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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上缓缓驶来一艘花船，花船四角捆着红绿紫三色绸花，红色灯笼随着江波轻轻晃动。
www.biquge001.com灯火通明之间，有几个浓妆艳抹女子，挥舞着水袖跳舞，看她们跳舞人，是几位穿绸缎衣裳富家公子。
那些笑声如雨点一样落江面上。
这夜雨来有些突然，春寒料峭，春雨不大，却砸江面闪现无数个窟窿。
花船远了，那些笑声变断断续续。
雨点淅淅沥沥，悉悉索索。
“不要让我恨你。”躺床上公子坐起身，发觉自己又做噩梦，他叹了口气，一股凉意从江上传来，凉意混着雨水清凉，一阵一阵拥进并不宽阔屋子。
公子起身，站窗前向江边望了望，夜色很重，花船远只剩下一个小点。一个微微发亮小点，像点缀江心上宝石。
公子关了窗子，江上风景并江水寒凉都被关到了窗外。
“吱呀”一声，房门开了，一个穿水红色纱衫系烟红色束腰女子袅袅娜娜进来，她手里掌着灯，她把灯放到桌上，见公子窗边站，便叫他：“安公子，夜里凉，你怎么站窗边？”
“我……只是起来关窗户。”
“安公子刚才做噩梦了吧？”来女子倒了一杯暖暖茶递给他，然后坐桌边，细细望着安公子摘下来面纱，她把面纱拿手里，细细抚摸了一下：“刚才我半睡半醒，听到安公子说什么不要让我恨你，你不要追着我这样话，这也不是安公子第一天做噩梦了。想来安公子有什么心事吧，能不能告诉我知道？”
“这只是我私事。”安公子面对着那女子坐下，咬了咬嘴唇，感激对那女子道：“我多谢你。”
“谢我做什么？”
“我京城里……你也知道。我如今境遇不好，所以连累了你……雪鸟，若不是你，今夜我或许还外头受冻……你生活本来已很不容易。我又……对不起了。”
“安公子何苦说这样话，当日我京城里挑首饰，被人调戏，安公子替我出头，不想却被抢了行李，安公子衣裳并银子都那包袱里，真是不幸，虽报了官，可官家却推诿了事，不知何时才能破这个案子。当时我影影绰绰看了一眼，觉得抢你包袱那个人好像是……好像是京城无赖华良，只是看不真切，加上华良财大气粗，手下又有一帮不要命打手。所以……我并不敢指认他……因为我，安公子才会落到如此境地，所以……说对不起应该是我雪鸟。”
“雪鸟……你不要这么说，你放心，我会搬离这里，不会给你添麻烦，免得你为难……”蜡烛微光安公子眸子里闪烁。他眼睛亮亮，亮如江心水波。清澈见底，又纯净高冷。
叫雪鸟女人静静看着他眸子，她悄悄伸出手，试图去抓安公子手，手伸到一半。觉得有些过分，又有些迟疑，便把手又缩了回去，她一个劲儿搓着手，不敢再去看安公子眼睛：“安公子……你住这里。全是因为我，是我连累了你，若不是那日你帮我出头，也不会落得这下场，这里地方狭隘，而且人声噪杂，来来往往都是一些……俗人，让安公子住这里，我心中实不安。不如这样……”雪鸟站起身，凑到门口细细听了听，毕竟是夜里，外头很静，雪鸟这才小声道：“我手里有些银两，不如这样，我帮安公子京城里寻一处房子。若安公子愿意，便搬到那里去住。”
“这样，不好吧？”安公子连忙推辞：“我毕竟是七尺男儿，雪鸟你……日子本来就……所以这事我不能答应，我已经欠你很多了。”
“安公子这样说便是见外了。我想着，我京城里寻一处房子，安公子住进去以后，若闲着，便帮我养养花逗逗鸟，我不付你报酬，这样我们就算扯平了好不好？”
“不好。”安公子拒绝很利索：“雪鸟，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知道你三番两次想要帮我，不过，我真不想连累你，天色不早了，你也去歇着吧，我会搬走。”
“雪鸟。开门。”一个老婆子声音响起，接着便是拍门声音。这拍门声有点急促，像雨点一样。老婆子一面拍门，一面推门，想要急着进来。
雪鸟一惊。
