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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因老王妃的一意挽留,江薇还是暂时留在了楚王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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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小谢氏自以为网已密织,斗志昂扬地等待着五月的来临,当然,对于世子的婚仪,手掌王府中馈的她自然不敢怠慢,但喜宴上酒水菜肴、鲜果茶点等“要紧”的事务,楚王全权交托给谢嬷嬷负责筹备,小谢氏不能插手,唯有兢兢业业地操办器物置办等琐碎事宜,虽口头不敢略有微辞,却是满腹憋屈。
旖景终于在四月末,赶制好一套喜服,与新郎的喜靴,开始安心待嫁。
随着婚期将近,前来“添妆”的亲朋好友更是络绎不绝,闺阁女儿家,无非是些绣品字画等物,长辈们多为珠宝首饰,玉器摆设。
可是当三娘打发丫鬟送来一床亲手绣成的百合莲花被面时,旖景当真觉得几分诧异。
“三娘说了,因着守丧,不好来与五娘亲自道贺,这被面预意百年好合,是她一片心意,还望五娘莫要嫌弃。”丫鬟嘴巧,态度也十分恭谨。
不得不说,三娘的女红相比旖景,好出不仅一点半点,而这床背面无论绣工构图,还是色彩搭配,甚是清雅,又预意吉祥,极合旖景心意,可见三娘是悉心准备。
这一世旖景与三娘之间的关系,她这边并没有主动化解,无非是没有挑衅罢了,何故突然就化干戈为玉帛了?
旖景心里不踏实,总觉得三娘意图不明,终于还是决定去嫣婷苑探望。
正是春迟,芳菲吐艳,并未到香消之时,不过嫣婷苑里,原本植有的朱棠金郁已经尽数移走,满庭只有碧植扶苏,不见半点朱红,而三娘更是一身素衣,面容犹显憔悴,纤腰更是一握,竟真有些像崔姨娘当年容色了。
旖景暗暗吃惊,下意识劝道:“三姐还要节哀,便是姨娘在天有灵,也不想见你伤及康健。”
只这一句话,却让三娘眼眶暗红,强忍着不愿落泪,旖景细细打量,那哀容的确真实,并非虚伪。
“当时不知珍惜,眼下悔之莫及。”三娘轻轻一叹:“五妹妹别笑话我。”
似乎不想多谈的模样。
旖景也是一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那时年幼,对五妹多有冲撞,姨娘病重之时,依然不放心我,苦心劝导,我也总算是清醒了,五妹妹别怪我年幼无知,挑衅冲撞。”三娘又说,一直垂眸,很有些不自然,反而显得真实。
旖景当真有些疑惑,但也不好再提,倒是真心实意地说道:“原本我也有错,俗话也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姐姐为长,是我不该与你争执。”
三娘摇了摇头:“不提旧事了罢,只五妹妹喜事将近,委实不该来我这讳气地方。”
“专程来感谢三姐的礼。”
“不值什么,我听说五妹忙着做世子的喜服,想是没有时间绣那些日常之物,虽然料到祖母应会让针线房准备,五妹身边也有能干的丫鬟,不缺我这个,但也是我一片心意,五妹与世子真是一双壁人,我真心恭祝。”
一番谈话下来,旖景越发孤疑,因她委实不敢置信一个人的性情会倏忽之间天差地别,可见三娘那哀切的神情,当真不像装模作样。
