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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玖澜察觉到了欧阳旭的异样,盈盈望着他,手指悄悄地拂上他陡竖的眉毛,轻声嘟哝,“眉头都快皱成山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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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旭这才发现自己吓到她了,连忙握着她的手,掀唇一笑,“我很喜欢这个称呼。”
“那以后我天天这么叫你!”凤玖澜扬起脸,开心地笑了,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现在的感觉,不过这感觉自是极好的。
“好。”欧阳旭在凤玖澜还没反应过来就给她整理好了衣衫,此时正握着一把小木梳,为她梳理稍稍凌乱的头发。
有玲珑草在,凤玖澜的身体有了很大的起色,连欧阳旭都忍不住惊讶,玲珑草就是玲珑草,一点儿也没有辜负镇谷之宝这一美名。
这是一个多事之春,盘踞仙云北部大片土地的北霜政局动荡,仅仅一个月,整个霜叶城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昔日门庭若市的赵将军府如今已然人走茶凉,那黑色的正门紧闭,上面还贴着封条。
身体本就不好的北霜皇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一病不起,太医们纷纷聚集在宫里商讨对策,太医们心知肚明,北霜皇能够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他身中慢性毒药,早在去年秋天就被欧阳旭诊断出来了。
“齐王殿下,恕老臣直言,皇上他……恐怕……”这名老太医话说到这儿,心中忐忑,毕竟作为臣子,说出这样的话是大不敬。
宇文霁蟒袍在身,黑眸里光雾涌动,“太医直说无妨。”
“皇上大限将至,恐怕撑不过今晚。”
宇文霁手指微蜷,冷着一张脸,然后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外室,招来身边的侍卫,“平王如今到了哪儿?”
“回王爷的话,刚进入北霜境内。”侍卫一板一眼认真回答,这段时间王爷的动作确实够大,要知道,赵将军府可是平王殿下的后盾,那赵将军府的书宁郡主一直倾心于平王殿下,倘若皇上百年之后,赵将军府所支持的皇子定然是平王……
而且,平王殿下乃是嫡出,云皇后与长公主的关系一直很好,定国侯和长公主对平王殿下也是视如己出,这样一来,齐王殿下想要那个位置也是难上加难,怪不得王爷如此心急地想要折断平王殿下的一只臂膀,定国侯府夫人明绮长公主是皇上唯一的姐姐,和皇室关系密切,相比之下,赵将军府比较容易下手……
宇文霁沉思着,想起赵将军府灭门的惨相,忽然闭上了眼睛,努力地想要摒弃内心的那份恻隐,要怪就怪你们站错了位置,与本王为敌!
夜色浓重,金碧辉煌的宫阙内静沉沉的,直到外边太监一声尖锐的声音响起,“长公主到——”
明绮长公主身着玫红色的宫装,踏步而入,在进入寝宫的时候下人们纷纷跪下行礼,长公主仪态万方,“都免礼。”
她直接从宇文霁身边绕过,来到北霜皇的床边,看着他躺在龙床之上,还有一丝气息,忍不住悲从中来,“弟弟……”
北霜皇好似听到了一个伤心的声音在呼唤着他,艰难地转过脖子,只见床边的长姐泪痕满面,“皇姐……”
明绮长公主激动地握住北霜皇那枯槁的手,泪如雨下,“皇姐来迟了……”
“皇姐,替我保住昭儿……”
“好,我答应你。”长公主哭着说,龙床上的这个男人不仅是北霜的国君,也是她的弟弟,至亲生离死别,孰能不痛?
