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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样在星辉之下,大队人马疾驰在草原,夜色下的蒙古包犹如朵朵从草原上隆起的花苞,军骑穿过其中,掀起朦胧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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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长鸣,扰乱清夜,马上跳下的人气喘须须,奔向一顶在月光下发着金光的大帐。
    “父汗!儿臣回来晚了!”阔端进帐便是一跪,差点哭出声。
    帐内,窝阔台躺着低吟了声。大汗床边坐着脱列哥那与达格娜两位可敦,另外立着亲信大臣耶律楚材。
    “哭什么?你父汗还好好的!”脱列哥那头一句话便是训斥。
    “姐姐。”旁边的达格娜摇着孔雀羽毛扇说,“阔端也是为大汗的病担心,孝心感人。”
    脱列哥那张口欲接话,躺着的窝阔台一声轻咳,让她收了声。两位可敦相互瞪眼,不用言语,仅眼神就足够交锋。
    窝阔台开了口,似说话有些不便了,嘴巴张合了好一阵,才沙哑说出来,“回来……回来就好……你们兄弟……”窝阔台话到此,哽咽起来。
    达格娜最懂其意,跟着抽泣道:“大汗,怎又想起阔出?御医都说想不得伤心事了!您要放宽心!”
    她这一说,窝阔台非但没有宽心,反更堵心,想起儿子,老泪纵横。他抬起手臂,打出手势,达格娜这回看不明白了。
    脱列哥那看口型,猜道:“贵由?是贵由?快传贵由王子!”可敦惊喜地向帐外喊话。
    窝阔台还有话说,口一张一合。
    “大汗还要什么?”达格娜挤开脱列哥那问。
    “是失烈门吗?”耶律楚材猜测。
    窝阔台重重点下头。
    达格娜与脱列哥那都失望至极。
    阔端强作镇定,其实心乱如麻。父汗的病如此严重,好似没多少日子可活了。唤来长子贵由,难道是要交待身后事?但又叫失烈门过来,是何意呢?失烈门是他的侄儿,阔出的长子,阔端预感不太妙。
    不多时,帐外有人说话,进来一位三十多岁的青年和一名稚气未脱的少年。
    “父汗。”
    “祖父。”
    这两人正是窝阔台的长子贵由,与长孙失烈门。
    窝阔台在两位可敦的扶助下坐起身子。“今天……都在了,那就……做个见证。我年纪……已到了这里……”
    “大汗说什么呢?大汗长命百岁!”达格娜伏在窝阔台肩头喊。
    大汗说话已经很吃力,被达格娜打断了话语,要接上去,又费了番劲。“人……都有那一步,先父成吉思汗……求长生,最后,最后不也……我本欲让三子阔继我之位,可惜……失烈门是我长孙,他虽还是个……孩子,但天姿聪颖,将来……将来会是个好大汗……”
    “您这是什么意思?”脱列哥那已经听不下去了。
    “失烈……门。”窝阔台动了动手指。
    少年紧贴上床沿,跪于床边。
    “孩子……”窝阔台怜爱地抚摸少年后脑勺,他的目光扫过周围这圈人,“耶律楚材,你把后面的话都记下……每个人说的话。”
    耶律楚材应下,备好了笔墨。
    窝阔台对着众人道:“你们……发个誓言。我死之后……拥立失烈门为……汗。”
    “父汗!”阔端激动得已不能自制,瞪大眼,几乎要扑到父亲床边质问。
    “大汗!”达格娜和脱列哥那也不依了。
    “发誓!”窝阔台咬着字说。
    大帐之中一片沉默。窝阔台看着这些人,他的妻妾和儿子,看他们如何表现。
    长子贵由忽然一动,跪地道:“儿巨起誓。必以失烈门为新汗,儿臣是失烈门的臣子,儿臣的子孙亦为失烈门子孙之臣子。”
    “贵由!”脱列哥那惊得呼喊。
    窝阔台满意点头,看着耶律楚材执笔记录。
    “妾也起誓,拥立失烈门。”达格娜向窝阔台行礼,与贵由跪了一排。
    阔端看得焦急,达格娜可敦是他的靠山,娘娘都起誓了,他该怎么办?
    窝阔台再点头,看向剩下的两人。
    阔端眼珠左顾右盼,他心有不甘,这次返回哈拉和林本有意拼搏一场,怎一回来就钻了父汗套里?这个誓言他绝不愿立,但若不立誓,只怕父汗就得收拾他了。
    “阔端,你怎么不懂事?”达格娜突然说话,“你这孩子几十岁的人了,还不能让你父汗放心?”
    阔端惊醒,也跪了下去,“儿臣,儿臣与大哥意同。将来辅佐失烈门,谁要是反对失烈门成为大汗,我阔端就砍下他的脑袋!”
    床边的脱列哥那五官不受控制地微颤,强忍怒气。“妾,妾也是如此。”垮着脸说。
    “都起来吧!”窝阔台示意他们平身,“记好了吗?”
    旁边的耶律楚材已经书写完毕,把纸呈与窝阔台。
    “这就是你们的誓书,如此……我也安心了,有你们支持,宗王……也不会反对。失烈门,你把它收好。”窝阔台把纸交给少年。
    失烈门诚惶诚恐,双手接下,柔软的纸在颤抖,“祖父,孙儿……”
    “什么都别说!乖孙儿……”窝阔台抚摸少年圆圆的脑袋,“现在,你的两位祖母……两位伯父……目前黄金家族……最有权势的人,他们都支持你。你要做个好大汗……答应祖父。”
    少年直点头。
    “好,好!你们都退下吧……我也累了……”窝阔台滑下身子。
    两位可敦与两位王子,以及失烈门都告退了。耶律楚材收拾着文房四宝,落了最后。
    “大汗,臣有一事。”耶律楚材欲走却留。
    “说吧……就知你有话。”
    耶律楚材叹道:“大汗若疼爱失烈门,实不该把他牵扯进汗位纷争。”
    窝阔台合上眼,闷闷地吟了长长的一声,“耶律爱卿啊!你说得对……可我……可我也有私心,就想把最好的……留给最喜欢的人。失烈门,他能不能成大事……就看他自己本事……”
    “但愿他不负大汗所望。”耶律楚材悄悄叹惜。
    “爱卿……你似很没信心。”窝阔台问。
    耶律楚材直言,“失烈门虽聪颖,可年纪尚小,而汗位继承,我等外臣是说不上话的,就算有心辅佐,也无能为力。诸宗王如狼似虎,只怕欺他年幼,不肯信服。”
    窝阔台紧闭的双目上,眉毛拧在了一起,“我死之后……我那些野心勃勃的妻妾、儿子,必先作乱……但我又不能……不能铲除他们。没有他们,黄金家族将势力大减……到时候,宗王更不会服。所以今日才出此下策,留个把柄给失烈门……可如此,又将失烈门置于……另一种险境了。”
    “大汗用心良苦,可敦和王子一定会所有体谅。”耶律楚材难以言表,“大汗,宗王之中可有能信赖的人?若宗王里有能大力支持失烈门者,事半功倍。”
    “宗王之中吗?”窝阔台费力去想,愣了好一阵,摇头,“都是群饿狼!要么看势力说话……要么别有图谋……”
    说到此,窝阔台忽抽搐肩头,竟哭泣起来。
    “大汗!大汗这是……”耶律楚材慌张不知所措。
    “汉人说,做皇帝是孤家寡人……到现在,我总算明白……总算明白……”窝阔台擦拭老泪,“我是真大限将至么……连常来梦中的神仙……也不再来。现在我是两眼瞎……什么都看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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