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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福哥出门时,天色已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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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马上骑行的时候,他突然感觉阴气森森,于是脑海里就又听到了鬼魂少年的话语;
“凶人哥哥,你这是要去救我姑母么?”
“说不好,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救他,尽力而为罢了。”贵福哥在脑海里回答,同时又嗔怪道;“你个小鬼头,最近跑哪去了啊,一点动静都没有,就像凭空消失了似的!”
耳畔响起幽幽的叹息声,鬼气森森的,几息之后,鬼魂少年才慢慢道;“本来以为,吾至少能跟随你一年半载的,看到家人安稳有望才安心离去,然你魂魄本源不知为何阳气极旺,愈来愈不容吾这孤魂寄留在阴窍里了,俺被困在你体内,每日苦苦抵御阳气侵袭,稍有松懈就是魂飞魄散的下场,忙的连开口说话都不能够,更别说现身了···”
“那你今晚怎么出来了?”贵福哥当然知道阳气旺是自己勤练内功的结果,而且少年时代正式身体生长发育最快的时候,所谓血气方刚火力旺啊,加上自己大鱼大肉补药当菜吃,现在小身板蹭蹭往上长,才几个月就窜高一截,比起同期很多十二岁的男孩都高了,照这么发育下去,不用一年,每天早上就会擎天一柱了。
“唉···今天是十三,鬼阴之日啊,凶人哥哥,今晚趁着阴气大盛吾才出的来,过不得几时就得去投胎转世去了,再呆在你阴窍里就会魂飞魄散了,其实吾现在走最合适,可是···”鬼魂少年啾啾唧唧鬼哭起来;“可是我想看看我姑母,她最疼我了···呜呜哇···”
“唉···”贵福哥叹了口气,这次他倒没有呵斥鬼魂少年,只是神色沉沉的吟诵道;“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救我以危难,服膺之拳拳。”这是当年他祖父常说的话,教导他要知恩图报。
“谢谢,凶人哥哥!”鬼魂少年叫着,他知道贵福哥说出这话,就意味着会全力以赴。
“我会尽力,但不仅是为了你呢,小鬼头。算起来,我也欠她一命,我不喜欢欠人情。”贵福哥神色淡然。
“你有把握么,凶人哥哥?”
“说不准,如果是脑溢血,我只有三成把握,而且要治愈旷日持久,如果是脑阻塞初期,我到有七成把握,让她在一月内恢复知觉,”贵福哥悠悠回答;“老子前世黑药师之名不是白叫的,只要熟悉药理,以毒攻毒,毒药也是治病良药。”
他的随身包囊里,带着很多自皖北收集的提纯药剂和样本,其中有几种,在疏通脉络方面确实有奇效,甚至比蛇毒还好用,但若是让它直接进入血液,它就是索命剧毒。
“凶人哥哥,我信你,拜托了。”随后鬼魂少年就寂无声息了,可能怕影响贵福哥诊治他的姑母,隐身了吧。
这时候萧王府已经在望,那红漆大门前冷冷清清的,此刻很有一些颓败的感觉。
其实自西王肖朝贵战死后,西王府的门面就一直靠洪宣娇打着萧王娘娘的旗号强撑着,一个女人家,丈夫早亡,两子尚幼,如果再不强势张扬一些,那么不等儿子成年,西王府的影响力就会泯灭的干干净净,所部军兵也会被诸将瓜分得一干二净,那么萧氏一族不用三代,二十年以后就连普通的权贵都不如了,呃,还得看太平天国那时还在不在。
幼主殿下亲自登门探视,早有萧府兵将禀报进去,于是中门大开,一群王府典衙官员簇拥着两个七八岁的小公子出来迎接,这俩小男孩就是幼西王萧有和、幼南王萧有福,都是洪宣娇所生,一个九岁一个七岁,算起来都是天贵福的表弟,不过表兄弟都生活在庭院深深里,几乎没怎么见过面,所有兄弟俩看贵福哥就是个陌生人,好在他俩身后的萧府典衙官们知道礼数,安排俩兄弟正式给贵福哥见礼,而后阖府上下官兵大礼参拜幼主,将他迎入正堂。
贵福哥不耐烦这番繁琐礼节规矩,决定祭出杀手锏来简化程序,于是王府正堂落座后,他直接了当说自己昨晚得到天爷上帝他老人家发的雷电旨意,传授他神法赐了丹药,让他给天姑治病,所以他马上要见到天姑本人。
此话一出,两位小屁孩幼王爷倒没什么反应,可把他们身后的典衙属官吓得够呛,因为光是天父显圣倒也罢了,要是这位太子爷再胡乱跳一气大神儿~~~把病重的萧王娘跳死了怎办,谁来担这个责任?到时候天王雷霆一怒,只怕不少人就要人头落地。
然而幼主殿下要到病榻前探视,谁也不敢阻拦,当下有女官领路直入后堂,穿堂转廊来到后花园一个小院落,病人受不得惊扰,此处相对安静一些,贵福哥进屋来到榻前,就看到床上被女兵托靠着欠起身,正被喂食汤药的天姑娘娘洪宣娇。
此时的洪宣娇已经发髻散乱、面目浮肿,口眼歪斜,右半边身体不能动了,女兵用汤勺喂在嘴里的汤药顺着嘴角沥沥流淌,洒在胸口脖子上,湿了一片。
“姑母···我是你侄子天贵福,来看你来了。”
贵福哥来到床头坐下,挥手遣退了喂药的女兵,仔细观察病人的症状,包括舌苔、眼睑、血脉流畅情况,病肢肌体反应等等。
而洪宣娇神智清醒,认出贵福哥情绪很是激动,身体挣动着,嘴里乌鲁乌鲁叫着,左手指着门口两个幼子,颇有托孤之意,可贵福哥只深沉的一句话就让她平静下来;
“姑母,别激动,我有十足的把握治好你,只要你听我的,配合我治疗。”
洪宣娇歪斜的嘴巴情不自禁的淌口水,但眼睛却光亮大盛,如果是其他人说这话她未必肯信,但是她这侄子贵福哥本身就是个奇迹,没准真可能再创造个奇迹出来。
这时候一个女官走上前轻声请示;“殿下,要行针么?要属下命人去准备什么?”
