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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临意显然是那种“事情归事情,人情归人情”的性格,即使是面对并无交情的人,提出要求时并不遮掩,遇到拒绝也不意外恼怒,对得失看得极淡,正是他的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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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虞璿问起,左临意便道:“前些时日虞真人同一位自称凌岳的人,斗剑不分胜负。此人本名岳凌峰,道号万殊,算起来还是贫道的师叔祖。但这岳凌峰在三百年前破门而出,伤了不少同门性命。本派自然饶他不得,但此人极度狡猾,难以捕捉行踪,此番忽然现身,因此需要虞真人助我们一臂之力,将他引入阵中成擒。”
这消息却是周彦回来上报的,他师父便死在凌岳剑下,而三百年前那一次,也导致昆仑派元气大伤,不得不蛰伏许久,以积蓄实力。
原本周彦是奉门中几位高层长老之命,借着仙府之事,试探虞璿底细,但忽然发现凌岳行踪,这可比试探虞璿的事儿要重要得多了。他立刻便回去上报,很快便从那几位高层长老手里,转到了掌门亲自过问,更是直接派了左临意出面,接触虞璿,务要拿出让对方“心服口服”的诚意来。
虞璿点头感叹,道:“原来那位剑仙是贵派出身,怪不得如此厉害。不瞒左真人,小女远远不是那人对手,若非此人不知为何手下留情,只怕也不能囫囵回来。”
左临意一看虞璿的神情,便知她根本不知凌岳是谁。
不过,这是也理所当然,凌岳名动天下的时候,洞真派还是个创立不久的光杆门派,除了二位祖师就没多少弟子;而此人被逐出昆仑派时,虞璿师父辈的人也才刚崭露头角。修真家年年都有无数新秀扬名,不断有天才涌现,同样不断有天才陨落,在如此大浪淘沙下,就算曾经做过惊天动地的事情,隐没百年不出,也就足够被大部分修士遗忘。
因此,越是历史悠久的门派,越是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这修真界看似一望见底,实则深不可测,个人行事,不能不畏之慎之。
凌岳此人有多可怕,旁人或者还不清楚,但昆仑派却是深知此人之能。左临意在出发之前,门中关于周彦带来的消息是真是假,便大有争议,其中最大的一条质疑理由便是:“倘若这凌岳真的是万殊真人复出,怎可能双剑既出,却不伤一人?”
左临意并没见过凌岳,但从门派中记载的此人行事作风,也颇觉奇怪,此时听虞璿说对方不知为何手下留情,心道,这才对得上,想来此女对他还有什么用处,若要引出此人行踪,最后怕还是要着落在她身上。
左临意不擅言辞,虽然心中清亮,但口舌却不伶俐,到底也没能劝动虞璿。不过他也并不着急,而是提出来年为虞璿助拳,帮她取得仙府,套上交情,再徐徐图之。
送走了左氏兄弟,虞璿便唤来谢霜行,给了他一方青玉匣,里面是一对前古金戈,乃是左临意走前留下的,说是送给她徒弟的见面礼。
这金戈并非法器,却是兵器。修道之人大多使用法器,着重法力变化,对敌时妙用无穷,就算是讲究“一剑在手万法皆破”的剑修,炼制的飞剑也是法器,配合种种剑术,运使时讲究通灵变化。
而兵器则是为了武技而设,除了本质坚硬锋锐,并无附带什么法力法术,上古时天妖神魔,天生神通,一举手投足便有浩然之威,肉身即是神通所在,战斗时或用拳脚,或用兵器,和如今的人族修道的路子却全然不同。
这金戈虽然品质极佳,也是一件难得的宝贝,但虞璿估计自家徒弟也没多少机会用到,唤了谢霜行过来,便将这对金戈给了他。
谢霜行道:“弟子也不曾给那位前辈见过礼,却收了这般贵重的礼物。”这对金戈在匣中便寒气森森,灵性盎然,他虽然见识不广,也知道是好东西。
虞璿随口道:“这对金戈年深月久,灵性十足,再过得几年,成精飞到北海化龙,也未可知。昆仑派和咱们素无交往,礼物人家要送,收了也罢了。”
她起身往外走,又招手示意谢霜行跟上,“白云宗的杨真人同为师是至交,你见了不可失礼。”
……
杨玉楼当年第一眼见到虞璿时,便十分投缘,扯着秦昭为幌子,力约她到自己家中住了一段时日,之后她也多次来鼎湖岛拜访,可以说是这里的熟客。因此一到鼎湖宫,她便托辞赏景,等虞璿打发了昆仑派的人,再来谈心说话。
杨玉楼站在水池栏杆边上,捏碎了丹药喂里面的锦鲤,哄得里面几头年月久的,摇头摆尾,翻波跳跃,努力讨好。忽然,她一抬头,见对面九曲桥上,虞璿正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少年。
虞璿适才在殿上见左临意时,是紫袍玉冠,凤钗步摇,此时换过了素衣常服,也不挽髻,只以一根丝带松松系了,很是闲散随意。见杨玉楼盯着自己瞧,虞璿只一笑,招手让谢霜行过来拜见。两人在附近一座水亭上坐了,谢霜行在旁侍立。
杨玉楼抿唇笑道:“你这个徒弟倒是不错,难得一见的根骨。不过我怎么听说,你又要收萧家子弟为徒?”
