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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坐在抄手游廊里缝衣裳,往日葫芦进门,皆是死气沉沉的背着书包,脸上像落了冰雹一般,溜着墙根便进了屋,生怕家人问他考秀才的事,如今却光明正大,不停的在芙蓉面前显摆来显摆去,底气明显足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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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把针插在衣裳之上,搓了搓手问葫芦:“你吃错了药了白葫芦?没事老在我面前晃什么?”
“我有吗?”
“当然有了。什么事这么高兴?”
“皇上说,准我参加科举。”
“你?”芙蓉直摇头:“你连秀才也没有考中过,如何去参加科举,没睡醒呢?白葫芦。”
葫芦却摇头晃脑的道:“大姐,你看你,头发长见识短了吧,我虽然没有考取过秀才,可挡不住皇上喜欢我啊,皇上一喜欢我,就准我参加科举试一试了。”
葫芦恐怕芙蓉不知道似的,把参加科举的事前前后后,里里外外的给芙蓉讲了一遍。
芙蓉半信半疑,直到苏畅上门,将葫芦的事说了一遍,芙蓉才相信了,只是略有惆怅的道:“皇上真是太儿戏了,葫芦如今的水平,如何能参加科举呢,即使去,也是垫底儿的。”
“大姐,你也太小瞧我了,还没有考呢,为什么断定我就是那垫底儿的。”葫芦撅嘴。
苏畅笑着道:“白氏,葫芦可是你亲弟弟,如今科举在即,你应该表扬他,鼓励他,没的老打击他,本来他应该考中的,经你的打击,也考不中了。”
芙蓉放下衣裳:“苏畅,你很闲吗?”
“是啊,很闲。”
“我记得你好像还有正事没做吧。怎么就这么闲?”
“我还有正事没做吗?不记得了。”
芙蓉瞪着他:“你难道忘了,自己还没有娶媳妇吗?”
苏畅哈哈笑起来:“白氏,你不就是我将来的媳妇吗?”
“知道我是你将来的媳妇,为何还不来娶我?想让我等多久?”芙蓉掐腰。
苏畅不禁咽了口唾沫:“白氏。你好歹矜持一些。”
“矜持不了。”
“好吧。”苏畅只得认输:“哎,我差点忘了,你哪里懂什么叫矜持呢。”
“别转移话题,说,为何不娶我。”芙蓉瞪眼。
自古女子皆矜持为美,芙蓉如此大大咧咧,显然也吓到了苏畅,苏畅见芙蓉扬眉掐腰的,便笑着道:“好了白氏,我错了。上次我爹不是托付赵媒婆来说了么,本来我想着,天暖和些,咱们就成亲,只是如今。我有正事要做,你不知道,皇上恩准我做考官了。”
“什么考官?”芙蓉愣住。
“就是……..接下来不是科举考试了吗?皇上就让我去做考官了。”
芙蓉惊的从椅子上蹦起来:“皇上是要发疯吗?让葫芦这个不沾边的去参加科举也就算了,如今竟然让你一个武夫做文试的考官?”说出这话,芙蓉又觉得不合适,哪有堂而皇之讲皇上坏话的,于是赶紧改口道:“苏畅。皇上让你做考官,你就做考官?你难道没有推辞一番?话说参加科举的举人们,都是满腹经纶的吧?你一个武夫……..”她直摇头:“做考官也不像啊。”
“皇上既然让我做考官,自然是皇上的圣断。”苏畅一脸得意的神色:“横竖,我是接下来科考的考官了,你们可得敬我三分。”苏畅故意背起手来在芙蓉面前踱步。正走三圈,倒走三圈,他宽大的烟绿色的衣袖带起一阵风来晃的芙蓉眼花:“好了,我又不参加科举,我不用敬你。”
葫芦已奔了上来。上去就要给苏畅捶背:“苏公子,苏少爷,我敬你三分,你想喝茶吗?我去给你倒。你想喝铁观音还是碧螺春,我们家都有。”
葫芦忙的像是陀螺似的。
这日宫里散了学,葫芦拉着苏畅去杨波那里喝酒。
杨波自然高兴不已,亲自炒了菜给他们,又上了两壶清洌的酒。
杨波穿雾灰色衫子,身上搭着白围裙,看样子,倒是朴素,只是他腰间的一块鸡血石玉佩瞧着做工极好,价值不菲。
苏畅开玩笑似的道:“杨波,你腰里这玉佩可是露了富了。”
杨波一笑:“苏公子莫开玩笑了,我们这怎么能叫做富呢,楼上的才叫富。”杨波指指头顶,酒楼二层摆着几张石桌,本来,这酒楼里是不留宿举子的,可有几位只说看中了杨波家酒楼的位置,又清爽又巍峨,还喜欢杨波做的饭菜,所以坚持在这里住。
