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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握着簪子,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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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畅是红着眼圈离开的。
白家人唯有叹息的份儿。
京城里的大夫也交待了,说是芙蓉这病,也许受受刺激就好了,谁能刺激到芙蓉,当然是至亲的人。
晚饭的时候,喻老爷当众摔了一个碗,吓的春娘一哆嗦:以后,我再也不认你这个女儿了,你是死是活,与我无关。
喻老爷演的十分逼真,说出这话,他的心疼的无以言表,春娘的泪下来了,芙蓉却是无动于衷,甚至嘴角还浮现了笑意:赵大夫,你怎么了?你不是无儿无女吗?
喻老爷技穷。
春娘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她本是懦弱随和的性子,又没有脾气,可为了治芙蓉的病,为了给芙蓉一个刺激,她还是按照大夫教的,抬手给了芙蓉一个耳光。
这耳光太响亮,葫芦真怕芙蓉发脾气,他丢下筷子跳出好几米远。静静等着接下来会是什么一个结果。
芙蓉会掀桌子?芙蓉会给春娘一个耳光,芙蓉会哭起来?
芙蓉正在吃饭,碗掉在地上,她的半边脸火辣辣的疼,她盯着春娘:葫芦,你打我?她将手里的筷子放下,重重的低下头去:虽然你打我,可是你是我弟弟,我是不会打你的。你不用害怕。
春娘再也忍不住,站着哭了起来。
眼前的一幕让苏畅惊呆了。
他飞快的上前拦在芙蓉前头:你们怎么可以这么虐待她?
我们——我们——春娘说不出话来。
苏畅对春娘一向恭敬有加,可这一次,他丝毫没有给春娘面子,说出的话,几乎是冷冰冰的:春娘,我一直敬重你是长辈,芙蓉对春娘你们怎么样,你们也应该知道,如今她虽然有些傻气,可也不是她所想。她本来就够可怜了,你们竟然还这样打她?
苏畅一把拉过芙蓉的胳膊:你们不喜欢她,不疼她,我愿意要她。
苏畅拉着芙蓉的胳膊要走,却被春娘拦下,春娘哭的山响:苏公子,确实不是我有意要打芙蓉,是大夫们说,或许给芙蓉一个刺激,芙蓉就会好了呢?
大夫们的话有用。芙蓉也不会落到这般田地。当初是谁口口声声说芙蓉怀有身孕。还不是那帮大夫?若哪个大夫再敢教你们虐待芙蓉,我自然提刀去见他。苏畅抱起芙蓉,一直把她送到房间,给她盖好被子。又将房间里的灯点亮。
芙蓉安静的躺在床上。笑嘻嘻的望着苏畅。
灯火温和,一闪一闪。
苏畅回头,发现了芙蓉的目光。
他突然想到当初与芙蓉斗嘴的情形,虽然那个时候,偶尔会斗嘴,可连斗嘴都是美好的,而如今,想跟芙蓉斗嘴,可怎么斗嘴呢。
他呆呆的坐在床下。背对着芙蓉默默的低下头去:白氏,当初你不是很聪明伶俐吗?当初不是不能吃一点亏吗?我若哪里得罪了你,你不是很快就跟我吵嘴吗?当初那些本事都哪去了?他回过头来,伸出胳膊轻轻拍打着芙蓉的腿,就像拍打一个婴儿:白氏。你看,我打你啦,我打你啦,你以前的那些本事呢?怎么都不见了,我都打你了,你怎么不还手?快还手,快打我呀?
说是打芙蓉,可苏畅哪里敢下手,只是一直轻轻拍着。拍着拍着,苏畅自己倒先哭了,他将头埋的很低,低的能看到芙蓉的绣花鞋:白氏,你果然什么都不记得了吗?当初我想迎娶你的,你说不愿意,我就是怕你会像现在这样,不认得我,所以才想提前让你答应,好去照顾你,可是你,竟然狠心拒绝我。
苏畅的泪如断线的珠子,他又怕别人听到,只是低声抽噎。
一时哭的收不住,蜡烛即将燃尽,更夫开始敲梆子,他才给芙蓉掖掖被角,开门离去。
一夜都是眼泪。
美好的东西经不起回忆,本来都是欢笑,回忆起来却全是眼泪。
秋风萧瑟。
苏畅裹着极厚的锦被,身子却冷的发抖。
芙蓉分明没有变,可她为什么不记得自己是谁?