安公子忙“嘘”了一下，顺便，他起身闪进帐里，甚至，连鞋子也没有脱。便直接卷进了纱帐当中。
一抹红色丰满起来。
见安公子躺到了床上，雪鸟帮他盖好了毯子，她对镜理了理头发，深深出了一口气，这才笑着开了门：“妈妈。”
来人是妓院老鸨。
老鸨顶着花白头发和满头珠翠进来，四下看看，又打开窗子向江心瞧瞧，然后重重打了一个呵欠，这才坐下来道：“雪鸟，妈妈怎么听到你房里有男人声音啊？”
雪鸟一惊，只得佯装镇定：“妈妈是……说笑吧，半夜三，我房里哪来男人？”
“雪鸟，没男人就好，可能是妈妈听错了。”老鸨拉着雪鸟手，轻轻抚摸着她小脸并乌黑头发：“瞧瞧我们雪鸟，这眼睛如含了满江水一样，这眸子，深不见底，还有这头发，长长，软软，啧啧，全京城也挑不出第二个去。”
“谢妈妈夸奖。”
“雪鸟啊。妈妈当年花二两银子从人贩子手里把你买下，当时你才五岁，那时你还小，怕是什么也不记得，但妈妈我却是花了真金白银买了你，若不是当年我买下你，给你好吃好喝，又请先生教你琴棋书画，教你礼仪规矩，你如今，说不准早被人贩子卖到穷乡僻壤给人家生孩子去了，你懂吗？或者，你早就死了。哪有现福气。”
“我懂，谢妈妈救命之恩，雪鸟感激不。”
“妈妈就喜欢你这一点，知书达礼，又识规矩，知道妈妈我不容易，知道怀有感恩之心。不过呢……”老鸨朝床上瞅瞅，安公子一动也不敢动，雪鸟一颗心已提到了嗓子眼。
“不过呢，俗话说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也不小了，过了年都有十六了吧。妈妈养你教你可花了不少银子，那些银子啊，就像扔进了这江水里，连个水花也没有泛起，就没影了，上天保佑，如今我们雪鸟明眸皓齿，姿色出众，那些老爷少爷们哪，光是看看，便要流口水了……”
“妈妈……”雪鸟不知是害羞还是紧张，悄悄搓了搓手：“妈妈不要再说了。”
“妈妈就是告诉雪鸟你，以后要早早睡觉，半夜三了，就不要熬夜了，不然皮肤会变差。”老鸨轻轻捏了捏雪鸟脸，就像菜市场挑茄子黄瓜似，捏了雪鸟脸，又揉揉雪鸟手：“妈妈一直想给你找个如意郎君，至少府里要有钱有势，至少视你如珍宝， 这样，你下半辈子就不必这妓院里熬着了，你看看妓院里那些接客女人，如今成了什么模样，一辈子都走不出这里。妈妈是想给你一个好将来，所以那些老爷们花一百两银子想要包你一夜，妈妈我都没有答应。”
“谢妈妈周全。”
“你明白就好。妈妈若是那爱银子人，早就让你接客了，也不会推到现，如此不知得罪了多少达官贵人。”老鸨打了个呵欠：“我先下楼去了，雪鸟，你把门关好，咱们这里，三六九等人都有，莫让喝醉人走错了屋子。”
“是。”
老鸨出门，雪鸟跟着去关门，刚要关门，老鸨一伸手，轻而易举就揪了雪鸟出去，手法之凌厉，像是练过功夫一样。
妓院夜不算安静，灯火通明之间，三三两两屋子发出这样那样声音，间或夹杂着床板吱呀声。
红色光映衬着红色绸带，老鸨脸是粉白，刚才屋里她还是笑意满脸，她拉了雪鸟出来，脸色突然就变了：“雪鸟，屋里那个男人有没有银子？”她伸手把雪鸟卡身边。
“妈妈……”雪鸟试图挣扎，哪里挣扎掉，只得小声回话：“妈妈说什么……”
“不用跟妈妈装糊涂，你是妈妈从小看大，从小就这妓院里长大，你心里想什么妈妈我会不知道么？”老鸨看吓到了雪鸟，便又换了一副颜面：“妈妈知道，当然了，是妈妈听说，那日你带着小丫鬟出门办首饰，遇见了一伙恶人，若不是屋里那位公子，你怕是早失了贞洁了，你贞洁，可是妈妈我命啊。所以妈妈跟你一样，也感激那位公子，知道他没了银子没有去处，所以……便睁只眼闭只眼，允许他你房里住上两日。”
“妈妈……我跟那公子没有什么，妈妈你不要误会，我真……是感激安公子救我……妈妈也说了，他被抢了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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