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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孕二字如山间洪钟,瞬间击得顾云臣重重地耳鸣,脑中如被强行塞进一台混凝土搅拌机一样隆隆直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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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目光凝滞地盯着面前那张检查单之上,黑漆漆的一团,上面有一个两个小白点,像是两粒豆子一样。
上面的签名是gloria,是宋蔷薇的英文名字,以前他总喜欢逗她,说她这个名字取得好,直接就随夫姓了,连名字都不用再改犬。
蔷薇永远是温婉娇羞的,听到他这样的话,也是淡淡一笑,耳根上染上一抹醉人的绯红踺。
诊断单子下面,有医生的签字——
那是顾家的老医生,不会有错。
他忽地想起蔷薇来国内的前一日曾经打电话给他,声音依旧柔婉得如那醉人的春风——
她说,云臣,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和你分享,我简直快要等不及了。
蔷薇一贯宁和,很少有什么事会让她这样激动。
他便笑着问她是什么事,可不可以提前告诉他。
可蔷薇却难得卖了个关子,只说这样的喜事,要当面告诉他才好。
那时候他忙着命案的事,已经将近一整月没有见到蔷薇,听到她这样说,就连忙嘱咐曹营安排了专机接她过来,可却.....再也没有见到她。
她不知从何处听到了自己和南楠的事,找到了她,然后....就出了那一场意外。
醉酒,车祸......
尸骨无存.....
这样的字眼,无论是哪一个,加诸在孕妇身上,都太过残忍......
往事纷至沓来,和蔷薇相处的点点滴滴金戈铁马地撕扯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那一夜他要回国,也是她的生日,两个人都喝了一些酒,事情发生得也十分自然——
在一起二十多年的时间,他们早已有心理准备。
礼数大多时候在**情面前只能沦为聊胜于无的摆设罢了。
次日清晨他轻吻着蔷薇的嘴角,告诉她,自己绝对不会辜负她。
可不过一个月的时间......
世界已经颠覆到他都无法承受的程度......
那两个孩子....若是生下来,是不是也该上幼儿园了?!
思及此,心口的钝痛似乎又更甚,却又有一个声音,在小声的提醒他——
还好,现在,还有南楠......
还有他们的孩子......
一时间心绪繁芜,竟是失去了所有的语言,不知应该说什么才好。
可是心痛.....却又不及想象中的那样痛。
跟刚刚发现南楠吃掉那碗粥的时候那种看不见尽头的绝望相比,此刻虽然愤怒,心痛.....却也不至于想要杀人泄愤......
宋国锋冷静的声音里带着无限的苍凉——
“若是其他人,我也认了....可你跟杀了蔷薇的凶手在一起,我让我怎么去跟蔷薇交代?!怎么去跟这两个无辜的孩子交代......我这把老骨头......”
顾云臣眸色微微沉了沉,深思从回忆里稍微拉离了出来,“世伯,那是意外。”
宋国锋眼神惊变,却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云臣......”
“这是我欠着蔷薇的,我来还.....”
宋家想要的冥婚仪式,他给了。宋家还存了其他的心思,他也不是不懂。只是,再多的,他给不了,也不愿意再给。
顾云臣旋身,从身后的保险柜里拿出之前的文件,递到宋国锋面前,“顾家在海外的几家银行,我有股权的,其中的10%,我可以现在就转给你们.......”
这是仁至义尽的最后安排,和最后补偿。10%的股份也已经是天位数字,那是寻常人几十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若说之前想不清楚,那么现在,他也无法再逃避了——
那一夜的错误,与其说是南楠主导,到不如说是他的放纵——
借着酒意的放纵。
以为是梦,所以那般地放纵。
心里.....或许早就有她了吧?
在什么时候开始?
从在老总统办公室里的那一刻,她叫顾云臣开始,还是.....自己为她挡子弹的那一刻开始?!
现在回想起来,和她短暂相处的细节,竟是比和蔷薇在一起的,还要清晰数倍......
本以为是南楠在筹谋他的人,殊不知....他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觉之中.....开始了一场悄无声息的,灵魂的背叛......
论可耻,他才是更甚的那一个,不是么?!
宋国锋看着眼前的资料,气得全身发颤——
10%?
他是在打发叫花子吗?!
身后的宋牡丹已经不可遏制地愤怒起来,上前直接抢过顾云臣递来的文件,一把撕碎——
“顾云臣!你别不识好歹!蔷薇跟了你,死了,那是她眼瞎——”
顾云臣淡淡扫了她一眼,“那你呢?你不也是么?”
宋牡丹一怔,脸上是被揭穿的恼羞成怒,干脆直接拂开宋国锋,“你喜欢的女人是那个南楠?!那好,我来告诉你她做了什么——”
“牡丹!”,宋国锋怒喝一声!
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宋家在国内到底是离开了多年的,以前的老底子也不知道靠不靠得住!
