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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夜,东北风更甚,老天爷像是发怒了似的,咆哮着下了一场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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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醒来的时候,感觉廊下白茫茫的,推开门一看,婆子们正拿着扫帚扫雪呢,扫出来的雪堆的跟山包一样。
一股冷风袭来,芙蓉不禁裹紧了衣裳,天突然变冷了,往年都不像这般冷。她怕风吹着屋里的孩子,便赶紧关了门。
往常一大早的,安慕白就在院子里忙活了,特别是这日下了这么大的雪,放在往日,他更是身先士卒,这一日,芙蓉却并没有看到他的影子,隔着支起的窗子,她又打量了一番,院子里除了扫雪的婆子,洗衣的婢女,并没有其它人了,安慕白呢?
芙蓉已经习惯每天看到安慕白,这日不见,倒怪奇怪的,于是便叫来一个婆子,隔着窗子问:“安管事呢?”
“安管事病了,听看门人说,昨儿安管事冒着严寒急匆匆的去给老爷请大夫,身上发了汗,晚上又受了冷,一热一冷的,今日好像发烧了。人也没见起来,早晨看门人去跟他说话,他床还没起呢。”
芙蓉一听,皱起眉头:“你们去熬些散热的汤,一会儿端去安管事那里。”
婆子们答应着去了。
芙蓉交待两个婆子在房里看着孩子,自己换了件厚些的衣裳往安慕白那里去了,婆子们已端了散热的汤过去,安慕白却没有喝,或许是因为发烧的缘故,他的精神有点差,不像往日那样,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的,他有些疲倦,歪在床头,看到芙蓉来了,挣扎着要起来。芙蓉赶紧拦住了:“安管事不必讲求那些虚礼,我听府里人说,安管事你病了?”
“小毛病,不碍事的。”
“应该是昨天张罗老爷的事。太过劳累,天又突然转冷,所以受寒发热了吧。”芙蓉叹了口气,隔着桌子坐着,见桌上的汤似乎不太热了,便亲自端过去:“这是婆子们熬的,你先喝些,去去寒气也好。”
“是啊安管事,这散热汤,是少奶奶亲自交待为你熬的。可是少奶奶的一番心意呢。”婆子在一旁附和着。
安慕白听了,脸有些红了,接过散热汤,一饮而尽,又不忘向芙蓉道谢。
“大夫什么时候会到?”芙蓉问婆子。
婆子小声道:“还没有人去请大夫呢。”
“嗯?”芙蓉皱眉。
安慕白忙拦着:“我不过是小毛病。身上有些发热,散热汤也喝了,想来很快会好的,就不劳大夫进府了。”
“安管事自认是小毛病,可对我们而言,便是大事故了。”芙蓉笑了笑道:“这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少了安管事可不行。再说,发热,人很难受,还是需要请大夫开些药来喝一喝。安管事早日好了,我也就放心了。”芙蓉交待婆子出门去请大夫。要越快越好。
婆子答应着去了。
安慕白很是感激,他这半生当中。在他生病的时候,能主动给他请大夫的人,恐怕不多,至少她的亲娘宁夫人,即使知道他有病在身。也会躲的远远的。
芙蓉作为府里的少奶奶,竟然这么惦记着他,安慕白只觉得有些哽咽,见芙蓉离她很近,便刻意往窗下挪了挪:“少奶奶还是快回去吧,我是带病之人,别过了病气给少奶奶。”
“安管事,外头冷呢,窗户又开着,你别往窗下躺,不利于你养病。”芙蓉交待他。
安慕白点了点头,望着皑皑的白雪与渐渐抽芽的灌木对芙蓉说道:“少奶奶还是快回去吧,我没事,一会儿大夫来了,开些药我喝了也就是了。两位小主子还在房里呢,他们可轻易离不开人的。”
“没事,他们正睡的香呢。这些天府里戒备森严,我去中堂里陪老爷大奶奶用饭的时候,都有两三个婆子守在孩子身边。”
“戒备森严总没有错处,有些事听起来天方夜谭,可万一实实在在的发生了,一辈子便不得安生了,何况,少奶奶的孩子,是苏府未来的主人呢,少奶奶还是回去吧。孩子毕竟离不了少奶奶,少奶奶能来看我,我已经很感激了。”
正好婆子们来叫芙蓉,说是孩子们醒了,有些饿了,让芙蓉回去,芙蓉便交待安慕白好生养病,府里的大小事情不需要他操心,等病好了再说。
两个小家伙躺在床上,开始咬自己的小手,他们睡的快,也醒的快,有时候睡一个时辰就醒,有时候睡两个时辰醒,芙蓉喂饱他们,重新将他们放在床上仔细打量,苏老爷说的没错,这两个孩子,长的的确很像苏畅,眉眼很像,嘴角也像,脸型也像。这样,苏畅应该很满意吧。想到苏畅,芙蓉有些惆怅,叫婆子们去葫芦那里取了康熙字典来,她哄睡了孩子,自己坐在窗下翻开康熙字典,一个字一个字的查,她想给孩子们取名字。
可刚翻了两页,就觉得眼皮直跳,像有心事似的,无法静心,她只得把字典合上,问洒扫的婆子:“老爷的脚可好些了?”
