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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凌晨,天刚蒙蒙亮,杨昆便早早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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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其父下葬后的第三天,按本地风俗,家属要到坟前行圆坟礼。
吃过简单的早饭,由二叔杨建军一家陪着,杨昆和刘素芬母子一同出了家门,姐姐杨晓燕因为要赶到学校参加英语四级考试报名,而且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她对这些略带封建迷信色彩的旧习俗并不太注重,是以缺席了这项相对不太重要的丧仪。
杨昆拧开一瓶白酒,将酒杯斟满,连同香烛、祭物一起摆在新镌的碑前,替坟丘添了土,等母亲和二婶烧完了纸钱要走,杨昆朝她们摆摆手,“妈,婶,你们先走,我随后就来。”
刘素芬眼圈红红地看着他:“小昆,圆坟不兴哭祭……”
杨昆点点头,“我知道,就是想陪爸说几句话。”
刘素芬只当他伤心过度,有些不放心,杨建军惦记着到点上班,从旁催促了几句,一行人这才上了大路,只留了辆自行车在路边。
目送着众人远去,杨昆的目光从坟地四周金黄色的麦田上收回来,落在墨迹犹新的墓碑上,从裤兜里摸出半包烟来,背着风点上两支,一支摆在墓前,一支自己叼了,深深吸了一口,被劣质烟草呛得咳嗽了好几声。
一屁股坐在坟头上,杨昆目光游离着,缓缓开口道:“爸,我来看你了……”
话刚说半句就卡了壳,他皱着眉头想了想,才继续说道:“也不知道你听不听得见,就当你能听见吧……本来我是不信这些鬼啊神啊的,只是昨天的事实在太……”
想了几秒钟,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描绘时光倒流这档子事,也只好忽略过去:“……我昨儿个想了一宿,就琢磨着,是不是老爸你在天有灵,不忍心看你媳妇年近花甲还没有孙儿辈承欢膝下,或者不忍心看你的儿子孤零零地漂一辈子,这才显了神通,把我从20年后叫了回来?”
“可仔细一想,你要真有这么大本事,干嘛不让时间再多倒流几年,好歹留点空当,让我能多挣点钱,找家好点的医院替你检查检查身体,提前预防一下,至不济,也有能力替你移植个肝脏,让你多活个几年不是?”
“有时候我就想啊——不止是昨天,过去的20年里,我时不时地这么想过,假如你走得没这么早,母亲下半辈子也许就不会活得那么累;假如有你管教着,我年轻时也许就走不了那么多的弯路,不至于年近不惑还一个人浑浑噩噩地混日子……”
自嘲地笑了笑,杨昆扔掉多半截烟头,端起酒杯洒在坟头上,一连洒了三杯之后,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一仰脖子灌进了喉咙里,长长地哈了口酒气,摇头叹道:“所以说实话,有时候我挺记恨你的,年轻时只顾着自己吃喝快活,临了一甩手,扔下我们娘仨和一屁股烂账就走,你说你办的这叫什么事?”
斟满酒杯,举在空中遥敬了一下,又是一口闷了,杨昆的目光开始迷离了。
他喃喃地说道:“我知道这些话你肯定不爱听,其实我也想趴你坟头上痛哭一场来着,可是时间太久了,整整20年,要不是留着照片,我怕是连你的模样都忘了,现在沉下心来仔细回想,除了因为喝醉酒和妈吵架,居然想不起你什么英雄事迹来,是我这做儿子的不孝顺,还是你这老爸当得太失败?”
懊恼地挥了下手,杨昆站起身来,收起那付玩世不恭的表情,认认真真地说道:“扫兴的话不说了,你安安心心地在下面享你的清福,你媳妇、你闺女,还有这个家,就都交给我吧。”
俯下身来,在冰冷的墓碑上轻轻吻了一下,杨昆拍拍屁股上的泥土,头也不回地去了。
骑着父亲留下来的那辆老二八回到家,正遇见一个肤色黝黑的中年男人推着自行车往外走。
那人似乎心情不大好,看见杨昆进门,只是点头招呼了一句“小昆回来了”,就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杨昆心里纳闷,看这人面熟,一时间却想不起是谁。
进了屋,刘素芬和胡凤兰正对面坐着,一个满面愁容,一个忿忿不平。
杨昆看看她们,问:“怎么了?”