那一世崔姨娘并未早逝,至少在远庆十年她殒命之前,崔姨娘依然安好。
难道说这一变故,当真让三娘心生悔意,醍醐灌顶了。
旖景半信半疑。
不过很快她就没有时间再关注三娘。
因两个兄长,几个姐姐都已成婚,国公府的姻亲迅速增加,董家、秦家、周家、姚家的女眷接踵而来,旖景应酬十分繁忙。
尤其是子若姑娘,“添妆”竟然是一套名家字帖,见旖景甚是过意不去,连忙摁着她的手:“郡主可别客套,记得许我那一幅世子亲笔就好。”
旖景:……
康王妃是宗室当中唯一访客——原本是属“男方”一边的亲戚,论理不该来给旖景添妆,但只不过,她是旖景及笄时的正宾,有这一层联系,“添妆”便属合理了,再有旖景与康王嫡女——贵女们“畏之如虎”的平乐郡主却还交好,也称得上闺中好友。
这位“悍名远扬”的郡主,眼下已经年过二十,仍然待字闺中。
当见旖景,平乐郡主匪里匪气地一笑,伸出纤纤玉指,“轻薄”了旖景一把:“阿景,将来你可成了我的弟妹了,我起初还想呢,虞沨那小子才华出众,也不知哪个淑女配得,结果竟然是你,勉勉强强吧,总算般配。棉花糖]”
这话一出,立即就挨了康王妃一个巴掌,拍在肩上:“胡说些什么,都多大了,还这么咋咋呼呼。”
却忽闻一阵喧嚷,竟是小姑姑苏涟来了绿卿苑,三月,苏涟已经产下一子,刚刚才办了满月酒,这次抱了来,顿时引起了轰动。
因这一日,二娘与四娘也都回了娘家,已经显怀的利氏也在,三婶许氏也来凑趣,再加上六、七、八几个娘子,绿卿苑里热闹非常。
平乐郡主一见苏涟,注意力立即转向,便要拉着她一同跑马。
苏涟一听,顿时兴致盎然,把儿子往许氏怀里一塞,拉着旖景就走:“看我给你的添妆,一匹枣红马,可是从归化购得的,一点杂色都没有。”
旖景承认这添妆十分特别,很有小姑姑风格。
一行人便“转战”马场,旖景试了试“添妆”,便乖乖地坐在许氏身边,逗弄着还未取名的小表弟,他眼下有个响当当的小名——骁骁,同样很有小姑姑的风格。
一边打量着康王妃,委实上一世,她虽与平乐郡主关系不错,但与康王妃并没有太多接触,一直以为能“教导”出平乐郡主这般性情的母亲,应当也是个性烈如火的妇人,岂知当日及笄礼上,却见康王妃温文尔雅,心里未免好奇。
康王妃也发现了旖景的频频打量,轻轻一笑:“阿景可是有话想与我说?”
被这一提醒,旖景当真想起一事。
有关于西席李霁和。
论说这位先生,与魏渊的闲散敷衍大不一样,十分负责尽职,难得的是包括二娘在内,国公府几位小娘子对他都十分敬佩,虽说眼下,嫁的嫁人,守的守丧,李先生正儿八经的学生唯有六、七、八三位,加上楚王府的安然与安瑾,可他依然严谨,半分没有放松女学生们的功课。
旖景认为,以李霁和之才,当她们的老师真是大才小用。
在那一世,她是远庆七年才嫁入王府,不过多久,李霁和便托了卫国公推荐,成了楚王属官。
可这一世,她旁敲侧击过,李先生却依然未有入仕之念。
不得不让旖景怀疑,那一世李霁和入仕,是因宋嬷嬷成了楚王府的下人。
这一世,因宋嬷嬷并未随她一同,李霁和才未有意动。
假若真是如此,李霁和与宋嬷嬷之间的“恩怨”必不简单。
腊梅那里暂时没有明显的线索,旖景便将主意打在了康王妃的身上。
李霁和之父曾任康王属吏,其母也曾是康王侍女。
眼下时机刚好,旖景立即付诸行动,便请了康王妃稍稍移步,到一旁花榭里。