这个年轻女官是天王宫里专门派来的医官,祖上几代行医,她也从小耳濡目染会开几副方子,洪秀全宫里见不得雄性动物,所以她就有机会成了专职医官,刚才她看贵福哥诊病的手法,断定他可能懂些医术,故有此问。
贵福哥摇了摇头,神情淡定的开口说道;“病人是体内经脉堵塞,排毒不畅,兼之体质虚损,不宜针灸啊···嗯,准备大木桶,封闭暖房,柴薪,热水,病人受不得凉,先作汤浴吧,另外与孤准备一间静室,药斗药枰等研磨药具,调配丹药之用。”
屋内众女官犹豫了一下,她们先望望女医官,那女医官不敢表态,众女官又望向病榻上萧王娘,但见洪宣娇吃力的流着口水,点了点头。
然而众人还在犹豫,因为万一有个好歹就是人头落地的责任啊,这时就听一个稚嫩的声音喊道;
“俺娘都同意了,你们还不下去准备!”
屋内众人扭头向门口望去,原来说话的是幼西王萧有和,但见这九岁的小哥哥牵着七岁的弟弟萧有福来到贵福哥面前,‘噗通!’拉着弟弟跪下了,神情笃信的开口道;“表哥,俺娘信你,俺们兄弟就也信你,你就快点治吧!”
有道是不幸使人早熟,这个有主见的九岁孩子是世子长男,说话倒也具备权威性。
贵福哥点了点,回答道;“两位弟弟,你们娘亲是孤嫡亲的姑母,咱们是一家人,你们放心,孤一定会还你个能说话的母亲。”
他现在语气很笃定,因为他现在已经确诊,洪宣娇患得是初级脑梗塞,药石可医。
汤浴的房间,木桶什么王府里都很齐备,不一会热水灌满木桶,一切准备齐全了。
贵福哥在静室里调配好药浴的药包和口服汤药的药粉,这两份药成分略有不同,但主料都是植物提炼的番木鳖碱和青木香、山豆根、胆矾等几种植物的精炼粉末,这番木鳖碱是一种剧毒的化学物质,中国古代的鹤顶红牵机毒指的可能就是它,然而它也是治疗半身不遂和多种神经麻痹的特效药。
因为要观测病人的反应和能承受的剂量,故而贵福哥采用相对安全的药浴,洪宣娇被女官们抱进浴室,由贵福哥试好水温,投放药包后,就将洪宣娇脱去衣服,侵泡在药水里。
浴室房间封闭,里面蒸汽腾腾的温度很高,然而贵福哥一直呆在木桶旁,汗流满面湿透了衣衫也浑不在意,因为每隔三五分钟,他就得令健壮仆妇将洪宣娇从药浴桶里抱出来,放到另一个温水桶里,因为病人体弱不能久泡热水。
同时,他还得再次调试水温,或加热水稀释浴桶里药水,或再添加其他药粉,如果这时他感到病人疲惫了,还要命人把她抱出来擦干水珠,裹上干燥被子睡上一小时半小时,而后再次浸泡药液,如此不嫌繁琐反复,调试药剂还不能有一点差错;错了,人就死了。
贵福哥会治病救人么?他会的,前世他祖上是中医世家,侨居南洋专治各类麻痹瘫痪,用的就是以毒攻毒结合中医排毒的传统医术,疗效显著、远近闻名,故而家里才有钱供他去欧美留学,然而就在此时,南洋大规模屠华事件爆发,身在异国他乡的他一夜之间变成孤家寡人、一文不名,于是心黑手毒自甘堕落,脱下白大褂开始配毒药,干起了打家劫舍的罪恶勾当。
繁琐反复的药浴进了两个多小时后,贵福哥才确定了洪宣娇的身体情况,据此配出了药剂量,服药过程却是简单,因为是提炼后纯度很高的粉末,温水调开,羮勺送服就行。
服过药后,病人被送回房间,贵福哥却也没走,而是就睡在洪宣娇房间隔壁,治疗的头三天他不会离开,以确保掌握病人的所有症状,及时调整药量,所以大朝会他也不去了,尽管去了也是趴桌子睡觉。洪教主知道他在萧王府后,也就不再询问,现在没人把他当孩子看了,他有权有势也有兵了。
就这样度过了不眠不休的三天三夜,第四天早上贵福哥正趴在桌子上打盹呢,门外‘嗷!’的突然一嗓子把他吓跳起来,定睛一看,只见幼西王萧有和、萧有福这俩小兄弟蹦了进来,抱住他又哭又叫;“说了说了!说话了,俺娘能说话了!”
