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术士何弘达曾经教给他不少观星的知识,这使他能够从满天繁星中准确地区分出哪颗是太白金星,哪七颗是北斗星君。
www.biquge001.com没有北斗的夜晚,他还可以看到南方天空中那四颗相向而立的明亮的星星,那便是南斗星君。
这些星星忠实地呆在自己的位置上,为他指点着方向。
和它们相比,大漠中的太阳有时就显得不那么靠谱了。
玄奘还记得自己刚刚进入莫贺延碛的时候,他竟然在一天清晨看到太阳从西边升起!当时真把他给吓了一跳,回头看看自己在夜间留下的脚印,他开始怀疑是否因天黑而走错了方向。
可是不对呀,明明是看着星星走的,怎么可能把方向走反了呢?
正惊疑间,在另一个方向他又发现了一颗正在升起的太阳,这才松了一口气。
玄奘不知道,他看到的是一种非常特别的天象,是沙漠所独有的一种现象,叫作“假黎明”。
这也属于一种蜃景,古代丝绸之路的商人们经常被这种假黎明所欺骗,最终迷失了方向。
玄奘庆幸自己的头脑依然是清醒的,虽然是第一次进入沙漠,但他还是找到了正确辨别方向的方法。
沙漠的夜晚除了满天星斗,还有一些别的东西,一些不知名的生灵,从缓缓流动的沙子里钻出来,包裹着一层妖魅的火苗,缓缓上升。
这些火苗呈现出淡蓝色、淡绿色、淡紫色的光芒,不停地飞舞着,跳动着,升到一定高度,便自行扑灭。
在这黎明前厚重无边的阴寒中,那些火苗看上去就像一个个虚淡的影子,看不清形貌,只能听到一声声尖锐刺耳的声音,细若游丝,将这大漠的夜装点得格外诡异……
寒冷、风沙、鬼魅孤魂,似乎随时准备着将闯入者拖入无边的地狱。
玄奘无畏地行走着,口中诵着《往生咒》,替大漠中的群生超度,也让自己的身心保持一点点热量……
终于到了清晨,初升的太阳大如磨盘,那种惊心动魄的美,让人不由得气为之窒,整个天地都被镶上了一层壮丽的金黄色。
但玄奘无心欣赏,他盼日出又怕日出,莫贺延碛森寒的夜晚让他心有余悸,浑身发抖,太阳出来至少可以暖一暖被冻僵的身体,让他感受到一点点活着的温度。
但他也知道,这种温暖的感觉是不会持续太久的,再过一会儿,灼热的阳光就会把这里变成一座真正的火狱,任何进入这个火狱的生命都会被酷热无情地消耗掉身上仅存的一点水分和力气,直到变成沙海中一具千年不腐的干尸。
玄奘不希望自己也成为一具干尸,因此,他总会抓紧清晨难得的阴凉时光多走一程,然后,在太阳升起两丈高后,找一个高大的沙丘,躲在背阴处休息,以保持体力。
然而,或许是觉得玄奘这一路行来,每每化险为夷太过顺利,佛祖决定,给他一次真正的考验。
吃力地爬上一座高大的沙丘,玄奘以手遮额,焦灼的目光向远方望去——
为什么还没有看到野马泉?
王校尉明明说过,野马泉距第四烽只有一百多里地。如今已经走了两天,无论如何也超出一百里了,可莫说是泉,这一路上连干草都看不到一根。目之所及,除了沙丘还是沙丘,一个接一个,连绵不绝,那弘传说中的清泉难道是海市蜃楼吗?
玄奘不死心,继续把目光投向远方,他要走出大漠,就必须找到水源。
沙粒上的棱角处反射着阳光,像一根根晶亮的细针,刺得他睁不开眼睛。热风吹起,每一粒沙尘都裹带着一团火,烧灼着他的肌肤、他的咽喉。
我是不是迷路了?这个念头一冒出,玄奘的心猛地缩紧起来。
“不,不会的……”他竭力安慰自己,“或许前两天走得慢了点儿,再走一段路就可以找到了。”
老马垂头走到主人身边,背上的水袋是那么诱人,那里面还有大半袋水。
玄奘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毛皮硝制的水袋,喉间的干渴难以抑制,恨不能抱起来,不顾一切地痛饮一番。
记得刚走河西那段戈壁的时候,他常因耐不住焦渴而不停地喝水,不停地出汗,汗水一出来就被挥发得干干净净,只在僧袍上留下一层白花花的盐渍……那个时候,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这茫茫戈壁,无论有多少水都存不住。他常常只用半天时间就喝完一整袋水,然后焦急地四处寻找水源……
好在河西地区还是经常能够找到河流和村庄来补充饮水的,这才使他能够走到这里。
现在不同了,这里是莫贺延碛,是被魔鬼下了诅咒的地方。在这个地方行走,对体能的消耗要比河西多了不知多少倍,可他却再也不能像刚刚踏上河西的土地那样,由着性子挥霍宝贵的水。
玄奘抬头看了看天,已经快要接近正午,大漠在烈日的暴晒下蒸腾起丝丝袅袅的热气,灼热的沙尘在身体的四周轻扬……可以想象,如果这个时候喝水,那些水分只会迅速变成汗水被蒸发得干干净净,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更何况,找不到野马泉,就必须依靠仅余的大半袋水走出沙漠,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动这半袋水的。
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他终于咬牙将放在水袋上的手抽回。为了能够走下去,他必须忍耐。
老马突然不自在地叫了起来,浑身长毛倒竖,竟似有恐惧之意。
玄奘诧异地回头,这才发现在距他不远处横躺着一具被风干的尸骸,大部分都被沙土掩埋,只有一条干枯的手臂,直直地伸向前方,仿佛还在不甘地挣扎。
干尸旁还有一具马骨,粗壮的骨骼上被沙粒打出一排排小小的凹坑。赤离低着头,发出咴咴的低鸣声——马儿也伤同类啊。
玄奘抬手轻拍老马的背脊,以示安慰。
在沙河中,生命如同齑粉一样渺小卑微,每一个进入流沙的生命,从踏上第一个脚印开始便已经注定,这将是一场热烈的燃烧。就像天上的流星,每一次陨落都是悲壮的,在悲壮中融入了沙土。
除了诵上一段《往生咒》,祝祷他们往生极乐世界外,他还能为他们做什么呢?