北霜皇听到了长公主的承诺,一颗沉重的心好似卸下了所有的包袱,嘴角边浮现起一抹安详的笑,“我……终于可以……去陪她了……”
他的话断断续续,轻飘飘的,仿佛时刻都有可能随风而去。
这一瞬,明绮长公主只觉得很心酸,听着北霜皇在喃喃自语,他微微抬起手,目光柔和地看着天花板,就好似要触摸自己爱了一生一世的女子,“心浅来接我了……”
“弟弟……”长公主泣不成声,年少时她总喜欢照顾的弟弟,渐渐成为了北霜一国之主,如今,却要远离这个世界,或许,早在心浅去了的时候他就没有了心,若不是昭儿,他可能连今日都撑不到……
北霜皇手中那微弱的力在这一刻消散,直直落了下来,语至此,再无声,徒留下一室的哭声,老太监眼眶通红,沙哑的声音里夹杂着无数的悲痛,“皇上驾崩——”
顷刻间,所有里里外外的大臣、宫女、太监、侍卫都跪了下来,磕头,长跪不起……仿佛是在为这位为北霜辛劳了大半辈子的国君送行。
北霜宫殿中一连几日都雾霾岑岑,明绮长公主亲自主持北霜皇的葬礼,所有人都身着素色宫装,举国同哀,北霜朝野上下暗涛汹涌,国君驾崩,那么另立新君便成为了一个必然。
虽然在北霜皇驾崩后三天之内没有人敢提这个话题,因为这对先皇而言乃是大不敬,不过这并不能阻止朝廷上下官员的暗中讨论。
北霜皇的遗体安置在了中苑里,这里是北霜历代国君遗体放置之所,宫女们弯着腰打扫地上的枯枝,时不时啜泣着,遗体迟迟没有下葬,明绮长公主心急如焚,每日都关注着宇文昭的消息,“昭儿怎么还没到?”
“可能是路上耽搁了。”侍从恭敬地回话,长公主以帕掩面,自言自语道,“皇上生前最疼爱的就是昭儿,若是昭儿不能送他一程,他该有多伤心。”
“公主别担心,平王殿下素来仁孝。”一旁伺候的侍女安慰着,她自小便陪伴在长公主身侧,哪怕是长公主出嫁后也一直没有离开,到如今已有三十年了。
如今已是开春,可北霜皇宫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事情一片惨淡,丝毫看不到春天的踪迹,到处是一片惨白。
当宇文昭满是伤痕地出现在皇宫门口时,那宫殿前悬挂的红色灯笼不知何时已经换成了白色,他月白色的衣衫有些破了,甚至沾上了泥土,还有鲜血的痕迹,想到了自己的父皇此时冰冷地躺在棺木中,他的眼眶有些红,不顾一切飞奔而入,前往中苑。
一路上的侍卫都收到了长公主的命令,无人敢拦,宇文昭也因此畅通无阻,当他风尘仆仆来到中苑时,双膝弯曲,跪了下来,静默地凝视着那托着北霜皇尸体的棺木,深深鞠躬,“父皇,儿臣不孝…。”
明绮长公主就站在中苑左侧,不施脂粉,两行清泪划过脸颊,留下两道泪痕,见宇文昭沉浸在自责与悲痛中,心疼极了,提步靠近,双手搭在宇文昭的肩膀上,“昭儿,你父皇他去的时候是满足的,他是陪你母后去了……”
“姑母,我……”宇文昭心中的自责恐怕只有明绮长公主一人懂,她轻拍着宇文昭的肩膀,“男儿有泪不轻弹。”
宇文昭出生的时候云皇后便去世了,临终遗言便是要北霜皇将宇文昭送至无风谷,直到成年,明绮长公主虽然心疼宇文昭,却不能让云皇后死不瞑目,更何况在北霜皇后中存活下来的公主自然也知晓宫闱险恶,一不小心便有可能丧命,于是对宇文昭更加疼爱。
按照钦天监的历法,三日后,宜动土,北霜皇便是在那一日下葬的,一行人浩浩荡荡行走在路上,所到之处,百姓皆规避,帝王驾崩,山河破碎,长公主头白花,那花瓣在风中轻轻飘动着,渲染着最深沉的哀痛。
宇文霁依旧是面无表情,他的母妃柔贵妃也十分安静,并不似那些妃子那般呼天抢地,平静地接受了北霜皇驾崩的事实。
北霜皇陵位于枫林密地之东,大概那真的是一块适合人死后长眠的风水宝地,天宸以前北暮历代国君百年长眠之所便是枫林密地。
一切都进行得十分顺利,北霜皇的安葬也没有出现什么意外,明绮长公主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北霜朝野上上下下,不会有人在先皇未下葬的时候便开始兴风作浪,往往最猛烈的狂风暴雨都是在后面。
果不其然,北霜皇下葬七日后,朝廷上下另立新君的呼声愈发强烈了起来,若是放在以前,这种事情必定由朝中最有资历的大臣主持,赵老将军当仁不让。