宋牡丹被顾云臣关了一天一夜,此刻已经接近疯魔,此刻哪里顾得上宋国锋的阻止,直接操起顾云臣的手机,狠狠地砸在了地板上——
然后打开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
“顾云臣,你给我好好看看,看看南楠做过什么!”
手机视频被打开,南楠和宋蔷薇在餐馆对坐,前者的声音无比清晰地传来——
“对不起,我不能喝咖啡,医生说喝咖啡会导致流产。”
她这是在误导蔷薇,说她怀孕了!
视频顾云臣之前看过,可此刻再看,纵然心境不同,已经没有了五年前的那般愤恨,可还是.....
会心痛难当,那自责依旧如同一张密密的网,网得他无处可逃!
视频切换了一下,蔷薇从咖啡馆里出来,在路边的711买了几瓶酒,上车。
然后.....车就直接冲进了江里.....
蔷薇便是这样,性格上至柔,却也至刚,命里铿锵,容不得半点沙子.....
连孩子....也不要了。
连她自己的命.....也不要了......
顾云臣别过眼眸,放在桌下的大掌寸寸收紧,呼吸微微急促。
宋牡丹的声音还在不依不饶地传来,“顾云臣,你好好看看!看看你们这对狗男女对我妹妹做了什么!”
顾云臣突地侧脸,眼光寒凉如刀,直接将宋牡丹剩下的话噎在了喉咙之间。
“你们可以提出任何的补偿要求......”
他想了想,只能说出这一句话来。
蔷薇.....对不起。
再多的,我也已经给不了了。
本来以为是独一无二的**,可到了如今......
他想,他终是要辜负那份所谓的独一无二了。
宋国锋眸间染上一抹喜色,正要说话,可宋牡丹已经更快地抢了话头——
“顾云臣,你若是以为南楠是个纯良的人,那么我告诉你,你大错特错!五年前的事已经成了云烟往事,那么刚刚发生的事呢?!你带着那个莫名其妙的孩子去游乐场的那一天,你维护着你总统形象的那一天,我们在电视上看到了你,给你打过电话,你为什么不接?!是不是南楠帮你接的?!”
顾云臣微微一愣,实在茫然,“什么电话?!”
“我母亲得了绝症,想让你去美国看她一看,你到现在都
还没有去!那电话是我母亲打给你的,为什么你没有接到也没有回复?!或者说,你根本不知道有过那么一个电话的存在!!!”
顾云臣眉头渐渐深锁,脸色也暗沉下去,“阿姨生病了?为什么我不知道?!”
“我母亲从来把你当成自己的儿子,你这段时间来可曾打电话关心过她半句?!就连她接到那样的电话,也只是嘱咐我们不要声张.....你如何对得起她!”
宋牡丹字字直指要害,恨不得把顾云臣拉去游街才能泄愤!
顾云臣蹭地站起,“阿姨?!绝症?!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有用吗?你还在意宋家吗?!”,宋牡丹步步紧逼,“我母亲到现在还等着你去看他!”
顾云臣已经开始往门外走,“我马上让曹营准备专机。”
无论宋家现如今做了什么,以前那些岁月里的温暖都是宋蔷薇和宋母给他的——他没有母亲,每次逢年过节,都是宋母给自己包粽子,煮饺子,甚至连自己从小学到大学的毕业典礼,都是这位老人参加的。
她给了他和自己女儿们同样的**,他没有理由再漠视这个消息。
原本还带着怒意和担忧的宋国锋听闻这句话,已经安静了下来,“那抓紧吧。赶紧走。”
顾云臣已经拨出了电话到大洋彼岸。
那边的人听到他的声音,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便低低哭出声来——
“云臣......,若是得空,记得再来看看伯母.....我很快就要去见蔷薇了......”
顾云臣的心狠狠拧紧,他了解宋母的为人——她因为一生无子,所以和宋国锋的关系并不太好,为人清高,刚正不阿,绝对不会撒谎。
快速地拉开门,他跨步而出——
然后,就看到了靠在门口墙边上的人。
南楠接到南铮的电话,说是南镛的案子已经到了最后的关键时刻,成与败就在这几天的时间之内了。
她再也不敢耽误,也不敢再顾及自己的面子,就奔到了书房这边来想找顾云臣。
可刚刚走到门口,便听到了宋家父女和顾云臣之间的全部对话——
那些话语,每一个字,都是对她的控诉——
控诉着她的过去的鲁莽,和那所谓的勇敢.....
以**情的名义,她伤害了那么多的人......
她努力地平静着,可这突如其来的石头还是狂乱地杂碎了她的心湖,迷乱了她的眼,让她再也看不清自己前面的路......
看见顾云臣出来,她几乎是想也没想地就去拽住他的衣角——
“你要去哪儿?!”
顾云臣紧绷的眉目舒展了一下,“我要出一趟远门,你在这里养着......”
南楠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宋氏父女,全然不去在意他们如淬了毒一样的目光,“顾云臣,不要走.....不要走......”
