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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只初给他爹喂完了汤,站在二门口听几个人说话,瞬间被喻夫人的话给雷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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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夫人很是尴尬,在儿子面前,她得维持贤妻良母的形象,哪想辛苦维持的形象一下子倒塌了。
喻老爷喝了汤,稍微有点力气,靠在卧房床上嘟囔着:“不如让杨波来做这府里的厨子吧,他做的东西,合我的胃口。”
喻夫人坐在正对大厅的椅子上,直接给回绝了:“老爷以前是贫苦出身,吃草长大的,哪分的出什么吃食好,什么吃食不好?且老爷不过是喝了一碗汤,便说是他做的好,我想着,是老爷肚子不好,嘴里没味,所以饿了,喝什么都好。让杨波来府上做厨子,这事不成。”
喻老爷一向怕喻夫人。
当初喻老爷家世贫寒,却颇爱读书,每年在学堂里,都得先生的表扬,可那又能怎样呢?
他爹娘早逝,一日三餐都成问题,后来得了秀才,在一个冬天,又冷又饿的,差点死去,还是喻夫人的爹救了他,给他吃喝,给他银子,喻老爷便随着老爷子读书,果然中了进士,老爷子又上下打点,又是塞银子,又是带着他四处求见各位大人,最后,给他谋了个县令的职,老爷子也累死了。
这些年,喻老爷虽在县令一职上尽责的很,但因不会巴结奉承,所以一直不得升,只能窝在这么个小地方,为此,喻夫人还颇多怨言。
虽说喻夫人大喻老爷十来岁,但喻老爷一直对夫人很是恭敬,喻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他一向不敢还嘴。
喻夫人自然觉得,老爷能有这一切。全仰仗的是自己家,若没自己的爹,怕他早饿死了,哪里有县令做,所以虽说娘家家道没落,她也不改威风,在府上一向是颐指气使。
喻只初却发话了:“娘,我就喜欢杨波做的菜,你若赶他走,我以后不回府吃饭了。”
这话戳到了喻夫人的软肋。她成亲的晚,只生了喻只初,自古以来。母以子贵,况且当年稳婆也说了,自己不能生出别的孩子来了,所以她视喻只初为珍宝,喻只初坚持。她便没有办法。
结果便是,杨波成功留了下来。三天后便可以来上工。一个月给四两银子的工钱。
回去的时候,喻府还派了一辆马车送他们,喻只初在马车上装了两只烧鸡,还有一坛子上好的酒,说是给杨老爷子的。
来城里的时候。心里十分忐忑,回去的时候,心里却很安逸。马车的轮轴咕噜噜的转着,一匹枣红色的马十分欢畅的往前行进。
“上一次喻只初让你去府上做厨子,你都不愿意,为何这次答应了呢?”芙蓉好奇。
杨波望着马车外哗哗流动的河水,瞬间低下头去:“你也知道。我爹的病不像先前,听我娘说。怕是不易好,若是这样,那吃药总是花销,我在酒楼当学徒,每月所得有限,怕是不够用,喻府一个月给四两银子,我觉得还行。加上,如今我在酒楼也学的差不多了,总要找点事做。”
赶马车的人背对着芙蓉与杨波,轻轻的甩着鞭子:“去喻府做事,工钱是不用担心的,每月按时可领,老爷倒也好说话,不苛待下人,像我们赶马车的,一个月还能休息两日,除了工钱,还能领一只熟鸭回家开荤。只是喻夫人,唉,厉害了些,以后你们千万别得罪到她就好了。”
芙蓉心里暗自掂量,恐怕如今已得罪了喻夫人了,可为了生计,也顾不得那么许多,只是对那马夫道:“多谢提点。”
河面上的船只悠悠的漂着,几个撑船的人站在船头,注视着马车往石米镇而去。
刚到村头,就见杨老爷子,王婶子一行人站那眺望。脸上全是焦急的神色。
杨老爷子看到杨波坐在马车里,激动的手都开始哆嗦。嘴巴张了几下,也没发出声音,只是一个劲的咳嗽。像一个漏了气的风箱,沙哑而费力。
马夫停了车,自己先从车上蹦了下来,将喻只初塞的鸡跟酒递给杨老爷子:“大叔,给,你们回家好好团圆团圆,也就三天时间了。”
杨老爷子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哆嗦着手不敢接马夫递上来的东西。
王婶子欲接,却被杨老爷子打开了:“知道这是什么吗就要?”
“这是什么?”