胡凤兰性子直爽,肚里藏不住话,“太欺负人了,你爸刚入土才几天,这就找上门了,真是掉他娘的钱眼儿里了,一点人情世故都不讲,亏得还是拐弯亲戚呢……”
刘素芬劝她:“他婶,别气了,小昆还是孩子,跟他说这些也没用……”
杨昆打断她的话:“妈,我都16了!”
刘素芬面色不虞地看着儿子,从他毫不退让的眼神中看出了坚持。
她轻轻叹了口气:“是房子的事,老刘来问啥时候进料,他好安排人动工,要是短期内动不了,就……先把前面的工钱结了。”
母亲的话仿佛一把钥匙,打开了杨昆心底尘封了20年的记忆之锁。
房子?
房子!
父亲去世前留给这个家的唯一有价值的东西!
准确的说,是一片宅基地。
杨昆是土生土长的易阳人,户籍就在城关镇,两家人共同居住的这座小院就是当年划分给身为长子的父亲杨建国的。
时隔多年,南街大队——也就是日后的居委会——再次划分宅基地时,由于二叔杨建军孩子多、负担重,一时半会盖不起房,便和杨建国协商,把本应分给他的宅基地和大哥名下的这座院子调换了过来,经大队干部公证过后,双方白纸黑字签了协议。
如果没有这场意外,杨昆一家如今已经搬进了新房——当然,现在再作这种假设已经毫无意义。
杨昆眨了眨眼,强迫自己的意识回到现实中来,他问:“妈,你怎么答复他的?”
刘素芬深深地吸了口气,再一口、一口地呼了出来,“我跟他说,等你二叔下班回来,商量一下,明天给他回话——实在不行,就不盖了。”
杨昆点点头,“我去看看地方,回来再说。”
到了勤政街和东环路的交叉口,杨昆把自行车支在路边,顶着炙烈的日头,打量着位于十字路口东北角的这片宅基地。
红砖砌成的地基刚出地面,底层圈梁还没来得及浇铸,墙基间的空地长满了一人高的野草,一片破败的景象,正如杨家的现状。
往远处望,除了道路两侧临街的已经建成或正在建的民宅,整条环城路以东还是一眼望不到边的麦田。
杨昆扭头向马路对面看去,隔着去年刚修成通车的东环路,西面是县人大,南面是人行易阳县支行,西南角是县城建局。
据他临来时一路观察,除了外观上的差异,整条勤政街的布局和自己回到这个时代前别无二致。
县委、县政府、公安局、检察院、法院……这条不到一公里长的东西街上集中了普通老百姓能叫出名来的所有实权部门,以及四大国有商业银行的支行,街道最西端,则是全县最繁华的商业中心。
换句话说,在未来十几年里,这里将是名副其实的黄金地段。
怎么就转给别人了呢?
杨昆静静地回想着,努力把脑海中支离破碎的记忆片段拼凑起来。
似乎正由于地段特殊的原因,为了保持外观的一致性,主管部门要求临街建筑必须统一建成二层楼房,甚至对建筑的高度、外观都有硬性规定。
而1994年的国内经济才刚刚起步,民众生活水平还没有大幅提高,这就使得相当一部分群众空有房基地却暂时盖不起房。
父亲杨建国去世前一直在南街大队担任保管,是个工资不高、薄有油水的差事,不过在居委会工作有些额外的好处,例如这块比一般宅基地多出三分之一面积的临街拐角地块——当然,他也拿不出一次盖起两层楼的钱来。
所以,除了这些年的积蓄外,杨建国又从亲友处筹借了一笔钱,可惜房子主体还没动工,他便一病不起,为了治病,连积蓄带借来的钱都搭进去不说,又东拼西凑地欠下不少外债,这便是那本日记上一片密密麻麻的人名和数字的由来。
捎带着,杨昆也大致猜到了包工头老刘一大早就找上门的原因。
将心比心,假如有人欠了他的钱,而对方家里负债累累,短期内没有偿还的能力,却因为家中办丧事而得了一笔足够抵消这笔债务的礼金,别说登门讨债了,让他住到对方家里都肯。
这个念头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随即便被抛到了一旁。
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别说老刘这点工钱,以及亲友们的借款,再多的外债他也还得起。
对于一名重生者来说,钱,恐怕算得上最不成问题的问题了。
这么一想,他的心情便好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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