只是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赵老将军通敌叛国,证据确凿,先皇听到这个消息,大受打击,从此一病不起,这样的罪名,不论是放在哪一国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赵将军府早已被齐王给封了,赵氏一族除了出门在外未归的书宁郡主之外,无一不锒铛入狱,于是这另立新君一事便落到了在朝中声望仅次于赵老将军的楼丞相头上。
皇极殿中,所有的大臣都站在了自己该站的位置,宇文昭、宇文霁皆聚于此,明绮长公主是北霜唯一一个允许上朝的女子,她特殊的权力是太上先皇赋予的,即便是已经逝世的北霜皇也不能阻止,否则便是对太上先皇不敬。
楼相一步步走上台阶,然后对着龙椅之上的牌匾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紧接着在众目睽睽之下取出牌匾后的盒子,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打开,取出其中明黄色的诏书。
几百双眼睛此时就盯着他手中的诏书看,北霜皇驾崩,朝廷上下的官员们总是需要站队的,若是战对了阵营,那么便有可能一声富贵平安,可若是站错了阵营,那便是尸骨无存的下场。
所有人都紧张极了,唯独宇文昭和宇文霁面不改色,仿佛那诏书中所书写的内容与自己无关一般,当楼相打开诏书,所有人的呼吸都沉了下来,紧张地看着站在台阶上的楼相。
楼相的声音不大不小,恰恰能使大殿中所有人都能清晰地听见,当念到“北霜帝位,传予吾儿宇文霁”这句话时,宫殿中的气氛再次变了。
明绮长公主有些惊讶,但是却没有表现在脸上,她眸光敛下,心中暗忖:怎么会这样?弟弟在世时明明说过,要在自己百年之后将帝位传给昭儿的……
她悄悄打量着宇文昭的神色,发现他处之淡然,没有因为这份诏书内容而有丝毫不满,但是这份气度,便像极了当年的云皇后。
若是宇文昭和宇文霁易地而处,宇文霁定然做不到宇文昭这般淡然,仿佛他从来都没有想过那个位置,没有不甘,更没有怨恨。
宇文霁上前一步,跪下从楼相手中接过诏书,“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托。”
“霁儿,先皇将帝位传给了你,姑母希望你能秉承先皇遗志,守护北霜。”明绮长公主上前一步,对宇文霁语重心长道。
她虽和宇文昭比较亲,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她若不出来表态,难免会落人口舌。
“二弟文治武功,盖世清绝,北霜有二弟在,为兄便放心了。”宇文昭微微一笑,拍了拍宇文霁的肩膀,那清浅的笑意,让宇文霁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宇文昭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继任北霜皇位,他最想做的,便是行医救人,悬壶济世,那是他母后的心愿。
虽然他不曾见过他的母后,不过他却知道母后并不喜欢皇宫,也不喜欢兵荒马乱,只是当年时不我与,为了父皇,她依旧入了这宫门。
在走出皇极殿的那一刻,宇文昭最担心的是赵老将军一家,他不在乎皇位传给谁,但是却不能不在乎赵老将军一家的死活,依照他对赵老将军的了解,将军府绝无通敌叛国的可能性,这一切必定是有人在陷害将军府。
赵老将军曾经是云皇后的部下,对宇文昭也是忠心耿耿,这一次牢狱之灾,恐怕或多或少都和宇文昭脱不了关系,身为皇子,即便不在皇宫长大,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呢?
宇文昭踏着星光走进了平王府,平王府中的人见到宇文昭都十分热情,尤其是伊洛,宇文昭吩咐下人不必伺候他,他想静一静,伊洛心知主子心情沉闷,毕竟谁死了父亲都不会高兴得起来,更何况北霜皇与宇文昭关系一直很好,可以说是父慈子孝。
“王爷。”伊洛在宇文昭即将踏入自己的屋子时喊了一声。
宇文昭徐徐转身,不解地看着她,只见伊洛缓缓上前,最后停留在了宇文昭身前半尺之地,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书宁郡主在王府里。”
“带本王去见她。”宇文昭抑制着心中的激动,沉声吩咐,根本顾不上自己连日劳累的身体。
伊洛领着宇文昭在平王府中的小路上穿行着,最后来到了一个极其偏僻的院落,她轻轻地敲了敲门,里边一个女子警惕的声音传来,“谁?”