残存的骄傲让她无法在外人面前再次说出为父亲求情的话,只能如此,低低地求着他。
顾云臣轻轻拉开她的手,交代着,“你有什么需要等我回来再说,很快就会回来——”
南楠掌心一凉,还没完全反应过来,顾云臣已经绕过她下楼。
步履匆匆的声音,一步一步,像是踏在她的心口上一样。
南楠立马追了出去,在他上车前的最后一刻成功将他拦住——
“顾云臣,别走.....不要走.....”
一晚接受了太多的信息,顾云臣疲乏之中已经带着一丝不耐,“我有事必须马上去,你在这里好好待着。”
南楠又惊又急,“她病了那么长时间,你晚几天去,又有什么区别?!”
可是父亲的事,再也耽误不得了!
话一出口,她几乎就后悔了。
可是话如覆水,再难收回。
顾云臣脚步微微一顿,再度看向她的时候,目光里已经带了几分寒凉。
那一眼看得南楠心神俱裂,五脏六腑都被冻僵,血液却在咆哮逆流,要冲破那冰封的心脏喷薄出来......
她缓缓地放开了他的手。
顾云臣转身,上车。
车子很快绝尘而去。
她痛恨自己那么地了解他,所以,痛恨自己读懂了那一个眼神所带来的含义——
他在说,南楠,你真残忍,残忍得让我觉得厌恶。
是啊,厌恶......
连她自己都在厌恶自己,更何况是别人?!
她大口大口地**着,慢慢地伏下自己的身体,蹲在门廊之上,许久,找不回一丁点的力气......
口袋里的电话不断地在震动着,她却浑然不觉。
不知这样待了多久,旁边来劝说她起身的佣人换了一波又一波,她却久久不曾起身......
直到府邸门外有强烈的汽车灯光传来,才唤回她的一丝神志——
她努力地让自己平稳住呼吸,告诉自己,现在不是怄气的时候,父亲还等着自己。
她现在唯一能够求助的人,只有顾云臣而已。
车光稳稳地停在了她的面前,车门推开的那一瞬间,南楠就已经上前,开门的人,却是南铮。
顾七七从车门的另一边下来,直奔南楠身边,“你怎么样?还好吧?!”
南楠无暇去关心他们为什么会在一起,只能如抓住救命浮木一样抓住南铮的手,“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南铮像是许久未睡,脸上早已胡子拉渣,落拓得不像是往日那个秋水长天的清隽男子。
他嘶哑着嗓音,“顾云臣呢?我要见他,立刻!”
南楠心口猛跳,“父亲怎么样了?!你先告诉我!”
“先让我见顾云臣!只有他才能阻止这件事!”
“到底发生什么事?你先告诉我!顾云臣他不在!”
南铮呼吸一紧,狠然地看向一旁的顾七七。
顾七七目光也是狠狠收紧,“怎么会不在?!我刚打电话去办公厅,他们说堂哥已经回府邸了!”
南楠嗫嚅着,“他.....要去美国.....现在应该已经到机场了.......”
“去追!边走边说!”
顾七七已经扶住南楠上了车,见南铮要往驾驶室走,又一把扣住他的手。
南铮顿了一下,顺势往下,看着她的手——
顾七七连忙收回,像碰到瘟疫一样避恐不及,脸转向一边,“我是怕你开车,我自己都会出危险,还是我来开比较好,南先生。”
南铮心口窒闷了一下,这个女人.....
这态度.....
是前几天刚跟他领了证的那个女人吗?!
他面无表情地坐进后座。
顾七七转身,掩住脸上的落寞,快速地坐进驾驶室。
这个男人....领证的当天如上刑场,从头到尾的不情不愿,她即便再**,又何必拿自己的热face去贴上他的冷臀.部?!
等一切结束,这段来得莫名其妙的婚姻,也该结束了吧。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时候,她提醒了一句将安全带坐好,然后便一脚轰下油门——
换挡,提速,转弯——
一气呵成,熟练得不输给任何一个顶级赛车手。
后座上,南铮焦灼的声音已经响起——
“你父亲的助理被人找到了,说是以前七七上班的那家酒吧的纵火也是你父亲安排他做的。金家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证人的口供,已经将这些口供全部发往所有的报社,京都的媒体都在金家的掌控之下,明天早上就要见报,整个媒体的导向很有可能会影响判决的结果,现在能阻止这件事的,只有顾云臣了!”
南楠心口猛跳,死死抓住前排的座椅后背,“顾小姐,我求你,开快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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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哪怕此刻让她跪在顾云臣面前求他,她都不会再皱眉!
唯一的念头,就是一定,一定要追上他!!!父亲的命就悬在她的努力之间,她若是失败了,那这一辈子,她都无法好过!
顾七七应了一声,车子的速度瞬间被提到最高,窗外的所有路灯全部都变成了倒退的浮影,伴随着南楠焦灼的泪水,模糊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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