“你没听说过吗?牢房里要杀犯人,都得提前给他吃一顿饱饭,叫断头饭,这样能做个饱死鬼,你没听他说吗?杨波只有三天时间了…….”杨老爷子低下头去,老泪纵横的。
芙蓉倒是很少见杨老爷子哭,他呜咽的声音可是比葫芦大多了,而且满含沧桑。
王婶子被他一提示,也乱了方寸。
倒是杨波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将之前的事说了一遍,又说这鸡跟酒是人家喻少爷送的,杨老爷子才欢喜了起来,赶紧接了东西,塞在怀里。
对于杨波去喻府上当厨子的事,杨老爷子举双手赞同,坐堂屋门口神气的不行,说是儿子出息了,能到县太爷府上干活了,这是杨家列祖列宗保佑。
王婶子却担心的拉着芙蓉的手道:“我怕杨波不行呢,万一做错了什么事,那县太爷能轻饶了他?咱小门小户的,得个温饱就行了,可不敢攀太高。”
芙蓉不得不安慰她:“婶儿,你放心好了,就算杨波做不好,大不了不做,县太爷不会为难他的。”
王婶子才像吃了个定心丸似的:“你跟他们府上熟络,以后可得常常去瞧一瞧杨波,他一没出过远门,二没去做过活,我怕他受人欺负。”
芙蓉点头答应。
杨老爷子很快扯到了现实的问题上:“杨波,去他们府上做饭,一个月多少工钱?”
“四两。”
四两,杨老爷子掰着手指头算了好一阵子,一个月四两,那一年就是四五十两,如今当个清水九品官,一年也才一二百两,石米镇做饭的人,称做火夫,一个月不过一两多银,这样比起来,杨波真是掉进了钱坑里了。心下大喜,烟锅子抽的跟着了火似的,一面又拍腿笑道:“这样一年咱除了吃喝,能净挣三十来两银子呢,如今石米镇娶个媳妇,也不过十几两银子的事。老婆子,你没事就帮着相看相看,找个媒婆给问问,尽早的给杨波说个媳妇,他也不小了,人家好人家的女儿,也要嫁人了。你看杨康的儿子都生出来了。”
王婶子低头想了想,又摇摇头:“怕是不行,咱家的家底,也就这几只羊了,虽说杨波一月能挣四两,可那都是未知数,也不知道他做不做的惯呢。到时候挣不到银子,哪里有姑娘肯嫁给他?”
杨老爷子点点头,表示赞同,继而吐出了浓浓的一口烟气道:“杨波,你这回去府上,可是挣媳妇去了,不能偷懒,不然得打一辈子的光棍。”
“爹,我不嫁。”杨波心里一急,说错了话,忙改口:“我不娶。”
“你是要出家当和尚吗?不娶?你不娶媳妇,以后死了谁给你摔盆?”杨老爷子驳斥。
摔盆,石米镇旧风俗,人老了过世了以后,儿子头戴白帽,捧着一个灰瓦盆摔在地上,算是把碗摔到了阴间,这样以后在阴间就有饭吃了。
王婶子见杨波一直瞅着芙蓉,心里明白几分,便劝道:“孩子如今还小,等两年不迟,别逼他。”
这事才算过去了。
当晚一家人欢欢喜喜的吃了鸡肉,杨老爷子还喝了不少酒,脸都给喝红了,为了表示对芙蓉的感谢,杨老爷子破天荒的给葫芦分了个鸡屁股吃。
三天以后,杨波捡了身灰布衣裳穿了,虽是旧衣裳,到底洗的干净,王婶子怕第一天去,杨波人生地不熟的,惹了什么乱子,便央着芙蓉陪同。
二人到了喻府,大门口的人还在打呵欠,芙蓉跟杨波一阵风似的进了厨房,管家进来交待了两句,便巡查院子去了,唯一的要求是,老爷虽去了县衙,但夫人还在睡着,厨房里不可太吵。
喻府家大业大,就是在厨房里擂鼓,喻夫人也未必听的见,喻夫人脾气大的如一罐子火药,下人都被她整的谨小慎微起来。
厨房里原先的厨子走了,两个早上当职的厨娘坐在入门的小椅子上打瞌睡,因早上主食多,菜不多,她们并不是很忙,空闲的时间很多。
厨房里摆了不少菜,白菜,青萝卜,还有酱鸡酱鸭的,挂的到处都是。芙蓉叫来一个厨娘到灶前烧火,让另一个人帮着打下手,便开始忙活了。
因没有和面,做不得馒头,杨波便烙了几张煎饼,做了一锅小米粥,另外切了半只酱鸭,酱鸭肉瓷实,闻起来有很大的当归味,另外切了个青萝卜丝,用各色料一拌,这凉拌萝卜就成了,看着晶莹剔透,倒也让人有胃口。
青萝卜是寻常之物,芙蓉家的地窖里,除了大白菜,就是青萝卜,一年到头,吃萝卜的次数极多,害的芙蓉都快变成萝卜了,只是喻府这么大一个院子,喻夫人能吃这寻常之物吗?至少前几天自己看到喻夫人的早饭,光是花卷就有好几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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