“郡主,是我,伊洛。”伊洛心知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她私自将郡主藏在王府里,若是让齐王殿下发现了,那可是会牵连整个平王府的。
得到赵书宁的允许,宇文昭双手贴在门扉上,轻轻一推,里边昏黄的灯光照在女子憔悴的容颜上,让他的心猛然一揪,从小到大,她都是他最疼爱的妹妹,曾经的她是那样的恣意飞扬,可如今……
“云大哥。”赵书宁没有想到会在此见到宇文昭,激动得热泪盈眶,站了起来,飞快地奔到他怀里,自从鬼城一役,他和宗政雄同时坠崖,她便失去了他的消息,虽然多方寻找,却始终没有结果,纵使如此,她仍然不愿相信那个从小就视她如珍宝的云大哥会离她远去……
她如同浮萍般不断地漂流在仙云五国之间,希冀着能在一个小桥流水灯影流光的日子里,遇见他,这半年里,没有人知道她有多想念他,此时见到心心念念的人,赵书宁再也忍不住悲伤,眼泪夺眶而出。
满门被灭,作为将军府的女儿,无法伴于父母身侧,是为不孝,爱情、亲情、仁孝的道德压力就像是三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她的身上,每每想起,都觉得沉重得无法呼吸。
宇文昭一动一动,任由着她扑在自己怀里哭泣,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像是儿时那般,在外人眼中,将军府的书宁郡主就是北霜马背上的一朵铿锵玫瑰,然而,在他心中,她是妹妹,有着女子最脆弱的一面。
风来草偃,平王府中安静极了,伊洛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生感叹,书宁郡主对王爷的爱,从儿时的懵懂,到少女时期的春心萌动,再到如今赵将军府灭门,恐怕,在这个女子的世界里,从今以后只此一人。
世间感情之事,最是无法勉强,若是王爷他不喜欢郡主,那么郡主这一生当何去何从?
身为女子,伊洛也忍不住心疼起赵书宁来,橘黄色的烛光将这幽静的屋子照耀得格外温暖,不知道过了多久,赵书宁竟然睡着了,宇文昭将她抱了起来,轻放在柔软的床榻上,给她盖好被子。
伊洛熟知宇文昭的习惯,此时已经打了一盆清水进来,宇文昭卷起袖子,从水盆里取出毛巾,轻轻一拧,将多余的水拧去,然后给赵书宁擦脸,他没有一般贵族子弟的骄奢之气,处处都透着亲和之气,很容易让人喜欢。
“王爷,夜深了,您该歇息了。”伊洛适时地提醒道,这几天王爷的辛苦她看在眼里,皇上驾崩对他的打击很大,可是他仍然扛了过来。
宇文昭不放心赵书宁,看了看窗台上的沙漏,心知如今已经是子时了,于是抬头看了一眼伊洛,“伊洛,这些日子王府里多亏你,你也累了,先歇下吧。”
不待伊洛的那句“可是”说出,宇文昭便继续道,“书宁她情绪有些不稳定,我在这陪她,若是有人问起,你知道该如何应对。”
伊洛这才屈膝行礼,浅声道,“奴婢知道了。”
这段时间北霜皇驾崩,紧接着是北霜新君另立,朝中上下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这两件事情上,自然没有人会多去关注赵将军府灭门一事,宇文昭坐在床边,见熟睡中的赵书宁将自己的手臂从被子里抽出,立刻又将她的手放入被子下面,防止她着凉。
赵书宁下半夜睡得很不安稳,不知道是梦见了什么,时不时呓语着,眉头皱得很紧,仿佛是做了噩梦一般,宇文昭将自己的手胳膊肘抵在床边的黑玉茶几上,手掌托着自己脑袋浅眠,谁知竟然被赵书宁的梦言惊醒,他黑眸睁开,但见赵书宁捂着自己的脑袋,梦中惊坐起,“爹爹、娘亲,不要——”
当她睁开朦胧的双眼,方才知晓那是一场梦,此时她的额头上已然汗水淋漓,湿了她的额发,宇文昭给赵书宁把脉,方才发现她脉象紊乱,恐怕是心疾,赵将军府的惨案给她带来的打击无异于灭顶之灾,于是安抚着说,“书宁,不要怕,那只是一个梦。”
“云大哥,我梦见我爹娘了……”赵书宁十分急切,梦中的情形如今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让她更加自责,身为女儿,却不能保护自己的家人,这种无力感充斥着她的内心,让她在潜意识中痛恨这样软弱的自己。
宇文昭怜爱地看着她,扶着她躺下,承诺道,“云大哥向你保证,一定会救出赵老将军和将军夫人。”
赵书宁的涣散的目光这才重新聚敛起来,难以置信道,“真的吗?”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宇文昭唇角浮现一抹淡淡的笑,心中却已经开始在计较这件事情了,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赵老将军一家一辈子都在为北霜而劳心劳力,怎么可能会做出通敌叛国的事情?