“是有一事好奇,想请教王妃。”旖景自然寻了个借口:“家父有位幕僚,原籍宁海,师从南儒,但他父母似乎与康王府有些渊源,这位慕僚性情颇有几分脱俗,我与长兄作了个赌,便猜他的父母应当也有不凡之处,不知王妃是否还有映象。”
便说了李霁和父母的名姓。
到底隔了二十余载,旖景也拿不准王妃是否还记得这么一对夫妻,岂知康王妃一听,当即便点了头。
“李司仓的模样性情我倒记不清了,对罗氏却映象深刻。”康王妃也不疑其他,笑着说道:“我那时也才与王爷新婚,罗氏原是王爷身边侍女,人生得貌美,性子却很是好义,我与她甚是投契,原本还想着……罗氏却不欲为妾,我便想替她谋个姻缘,与王爷商议,后来促成了她与李司仓,原本也是夫妇和睦,可惜不过多久,李司仓竟然染病不治。”
这与杜宇娘打听的情况相符,旖景再无怀疑,却听康王妃稍有孤疑:“当年罗氏甚是伤怀,我原本还想着给她安排个差使,让她不至无靠,岂知不久,她便告辞回了宁海,我却不曾听说她有身孕,想不到竟然生了个这么出息的儿子,竟然师从南儒。”
旖景听了,心下也有些疑惑,假若罗氏与康王妃当真投契,似乎没有理由瞒着有孕一事,不过也许是不愿给旧主添麻烦,康王妃不也说罗氏好义吗?
便又问道:“从前祖母身边有个旧仆,姓宋,第一回见李先生,便称他有几分眼熟,不知当年是否与罗氏交好之故?”
“姓宋?”康王妃摇了摇头:“这我倒是不知,但罗氏辞行之前,似乎听说与一个同乡常有来往,我当时因不怎么放心她孤苦一人,遣了婢女时常问候,结果回来复命,倒是说她常去那个同乡处闲坐,并不常在家中。”
难道就是宋嬷嬷?旖景十分怀疑,当年宋嬷嬷几乎寸步不离祖母身旁,哪有时间与罗氏时常闲坐。
“我想起来了,有回婢女说道,在街上看见罗氏扶着个妇人从药铺出来,远远一望,依稀是姑母,我还斥那婢女眼花呢,因那一日,刚巧是皇后便是当今太后生辰,我与姑母当时都在坤仁宫呢,又哪会去什么药铺。”眼下提起旧事,康王妃还摇了摇头。
旖景心中却是一凛:“王妃所称姑母是……”
“便是阿景你的祖母呀,后来那婢女也想起,与罗氏在一处的妇人穿着布衣,大概是眉目与姑母有几分相似罢了。”
这话仿若一线银雳,飞速地划过旖景的脑子。
与祖母相似,难道那人是婉丝!
假若罗氏与婉丝相识……
康王妃并未听罗氏提说她有身孕。
初见李先生时的似曾相识。
甚至四娘与六娘也有这般感觉。
李先生还打听过祖母对下是否苛刻。
可假若李先生才是婉丝之子,那宋辐又是谁?
宋嬷嬷冒名顶替?不,那回让玉郎假冒婉丝之子,宋嬷嬷并无慌乱,假若是她冒名顶替,必然不会那般笃定。
那么,难道说是婉丝欺瞒了宋嬷嬷?
眼前的迷雾似乎略有消散,但真相依然笼罩在朦胧当中。
与康王妃的一席谈话,让旖景惊疑不定,血液沸腾,几乎立即便想寻李先生求证。
可到底还是忍耐住了,在这关头,别说她并不敢肯定,又临近婚期,实在不宜突生波折,还是得摁耐些时候,等三顺与腊梅那边,看能不能再察出更多线索。
总算是有了个方向。
但假若一切真如她所疑这般,那么李先生对祖母是否也有怨恨?
还是不能冲动,至少得找出当年真相,证明婉丝是被宋嬷嬷害死,才能决定下一步。
而这一日,当康王妃告辞之后,却又有一个不在预料之人前来拜访。
当然还是为了“添妆”,只这礼物,相比秦子若的名家字帖,更是贵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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