“早饭的时候少奶奶不是去看过吗?老爷喝了大夫开的药,脚没有那么肿了,不过还在床上躺着,一时半会儿的,怕无法走动,不过听老爷说,脚不疼了,比昨日好了许多。”
“那就好。”芙蓉又想到了安慕白,便问婆子;“给安管事瞧病的大夫可来了?”
“来了。”
“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安管事这是寒热交替,身子空虚,所以才发烧的,已经开了药了,婆子们熬了一剂,半个时辰以前,已经给安管事端过去了,这会儿,安管事怕已经喝过药了,少奶奶放心,大夫说了,冬天啊,这发热的病,喝了药,也就好了七八分了。”婆子道。
芙蓉点了点头,算是知道了。又重新打开康熙字典,一个字一个字的往下查看,看了一会儿觉得眼皮跳的更厉害,心里也“噗通噗通”的,或许是盯着字典上的字看的久了,眼睛也生涩的很,她便把字典放在小几上,拿起桌上的花绷子来。
花绷子上绣的是一朵粉色的牡丹,层层叠叠的,很是好看,可刚绣了一会儿,芙蓉的手指就被针给扎了一下,她用力的吸允了一下,只觉奇怪,她不是什么冒失之人,怎么会被扎破手指呢?她做过不少衣裳,也绣过不少花,扎到手的次数,屈指可数。
好不容易绣好一朵牡丹,芙蓉只觉得腰酸背痛的,眼睛也更加生涩了,便将花绷子放下,又喂了孩子一次,便站在门口看婆子们在院里忙碌。
这场雪下的可真大。
旧年的花枝上落满了雪,如今颤颤巍巍的,似乎轻轻吹一口气,那些雪就会从花枝上落下来。
苏府房檐早已瞧不出原来的颜色了,全是皑皑的雪,就连廊下的琉璃瓦上,也结了厚厚的一层冰。
婆子们已扫了雪了,可院子里的雪还是很厚。
往年及脚踝高的草丛,如今不见了踪影,被积雪给掩埋了,草丛里的石头凳子,也埋进了雪里,唯有稍高些的石桌,露出四四方方的桌面来。
“芙蓉姐。”青儿从二楼跑下来,摇着芙蓉的胳膊道:“孩子们又睡了?”
“恩。”
“又下了一场雪,冷死了。”青儿呵了呵手:“芙蓉姐站在门口做什么?”
“也没做什么,刚才在屋里绣了会儿花,眼皮一直跳,手上也不利索,所以就站在门口往外瞧瞧。”
“这儿有什么好瞧的呢,不如咱们去湖边走走吧,又下了一场雪,旧日湖里的荷叶也不知变成什么样子了。正好观景。”青儿拉着芙蓉便走。
芙蓉也许久不去湖边了,便叮嘱婆子好生看着两个小家伙,她跟青儿往湖边去。
湖边一片萧瑟。
两岸的树早落光了叶子,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呆呆的立在那里。
夏季的时候,湖边草木茂盛,如今那些草早已枯黄,有膝盖高的,在厚厚的雪中探出黄黄的脑袋来。
芙蓉与青儿站在岸边,看到湖心里,旧年如伞盖大的荷叶,如今耷拉在那里,冻的死死的。湖面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冰上又落了一层雪,那些旧年的荷叶随着北风呼呼的摇曳几下,“咯”的一声,叶子断在冰面上。
芙蓉呵了呵手,低头细瞧瞧,发现冰面上冻着一条小鱼,那小鱼有巴掌大,是一条金色的鲤鱼,怪可怜的,也不知怎么的,就冻在冰里了。
青儿看见了,觉得很是好玩,有意去捡,可脚下一滑,差点滑到湖面上去,芙蓉赶紧去拉她,虽拉住了青儿,二人却摔倒在雪地里,衣裳全湿了,雪花埋入芙蓉的脖颈,可真凉啊。
青儿十分愧疚:“芙蓉姐,对不起,我害的你……”
“没事。”芙蓉拍了拍身上的雪,拉着青儿往回走:“湖边水多,本来就湿滑,这阵子又结了冰,脚下没踩稳也是有的,咱们还是回去取暖吧。”
青儿点了点头,一脸欢快,很快把差点失足落水的事给忘了。
可芙蓉的眼皮却越跳越烈,这日从早晨起,她就觉得,万事不顺遂,刚才又差一点落进湖里,这冥冥之中,是要预示着什么吗?
芙蓉不敢细想,虽不愿相信,可心里一直打着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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