再次上路不久,老马又嘶鸣起来,声音有气无力,大大的脑袋耷拉着。
袋子里的马麦已经不多,他只能抓出一小把,给老马补充一下体力,赤离吃得很不满足……
玄奘叹了口气,想起那老胡人跟他说过,这是一匹龟兹龙马,想来年轻时也是极其神骏的,大漠、雪山都曾被它踩在脚下。现在老了,又跟随自己走了这么远的路,不仅骨瘦如柴,连毛发都有些脱落了。
虽然老马识途,但看它这个样子自身难保,真能带我走出大漠吗?
这样一想,顿觉全身无力。
饥饿、焦渴、劳累、伤痛,使他精神恍惚,咽喉便如着火了一般。而沙碛中忽软忽硬的地面也令他的双脚不堪承受,此时受伤的脚踝已经肿起老高,脚底层层的血泡被磨烂,和草鞋粘在一起,每走一步,都如针刺般直扎到心里去。
好吧,就歇一会儿吧。他扶着马背停了下来,喘了几口气,便伸手从马背上解下水囊。
水囊里还剩有大半囊水,提在手上却像须弥山一样沉重。玄奘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手上绵软无力,他咬紧牙,一只手吃力地提着水囊,另一只手去解上面的带子……
站在一旁的赤离已经等不及了,一见主人打开水囊,便急急忙忙地将脑袋凑了过来。
在这干得冒烟的大漠里顶着毒日头走了一整天,老马已经极度疲劳,对水的渴望使它冲过来的劲儿大了些,玄奘的身体早已被沙漠掏空,再被老马一冲,再也站立不住,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手中的水囊顿时倾翻,从沙丘上滚落下去!
头脑霎时间一片空白,他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力气,整个身子几乎是飞扑过去!
然而大漠比他还要饥渴,当他连滚带爬地扑到倾翻的水囊跟前时,囊中那宝贵的清水早已在炽热干燥的沙地中化为轻烟,沙上甚至连水流过的痕迹都看不出来!
看着被吸进了大半袋清水却依然干燥的沙地,看着手中空空瘪瘪的水袋,玄奘一时万念俱灰,半晌也没有动。
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知道,他失去了全部的饮水——在这万劫不复的死亡之海!
王伯陇的话又在他的耳边响起:“没有了水,法师在这沙漠之中绝活不过三天!”
茫茫大漠,水残忍地主宰着人的命运,没有了水,灼人的日光会炙焦人的肌肤,直到人撑不住倒下,再被蝼蛄啮咬成一堆白骨为止。
老马赤离仿佛也知道自己闯了祸,垂着脑袋靠在主人的身旁。
玄奘无法责备这个陪伴自己走过了如此艰辛旅程的老马,他只有将手轻轻放在马背上,带着几分辛酸几分无奈地抚摸着老马那瘦骨嶙峋的脊背,以示安慰。
“为今之计,只有原路返回了。”一个声音对他说。
他坐在滚烫的沙地上,没有动,原本明亮的眼睛因缺水而变得黯淡无光。
“难道,真的非走回头路不可吗?”他不甘心地想。
“你说呢?”那个声音反问道,语气冷得像一块冰。他觉得这残酷冰冷的声音简直就是从他的心底发出来的。
“前面不知道还要走多远才能走出这大漠,没有了水,又找不到野马泉,除了往回走,你还能怎样?
“如果你现在立刻回转,并且佛祖保佑归途中不再出现什么意外的话,大约两三天的时间就可以返回第四烽,身体应该还能支撑得住吧?”
玄奘紧闭双目,心里就像有什么东西在狠狠地搅动着,痛得他喘不过气来。
老马就站在他的身边,静静地凝望着他,似乎在等他做出最后的决定。行者玄奘:.
可这个决定对他来说,实在太艰难了。
太阳即将升上中天,整个大漠都被笼罩在一片白花花的日光之中,空气在沙丘的上方轻轻抖动着,世界仿佛被晒冒了烟。
无论多么艰难,他都必须做出决定了。
揉了揉**的滚烫的脚踝,他终于费力地站了起来。然后,缓缓地,缓缓的,将马头拉向东方……
往回走是基于理性做出的选择,然而对他而言却是一种残酷的煎熬,这煎熬不仅是**的,更是心灵的。
正午的太阳开始显示出它的狰狞,那轮巨大的火球残酷地炽烤着大漠,大漠又将烈日的光和热全部反射,于是,一个个沙丘成了一堵又一堵望不到边的热浪,吞噬了人类所有的愿望,如海纳百川般将一切对物质和精神的渴望都转化为对一滴水的苛求!
玄奘感觉自己就像游走在一个巨大的熔炉里,这里就是十八层地狱,炉火熊熊燃烧,狂风恶鬼般尖啸,挟带着滚烫的沙粒来回扑打,直欲将他的身体撕碎。地表的温度越来越高,他脚上的草鞋已经被烫得冒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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