更何况,还是在父皇即将仙去之际,这……显然是有人在陷害,放眼北霜朝野上下,有胆子陷害赵老将军府的人屈指可数。
虽然自己无意于北霜皇位,但别人不会这么认为,在朝臣的眼中,赵老将军是他母后生前的部下,那么在他母后驾鹤西去之后,定然也是站在他这一边,在父皇弥留之际,除去赵老将军府,便是断自己一只臂膀。
如今,将军府上上下下都被关在天牢里,等到宇文霁登基,恐怕便会开始处决,如今赵将军府只有赵书宁没有被关入天牢,于公于私,他都要保护好她,“这几日,你不要乱跑,就待在王府里,你爹娘的事情就交给我!”
“嗯。”赵书宁这下才安心,狭小的屋子里如今只有他们两个人,这是她第一次和他单独在一起,还靠得这么近,她偎在他怀里,觉得十分温暖。
北霜政局变幻,无暇顾及其他四国,天璃东城中,素心庄中,欧阳旭正陪着凤玖澜逛花园,这一座素心庄是欧阳旭在东城内的庄园,景致优美,林子里各种怪石陈列,凤玖澜置身其中,只觉得颇有一番苏州园林的味道。
花奴们有的在浇花,有的在松土,有的在雕琢石头,欧阳旭扶着凤玖澜走在清幽的小道上,心中感到格外满足,“澜澜,我想这样牵着你的手,一直走下去。”
他多么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那么他便可以永远伴她身侧。
凤玖澜听到他的话,停下了脚步,大概是怀孕的人比较容易感到困倦,如今的她身体被调理得很好,欧阳旭一刻都不肯离开她,不管是处理政务、军务还是下厨、睡觉都要把她放在自己的视线内,生怕她不见了一般。
他心领神会,将她扶到一侧海棠树下的长椅上,上面还飘着些许粉色的花瓣,欧阳旭粗了蹙眉,直接坐了下来,然后让凤玖澜坐在自己腿上,感觉到她轻微地挣扎,连忙道,“澜澜,椅子上又冷又硬,哪儿有我怀里舒服?”凤玖澜有些无语,她还没娇弱到那程度好不好,欧阳旭的掌心轻抚着她那隆起的肚子,突然感觉到一小股力量冲击到了他的掌心,他万分惊讶地盯着她的肚子看,“澜澜,宝宝在动呢!”
欧阳旭索性把耳朵贴在她肚子上,聆听着来自她肚子里的声音,绝美的容颜上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此时的他,不是那个杀伐决断的王者,而是一个普通的父亲。
凤玖澜不是第一次怀孕,算算日子,如今都四个月的,确实会胎动,当初她怀着小玖玖时那胎动才叫厉害呢!
只是这一次,她有些不解,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四个月的肚子好像没有这么大,莫非是这段时间吃得太好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到好像丰满了不少。
“阿旭,我是不是变胖了?”凤玖澜有些困惑地问。
“没有。”欧阳旭摇头,他绝对不会承认他想把她养胖点的想法,现在的她哪里称得上胖,充其量也就是比以前更丰满了些,怀着孩子,太瘦了反而不好。
凤玖澜摸着自己的肚子,越想越觉得纠结,“我怎么觉得这肚子有点大?不会是宝宝出问题了吧……”
就算没有知识也有常识,凤玖澜在前世时听说过,女人怀孕时天天进补,营养太好结果导致孩子偏大,所以现在有些担心起来,欧阳旭的手在她腰间圈过,“听说怀孕的女人就喜欢胡思乱想,宝宝很好,没有任何问题,你呀就安心吧,有我在呢!”
见欧阳旭这么肯定,凤玖澜心中的担忧才渐渐消失,就在这时,桑竹急促走来,见凤玖澜正坐在欧阳旭腿上,如此亲密的一幕,让外人见了总归有些不好意思,凤玖澜想从欧阳旭身上下来,奈何他的力量并非她能撼动的。
桑竹硬着头皮上前,尽量忽视两人的浓情蜜意,“少主,白将军在西南遇到了棘手的事情,如今正在正厅里等少主呢。”
“哦,我知道了。”欧阳旭淡淡地回了一句,桑竹很识相地退下了,欧阳旭横抱起凤玖澜,向着正厅走去,凤玖澜脸一红,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他不要脸她还要呢!