虞璿道:“化干戈为玉帛,难道不好么?”
杨玉楼笑道:“当然好!不过,韩家那个小妞知道了,岂不是气得要命?”当时其实是萧东楼被韩半清挑唆去招惹三女,结果丢了性命,虽然最后是虞璿担下了萧家的问责,但杨玉楼事后也多方打听,对事情的前因后果,也猜到些蛛丝马迹,只不过没有明证而已。
虞璿听她提起韩半清,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道:“不会,韩姑娘既是萧家世交,又是我的朋友,听说此事,只有高兴,怎会生气?她还要大大地封一份贺礼来呢!”
杨玉楼本来含着一口茶水,闻言毫无形象地喷了出来,指着虞璿,“你,你……干得好!恭喜恭喜,几时收服的?这妞一向瞧不起人,什么时候让她也来给我斟茶倒水。”
虞璿颇为无语,扭头看了一眼,见徒弟在旁眼观鼻鼻观心,笑道:“霜行去准备一下,晚间为师要在清吟阁设宴招待你杨师叔。”
谢霜行领命退下,虞璿横了杨玉楼一眼,没好气道:“你道我是你呢!”
她简单将荀少卿成婴大会上,自己同韩半清的过节提了一提,道:“她大概是把我当成了情敌,后来我送了她一部道书,虽算不上朋友,她也不敢公然和我翻脸。但此人心高气傲,也不能过分折辱人家,闹得鱼死网破,就没有意思了。”
杨玉楼不以为然道:“这妞儿哪有这么清高!”又想起来,便补充道:“古珣也算男子中的绝色了,为了他被冤枉一回也不打紧。”
虞璿只当没有听见,两人闲聊了一会,杨玉楼便问起她在云梦泽上那一场斗剑的情景,待虞璿详细描述了那凌岳的形貌配兵后,杨玉楼一反平日嬉皮笑脸,严肃道:“外貌名姓不符,但列缺双钩既在,八成就是那人了。”
虞璿挑了挑眉,笑道:“我在你和昆仑派的人同时来访时,便有些疑心,果不其然,你也是为这人来的。”
杨玉楼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拉过虞璿的手,握在掌心摇了摇,笑道:“是我爹让我询问细节,若不是你打岔歪题,我一来就说这事了。”
虞璿将手抽出来,反问道:“我有打岔歪题?”
杨玉楼强词夺理道:“我还没开口,你就让你徒弟过来磕头要礼物,不是打岔是什么……我们别废话了,你可曾听说过万殊剑圣?”
虞璿道:“这倒没有,不过刚刚左临意跟我说,那凌岳在昆仑派的时候道号万殊。”
杨玉楼点头道:“就是他了。根据我白云宗记载,这人当年叛出昆仑派,一路杀得血流成河,双方仇恨不可消除,万不可卷入其中去。本来这人不出世也就罢了,一旦现身,要找他的可不止昆仑派一路人马。”
虞璿诧异道:“这凌岳也不过是一人,修为也未臻绝顶,以昆仑派的底蕴,加上外援助拳的,居然还拿不下么?”
杨玉楼笑道:“你怎么糊涂一时了?此人是剑修,遁法奇快,不惧围攻,而想要捉拿他的人,也不愿意损失太多实力。因此除非预先设下陷阱,否则还真没多少手段能留下此人。”
虞璿恍然道:“是我想差了!”凌岳只是和昆仑派有仇,本身却还是正宗的玄门修士,并非中洲各派无论如何都必须举力剿灭的妖魔外道,更不用提人家修行数百年,总也会有几个好友外援,而昆仑派也不可能在中洲一手遮天。他想要反攻倒算固然不可能,但凭着中洲之大,寻一处存身之地,却不为难。
杨玉楼道:“那时我白云宗也被他伤过几个人,不过过节也不算大,打听一下,有所准备就行。你刚才说的那些,已经足够我回去应付老爹了!”说完,她又忍不住神往道:“记载上说,万殊剑圣俊雅风流,是个难得的美男子,你说的相貌不符,一定是用了幻术!真是岂有此理!一个大男人,遮遮掩掩的还怕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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