不得已,杨波才在二层腾挪出二三间小屋来供他们住着。
如今京城里,摔倒一回,都能撞倒两个举人,倒是不奇怪。
全国上下的文人,都想趁着这三年一次的机会,好好的表现一回。即使到了京城,多数人也是书不离手,挑灯夜读是常有的事。
葫芦不慌不忙的吃着腌制的鸡爪,啃的太用力,差一点咬到舌头。
杨波笑着道:“葫芦,听说你也参加今年的科举了,可得好好的用功。”
“不必了。”葫芦挥挥手:“横竖我也是考不中的,倒不如好好的啃鸡爪。”
“苏公子,听说,今年你是考官之一?”杨波挨着苏畅坐了,将声音压的低低的:“这科举可是为国家选人才,皇上能把这么重的任务交给苏公子,说明很是看重苏公子啊,真是恭喜苏公子了。”
“客气,客气。”
正说着话,二楼楼梯口出现“嘭嘭嘭”的闷响,众人抬头一看,一个穿暗金色宽袖袍子,腰束软玉腰带,手拿折扇的富贵公子从楼梯上走了下来,他的头发纹丝不乱,且一支镂花黄金簪子做配饰,如今天已晌午,富贵公子像是睡饱了,打着呵欠揉揉眼睛。清秀的面容上,那公子剑眉星目显的很有韵味。行走间,也显的颇为大气。
他身后书童模样的人赶紧递上手帕,又帮那公子捶背。
另有两三个举子模样的人跟在那公子背后。
几个人挨着一楼靠窗的位置坐了。书童张罗着:“掌柜的,跟昨天一样。另加二斤牛肉。”
杨波打着哈哈去忙了,这帮人品味不俗,住在酒楼的这几天,天天都是胡吃海喝。什么盐焗老鸭,清汤海虾米,梅菜扣肉,以及玉米奶油糕等,每一次,桌上都摆的满满的。就是酒水,也要喝最好的。
往常举子饮宴,多说一些跟科举有关的话题,比如互相奉承,比如讨论一些诗词歌赋,喝酒的时候,也不忘吟诗作对,但眼前的富贵公子显然不那样,他冷着脸喝酒,书童倒一杯,他喝一杯,喝完就看着窗外,窗外阳光正好。细碎的光线照进他眸子里,他眸子里也多了一份异样的神彩。
一个穿海青色单袍的举子小心翼翼的道:“自打结识了七公子…….”
葫芦嘴里的茶水“噗”的一声喷了出来。
那帮人扭头看葫芦,葫芦只得伏在桌上,脸却笑红了。
苏畅不明所以:“葫芦,你笑什么?”
“苏公子,难道你忘了,伺候皇上的人叫什么吗?”
“叫七公公啊。”
“对啊,宫里有个七公公,这里又有个七公子,你没觉得很好笑吗?”葫芦咯咯的笑不停。引的窗下那桌人不停的观望,倒是那个富贵公子,头也不偏一下,更没有瞧葫芦一眼,只是安心的喝酒。就好像这些风吹草动,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着海青色单袍的举子又道:“七公子,你真是好人,我们遇上你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若不是七公子,我们怎么可能住的起这么好的房间,这可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酒楼呢,听说,每日的房费都要一两银子,我们住在这里,吃住都是七公子给钱,我们怪不好意思的。”
“没有什么。”那个叫七公子的“啪”的打开了手里的折扇,嘴里轻轻道:“银子不过是身外之物。不足挂齿。”
另有一个举子好奇的问他:“七公子,咱们自打结识到现在,少说也有七八天了,见七公子你气度不凡,而又温文尔雅的,不知公子从哪里来?是哪位老爷府上的?你们府上肯定有人做大官吧,不然,七公子出手如此阔绰呢。”
七公子的书童忙拦着道:“我们公子跟你们喝酒,你们只管喝便是,公子都说了,银子是身外之物,你们又何必一直打听。”
听此话,那几个举子住了嘴。不敢再追问下去。
满桌子的好酒好菜,香气四溢,让人忍不住吞口水。
举子们大嚼,唯有七公子不动声色,只是默默的饮酒,桌上的饭菜,倒是一点儿没动。
苏畅与葫芦要离开的时候,七公子突然站了起来,主动去跟苏畅搭话:“瞧这位公子气度不凡,不知如何称呼,今日能在酒楼相见,也算是缘分。”
“我姓苏……..”苏畅拱手。
“我叫白…….”葫芦的自我介绍还没有说完呢,七公子便抖了下折扇笑着道:“原来是京城里大名鼎鼎的苏公子,真是久仰了。”
七公子根本没有理会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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