双眼,那样一抹纯净金色,便正是她三百年来心心念念不知为何在意却是一直在找寻的最**;
下一刻,紧了紧怀中已是哭得无声了的娃娃,她突然无奈的意识到,方才许下的诺言,她估计要食言了…
三年百年前,那重云深处,那一苦**别离,为了她,为了他们的孩子,他被告知必须离去,那时他轻轻扬起嘴角,说如果这便是他的命运,那他选择遵循天命,受下这一劫!命运对他,不公过,也宽容过,直至遇上阿零的那一刻起,他终是学会了感恩。
所以这一次,他依旧带着感恩的心面对这一切,坚信他一定会回来,一定会重新将她拥入怀中,届时如果命运仍旧安排了阻挠,他一定会奋战到底,噬天屠命!
那一刻,冷冷说出这番话来,那金瞳之中带出的是极致的傲睨,心中所有的,却是至深的**恋,这便是,他对她的感情!
三百年前,那苍凉战场,那一苦,五阴炽盛,她被告知,要么死,要么遗忘,要么成神放弃属于他们之前的一切感情,要么带着他的孩子,在他做出了那样的牺牲之后,香消玉殒!
那是,听着这样荒唐的选择,最终她选择的,是死。
这个世上,终有一些人,是你死也不愿放弃,终有一些感情,是死,也不能失去的!
如果这便是她的天命,她宁愿以死明志,告诉苍天她宁愿放弃生命放弃诺言放弃一切,也不能辜负一颗真心,遗忘一片深情,待到他重新回归的那一日,那宁愿她是他逝去的挚**,也不要是他仍旧活着的,陌路人!
那一刻,咬牙说出这番话来,她早产,大出血,已然奄奄一息,却是那双坚定墨瞳,里头透出的,是最澄净最热恋的光亮,这便是,她对他的感情!
这样一份深情交付,不知是他的真心感动了上苍,还是她的勇气让苍天动容,生下两个孩子之后,本是走到生命尽头的她却是在最后一刻感受到了浊气的彻底清除神力的全然回归,那一刻她羽化飞升,心中带着的感情,澄净的没有一丝杂念,也许这便是五阴炽盛的另一种诠释,当为了一份**恋可以舍弃掉所有欲求,那般美好的感情亦是达到了渡化五阴炽盛所需的纯净!
于是,便有了这三百年后的再一次相见,这一次,他依旧情深似海,她飞升之后忘却前尘往事,却依然是那个心中满怀着感情对他丝毫没有抵御能力的,傻姑娘。~
下一刻,金瞳淡淡凝望,望着那细腻眉目温婉秀丽,望着她悄悄挪了一步,再挪了一步,挪去那殿中方才被神官拿进来的招聘告示牌之前,再次望向他的时候,那墨瞳之中蓝光闪闪满含期待,那一刻,他甚至可以感受到她在面纱之下轻轻扬起嘴角,带出的那抹羞涩迷人的笑。
那一刻,薄唇轻扬终是弯出一抹清浅笑意,被蛊惑得不行的小丫头在那笑容之中晕乎乎开口:“那个…请问这位公子,您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卜卦。”他淡淡开口。
话落,对面那蓝黑眼眸之中情绪暗了一暗,果然不是来应聘的…下一刻小丫头还是强打气精神来:“那么这位公子,请问您想求一个什么挂?”
他浅浅勾唇:“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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