这样抱着她过去,要是被他那帮下属看到了,她的脸就丢光了。
“阿旭,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凤玖澜揪着欧阳旭的衣领,小声地说。
欧阳旭自然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却依旧这样抱着她在绿树红花中前进,直到离正厅十米远的时候,才放下她,小心翼翼地牵着她的手,向里边走去。
白山早已恭候多时,换做以前,欧阳旭从来不会让他们等这么久,不过现在凤玖澜有孕在身,他将很大一部分心思放在她身上也是情有可原,别人或许不知道,但白山却是清楚的,他们王爷孑然一身,纵使拥有了很多男人一生都难以企及的东西,然而他的内心却是孤独而寂寞的,他没有家,所以渴望着能够拥有一个家。
“王爷先前有交代末将于天璃西南收购大米,末将办事不利,请王爷责罚!”白山开门见山,并没有为自己开脱什么,在他眼中,事情没做好就是没做好,成功的理由只有一个,而失败的理由却有千千万万个,欧阳旭最讨厌的就是那些事情没做好还整天找借口的人。
“细说一下。”欧阳旭最近心情好,连看着白山的眼神都不像以前那样冷冰冰的了。
桑竹早已给凤玖澜奉上点心,她最近吃得比较多,肚子很容易饿,于是某女很不要形象地吃着糕点,听白山款款道来,“西南是天璃粮仓,末将以高于市价两倍的高价收购大米,奈何西南米商好似得到了什么消息一般,无论如何都不肯松口卖。”
欧阳旭眉头轻蹙,白山的口才他是知道的,以高于市价两倍的价格收购,米商居然不卖,要么就是脑袋被门挤了,要么就是有人出比这更高的价格买,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有人威胁他们,禁止他们卖出大米。
“是否有人出更高的价格购买大米?”欧阳旭思路十分清晰,问道。
“末将派人查探了西南十大米商这两个月来所接触的人,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白山脸上愁云惨淡,这还是他第一次没把王爷交代的事情做好呢!他的一世英名就要被这件事给毁了!
欧阳旭深知白山的能力,既然白山这么说,那么这件事情没有成功就必定是出在米商本身上,难不成说那群酒囊饭袋自己也想做这档子事儿发国难财?天璃如今正是风雨飘摇之际,粮食对军队而言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他们储备着自己的粮食,在市面上粮食匮乏的时候卖出,必定能够卖出一个很好的价格!
凤玖澜见欧阳旭眉头紧锁,有些心疼,这些日子他的事情很多,可是依然不让自己操心,什么事情都选择独自一人扛下,这怎能不让她心疼呢?
“阿旭,我倒是有个想法。”凤玖澜忽然放下手中点心,在桑竹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徐徐走到欧阳旭身侧。
她微微一笑,那笑容就像是春天里初绽的桃花,艳丽与柔美同在,白山也忍不住看了一眼凤玖澜,就在他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头顶上传来一个熟悉无比的声音,“白山,听王妃怎么说!”
“我觉得我们不应该在西南高价收购粮食。”凤玖澜自信一笑,但说出的话却让白山万分不解,他试探着问道,“王妃,末将不会是听错了吧?”
欧阳旭同样感到十分困惑,这时,凤玖澜牵起了他的手,细细地摩挲着,樱花般的唇瓣轻启,继续道,“我们应该在西南大量售出大米。”
“什么?”白山再也淡定不了了,这个时候卖出大米,那岂不是给敌人提供粮食,让自己弹尽粮绝?
欧阳旭则比白山淡定了许多,他朝着凤玖澜投去一个信任的眼神,“继续。”
白山的反应在凤玖澜预料之中,她并没有感到过多的惊讶,而是来到了白山的身畔,秋水般的明眸里闪耀着智慧的光芒,“不仅要大量售出大米,而且还要以远远低于市价的价格售出。”
听到凤玖澜这句话,白山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真想把凤玖澜的脑袋给拆了,看看里边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不仅卖,还低价卖,谁会做这种亏本生意啊?