夜已深,芙蓉躺在床上却没有睡。
屋里的蜡烛渐渐的熄灭了,月光从窗子上照射下来。
芙蓉从枕头下面摸出苏畅送的白玉簪子,月光在白玉簪子上打转儿,芙蓉紧紧的将簪子握在手心里。
她第一次觉得,这不是根筷子。
因为她看到簪子,有想哭的冲动,她从没有对一根筷子动过这样的念想。
她朦朦胧胧的觉得,这簪子,应该是代表了什么,代表了什么呢,她想不通,甚至,多想一会儿,她的头就疼了,只好作罢。
但这一晚,她还是将簪子握在手心里才睡着。
冰凉的白玉握在手心里,竟让她有种安心的感觉。
苏畅,几乎是彻夜未眠。
天不亮,他就起来了。
苏老爷在苏家大院里练习太极招式。
见了苏畅,很是诧异:今日不是不必去宫里当值吗?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爹,今日我有事,所以睡不着。
是芙蓉的事吧。苏老爷抹抹额头的汗,亲自提着灯笼与苏畅在中堂坐着:芙蓉的事,爹也知道啦,一切都是命吧,芙蓉这孩子辛苦了这些年,如今虽谁也不记得了,或许这也是一件幸事,无忧无虑,岂不是活的更好?苏老爷喝了杯茶。
苏畅显然并没有这么认为。
他理了理衣裳叹气道:爹,话虽这样说,可是京城的人都说白家出了一个傻子,如此下去,芙蓉怎么办?她才二十来岁,若浑浑噩噩这样下去,一辈子的年华,不都辜负了?
苏老爷点点头:话虽是这样说,可事情已然这样,芙蓉能保住命,便是上天庇佑,如今京城里的大夫也请了,人人都说没法医治这种病,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了。至于你的亲事,你可还愿意跟白家结亲?正好,爹也听听你的意思。
苏畅默默无言。自打芙蓉出事,他竟然把亲事二字也抛到了脑后,他所想的,只是芙蓉快点好起来。
苏老爷又喝了口茶:你不吭声,便是心里还有芙蓉,那,你就放心吧,既然你有这个意思,爹也不会阻拦,这样,这两日爹就去向白家给你求娶芙蓉,若这事能成,芙蓉嫁进咱们苏府,自然也不会让她受委屈,进门就是少奶奶,该有的名分,礼节,咱们苏家一点也不少她的。
苏老爷如此明理,苏畅极为感动,他看着日渐苍老的爹,竟然有些哽咽,来苏府说亲事的媒婆差点踩破门槛,每一次苏畅都断然拒绝,如今放着那些高门大户才貌双全的小姐不要,竟然要跟痴痴傻傻的芙蓉好,这不免让人笑掉大牙,可苏老爷依然没有说个不字。
爹,我——苏畅差点流泪。
你不要说了,这事你不易出面,求亲时,爹会叫上一个好些的媒婆,咱们三媒六聘,一样不少。苏老爷笑呵呵的。
爹,不必了。苏畅扭过脸去,极力不让眼泪流下来:爹,我不能娶芙蓉。
为什么?你反悔了?还是你也嫌弃芙蓉?可是前几天,你不是刚给芙蓉送了一支簪子?苏老爷表示不解。
苏畅答不上话。
如今,他能说什么呢?
他穿了件单薄的斜襟袍子便出了苏府。
外头很暗,苏老爷想让下人提着灯笼跟着,却被苏畅拒绝了。
你担心芙蓉,也应该等天亮了再去白家,如今天还没大亮,又冷的很,想来芙蓉一家还在睡着,没的去打扰人家。苏老爷交待了一句。算是提醒。
苏畅点点头,很快消失在苏府的灯影里。
他并没有去白家。
风凉的刺骨,走不远,苏畅的脸都冻疼了。
京城里三三两两做小生意的贩子开始准备一天的工作,卖馄饨的摊子挂着油灯,昏黄的灯影将苏畅的影子拉的很长。
客官起这么早。小贩笑着道:天这么冷,不如吃一碗馄饨暖一暖。
苏畅甚至顾不得答话,他快步疾走,引来小贩人好奇的追看。
一直到朝阳门,看门人抬头看看,星子密布,月亮还没有隐退,便笑着道:皇上怕是还没起,苏侍卫倒是来个大早。
苏侍卫祈求通传,侍卫却是不敢,谁敢去打扰皇上睡觉,那肯定是不要命了。
又过了约莫有半个时辰的功夫,守门侍卫去养心殿通报,皇上还在由七公公伺候着穿衣,听了侍卫的话,他摆了摆手:朕不想见他。侍卫拔脚刚走,皇上又叫住了侍卫:你去传一声,让苏侍卫进宫吧。
守门侍卫喜滋滋的去了。
皇上穿好龙袍,坐在椅上喝了碗茶:这个苏畅又想搞什么鬼?
苏畅冷的厉害,进到养心殿,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皇上瞄了他一眼,慢吞吞的道:苏侍卫着急上火这是做什么?这什么时辰?朕的早朝还没上,你慌不迭的跑过来做什么?
皇上,臣这么早过来,有一件事。
有什么事,等朕下朝再说吧,你且等在哪里,等朕下了朝,自然会见你。皇上由七公公扶着出去,让苏畅在廊下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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