“闭嘴!老实呆着,不要惊扰了你们娘亲。”贵福哥板起脸呵斥住两兄弟,这才背着走踱到病房去,那神态**然的犹如老学究,也不想想他实际年龄才十一岁,整个一个小大人。不过另外两个比他更小的王爷现在很服他,在他后面吐了吐舌头,都乖乖不作声了。
贵福哥再次来到病榻前,那洪宣娇见到他双眼溢出滚滚热泪,颤抖而模糊的喊道;“鬼···娃···”
“禁声,莫要激动!”贵福哥说话时面色很冷,说的也是医生对病人的权威眼神,立即把洪宣娇的激动情绪压制下去了,这时他才淡淡笑道;“我的好姑母,好好休息,好好吃药,我保你一个月站起来,行走如故。”
“毫···好···”洪宣娇轻轻回答,定定看着贵福哥的脸庞,贵福哥状态当然不怎么好,虽不至于蓬头垢面,但也眼圈乌黑,面容憔悴···此情此景,不用说她也会铭记于心。
贵福哥却不再和他说话,转头对那女医官道;“萧王娘病体虚弱,虽然要饮食清淡,但也需要滋补调理,才能恢复得快一些。”
说着他从怀里取出几张纸,拣出两张递与医官道;“这是孤空暇时写的食谱,定下了萧王娘三月内的饮食计划,就照这个调理娘娘的膳食,另外,孤会留下这两日给王娘用的灵丹圣药,分早晚两次给娘娘服用,剂量不能弄错。以后,每二日孤会过府诊视,留药,”
“是。”医官躬身接过食谱,贵福哥看她躬身时修长白皙的脖颈,小色心不禁一动,这女医官年方十六七岁,倒是生得婀娜柔美,颇有几分媚色,估计老天王没仔细瞅见过,否则肯定难逃淫辱。不过这女孩好运到处为止了,老流氓没瞅着让小流氓看到也难逃魔爪啊···贵福哥决定过两天过府好好和她探讨一下医术,顺便再聊聊人生规划。
吩咐完医生后,贵福哥又把手中剩下一张纸向幼西王萧有和扬了扬,吩咐道;“有和表弟,你王娘身体未愈,可是终日泡澡也不妥当,我这画了一个蒸气木桶,你找府中木匠做一个,这木桶下半部是个防水的泥封炭炉,你王娘可以坐在桶里,以药水蒸浴之。”
九岁少年萧有和过来接过图纸,学大人似的一抱拳道;“幼主表哥,你救了俺娘,没说的,以后俺们兄弟俩就忠心保你打天下,除了你的话,俺们兄弟谁也不听!”
“嗤!”贵福哥憋不住笑了下,忙紧绷住脸拍了拍小屁孩萧有和的肩膀,点头道;“好兄弟,快吃快长,表哥我就等你来保了。”
这话说完,一室皆笑,连病榻上的洪宣娇都露出笑意,可是小哥俩眼神倔强,态度认真,看来贵福哥意外又添了倆小忠粉。
······
从萧王府告辞出来,正是阳光明媚、风和日丽的上午,贵福哥的脸正对着日光却不禁一阵晕迷,一开始他以为是睡眠不足所致,不由自主的闭了下眼,这时他脑海中若有若无的传来一声欣慰笑声,而后灵台清明,阴霾尽去。
贵福哥心头明悟,洪天贵福的鬼魂离开了,解脱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以后他就是天贵福,天贵福彻彻底底就是他了,这既成事实让他懊恼的想骂娘,就象吊丝民工给人白打工了几年,最后老板卷钱跑了,把他一人撂在沙漠烤干当标本的感觉。
仿佛要安慰他情绪似的,那笑声的尾音在他脑海里形成一缕红烟,一闪显出草书三字‘福百子’,而后袅袅消散。
“福百子?”贵福哥摸着鼻子思考;“他奶奶滴,这是给我的福报还是祝福?嗯~~~是说老子会生一百个儿子,还是说给我一百个儿子都赐福?奶奶滴个熊,老子得耕耘多少妹子,奋斗多少年才能达成目标啊,不过有难度,我喜欢!不过生那么多儿子把老子吃穷了怎么办?老子抢他奶奶的!还有记不住名字怎么办,真是笨啊,难道不能学便宜老爹洪教主编号管理嘛···”
正一路策马一路胡思乱想着,突然前面人声鼎沸,贵福哥抬头一看,原来他的马队已回到参护厅驻地,营门前好像聚了很多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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