欧阳旭也觉得凤玖澜的提议怪怪的,有脑子被门夹坏的嫌疑,只是她那双清水明眸里的坚定之色让他感觉到,她并不是在开玩笑。
于是强忍着唇边的笑意,鼓励道,“继续说下去。”
“一方面我们可以在西南以低于市价一般的价格大量售出大米,试想,如果你是老百姓,这个时候你会买谁家的大米?”凤玖澜有此一问。
白山不加思考,便回答,“肯定是买价低的。”
“不错。”凤玖澜点了点头,接着继续说,“当我们大批量抛售低价大米时,若是那些米商还没有任何动作,那么不出七天,西南的大米市场将再无他们立足之地!”
诚然,凤玖澜的话说得十分有道理,在米质旗鼓相当的情况下,自己售出的价格低,百姓自然会到自己家来买,久而久之,那些西南米商的米店定然会因此而受到影响,没有百姓买他们的账,他们手中的大米便面临着卖不出去的风险。
不论是大米还是别的商品,一旦无法卖出,那么便不能赚取任何利润,这样的情形持续下去,对西南米商而言必定是毁灭性的的打击。
“这个时候,那些先前不买账的米商,为了不让自家大米囤积,必定会以同样的低价将大米卖出。”凤玖澜狡黠一笑,对白山徐徐道。
欧阳旭凝神思考着凤玖澜,觉得很有道理,在这样的情况下,西南米商若再不出售大米,那么就只有等死的份儿,虽然以同样的低价出售大米会让他们损失不少钱,但也总比血本无归要强得多。
只要那些米商脑子正常,都会这么做,这个时候他们便可以将这些米商所出售的大米以低价大量买入,同样达到了收购西南大米的目的,而且还省了不少钱。
欧阳旭觉得这笔买卖真是划算极了,看着凤玖澜的眼神顿时都热了……
白山挠了挠头,对于凤玖澜的计策有些疑惑,“可是王妃,末将有一事不明。”
“白将军请说。”凤玖澜端庄优雅,抿唇一笑。
“首先,我们去哪里弄来这么多大米运到西南低价出售?其次,如此低价出售,我们的亏损也绝对不小。”白山的问题可谓一针见血,即使到最后自己可以低价买进西南米商囤积的大米,可在此之前他们付出的代价也不少,而且谁能保证这一计一定会成功?
不料凤玖澜面色如常,丝毫不意外他会有此一问,只是脸上浮现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神色,然后无比淡定地说,“白将军可以用细砂冒充大米,混在粮仓中,并做好标记,然后再安排我们自己的人混在百姓中间,在抛售时将货真价实的大米卖给普通百姓,而将细砂冒充的大米卖给我们自己人。”
“……”白山听到凤玖澜这段话,惊得差点栽跟头,欧阳旭嘴角不停地抽搐,想不到他的澜澜……也这么狡诈,连这种阴险的招数都能够想得出来……
凤玖澜见欧阳旭、白山和桑竹都以一种十分奇怪的眼神看着她,顿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你们干嘛这样看着我?我脸上长花了吗?”
白山强忍着笑,肩膀一耸一耸的,心里早就为凤玖澜竖起了大拇指,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平时看王妃在王爷面前那小鸟依人的模样,他还真想不到她会这么阴损……
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一家子没一个正常的!
欧阳旭渐渐靠近凤玖澜,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宠溺地说,“没有。”
凤玖澜这才放下心来,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她都觉得有些口渴了,随手拿起欧阳旭边上那那杯茶,润了润嗓子,既然事情已经有了完美的解决对策,桑竹和白山都无比自觉地离开,将空间留给了那两个人!
欧阳旭对此感到非常满意,在一干闲杂人等离开后,他手指缠绕着她的发梢,玩味儿道,“我的澜澜,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狡诈了,嗯?”
他的脸和她靠得很近,近得让她能感觉到他清浅的呼吸声,他的身上总是散发着极为清淡的冷香,让她觉得十分舒服,欧阳旭如此一问,她的身形被他深邃而博大的眸光笼罩着,无处遁形,她双颊微红,心中暗恼,在这个男人面前,她怎么就这么容易脸红呢?
“哼,还不是跟你学的!”凤玖澜嘴硬,瞪了欧阳旭一眼,不过以欧阳少主对她的宠爱程度,即使她是很生气地瞪着他,他也一样会觉得那是在暗送秋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