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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大君当初掳走旖景挑选高宗重疾不起将有大变的时机相同,虞这回潜入西梁说服金元,为救旖景脱困行关键一步选择的也是西梁政事纷扰的时候,大君殿下全副心神几乎都在两姓与个别宛氏宗室的动向上,对于闲杂难免有些疏忽,便不大可能再去关注安瑾与金元碰面这等正常不过的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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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虞这边万事俱备,赶回楚州制造东风之时,庆氏澜江公终于在本家众多邑君的出谋划策之下,择定了暗杀大君的详细计划。
庆氏与对王位有所企图的宛姓嫡系华阳公达成协议,待暗杀大君得手,嫁祸给北原佃作,发起政会屡行盟约,当君无嫡子,又不能屡行嫡女夫继、嫡女子继,便立宛氏嫡系宗室为储。
而华阳公的任务是毒杀西梁王,以猝不及防之势掌握王权。
随之,王室再问罪不敬政会之贵族,镇压异议。
这么一来,政会再掌大权,而庆氏一族力助华阳公登位,双方荣辱与共,便可力压胡氏成为政会之首。
贵族们没了王室撑腰,只好屈服于政会,什么封邑、科举之政自然无人再提。
不过这愿景是美好的,但庆氏族人倘若真有本事将计划达成,也不会等到被人逼到绝境才反击。
他们这也算被逼无奈,狗急跳墙了。
要么在沉默中等死,要么在沉默中暴发,庆氏当然选择后者。
而澜江公认为暗杀大君还是有七八成把握因为卫冉。
唯一拿不准的就是华阳公能否得手,让西梁王死于非命,这才是关键,毕竟澜江公再怎么狂妄,也明白这时他没有“兵谏”的实力。
却再没有犹豫迟疑的时间,澜江公只能孤注一掷,他必须得先完成刺杀大君的任务,所以,迫不及待的密诏了卫冉前来,叮嘱他将大君的行踪泄露,为保万全,又交待卫冉最好能趁乱刺杀大君,并交给也一瓶毒药,嘱咐抹于剑刃。
可怜,这本不周密也无万全的计划从第一步就注定失败了。
“这是什么毒?”大君颇为好奇地询问他的“御用”毒师苗石陌。
“不是什么罕见之毒,暗杀常用的箭毒木,又名见血封喉。”苗石陌有些鄙夷地说道。
额,本殿下中过……还险些不治……大君不无郁闷地想起曾经被黄陶暗算的不堪往事。
苗石陌显然也想了起来,越发懊恼:“当初若非禁卫们将大君直接送入皇宫,而是由属下医治,哪会让大君经历那般艰险。”
其实苗石陌医术并不精进,可他擅长用毒,还常以身试毒,故而常备各种解药,比如针对箭毒木,就唯有红背竹竿草立时能解,但此植草与箭毒木一般,仅生长在热带密林,一般人不能获得,宫中御医也不会常备,江清谷当初为大君解毒是用自配之药,并非“正牌”解药,药效就相对缓慢,才让大君经历了一回九死一生。
“北原境内箭毒木甚多,看来澜江公是想让北原人背黑锅了。”苗石陌利用专业知识提醒大君。
“澜江公手里也养着一批死士,虽不能利用他们挑发政变,暗杀却是有余。”卫冉也提醒道:“上回他提起宛氏宗室有怀叵测之人,最近又常与华阳公暗暗来往,想必与之勾结者便是华阳公无疑,还当提醒陛下当心。”
华阳公之父是西梁王的叔父,宛氏宗室中,他也算势大权重,兼之从前有心示好,西梁王对华阳公也甚是信重,常常诏他入宫论政。
“陛下早对他有所防备,何须提醒。”大君不以为然:“澜江公打的什么算盘,孤动动脚趾就能想到,更何况陛下。”
大君忽然一笑:“这回他也算孤注一掷,胜负在此一举,畏头缩脑已无必要,想来定会亲自坐镇,才能力保那些死士一往无前夺我性命,正好抓个现形。”
当下便有决意,大君先是找苗石陌讨来解药,又低声嘱咐一番。
苗石陌满腹疑惑,却不是针对大君索药,这也是防范未然之举,并不值得惊怪,而是针对于大君低声的那番,但他不及发问,大君已经拍着他的肩膀:“不需多问,直管执行,无我之令,呆在清河不要回来。”
大君打发了苗石陌,又再让卫冉把他的行程泄露给庆氏最近贵族们殚精竭虑地筹划废除政会,联系密谋十分频繁,更有不少登门拜访,想说服大君出面为诸贵请谏,说服西梁王早作决断,大君好容易等到澜江公决定“跳墙”,这才邀约群情激愤的贵族们去城郊别苑密议。
西梁王尚无决断,大君自然要警慎一些,就算煽风点火也不能直接在大君府行动,邀约诸贵避人耳目去别苑密议也属正常。
足以让庆氏放心大胆地入瓮。
只是大君在行事前,却专程抽了整日空闲,陪着晓晓玩闹了一番,又死乞白赖地留在绿卿苑蹭了两餐,直到掌灯时分,才依依不舍地告辞,让旖景如释重负。
自从这人远征归来,态度越来越殷切热烈,实在让旖景胆颤心惊,应对起来越发小心翼翼,她有感觉,最后的逼迫已经近在眼前,心中实在忍不住暗暗焦急。
大君离开绿卿苑前,告诉了旖景次日他会被人“刺杀”的事。
旖景当然恰到好处地表现出震惊与担忧。
“这东西五妹妹收好。”大君却将从苗石陌那里的索要的解药交给旖景:“早些歇息吧,明日还需要五妹妹相助。”
这“临别告语”让旖景大惑不解该妖孽既然对庆氏的计划洞若观火,那就坚决不会让人得逞,铁定是引人入瓮之计,好将两姓一网打尽,以虞颢西的本事,哪需要她的助力?再者,这人也没说次日让她随行,打的又是什么算盘?
五妹妹实在想不透妖孽的主意,这一晚难免辗转反侧。
这么一来,次日便又睡过了时辰,居然快到午时才醒。
旖景刚刚用完午膳,哄逗得晓晓睡着,就见一贯沉着的白衣侍女新厥几乎是直接从帘子外头摔了进来,一张小脸煞白,两只眼睛血红,站在那里抖着嘴唇,话未出口,两行眼泪就滑落下来。
大君府的正院这时一片混乱。
今日朝早,大君悄悄出府,坐了一辆毫不引人注意的青漆车,在暗卫们的护持下前往京郊别苑,才一出城,即遭突袭。
虽恰巧有巡城卫解救,将刺客一网打尽,但大君却被一剑刺中手臂,本不是致命伤,却中剧毒!
薛东昌身上还备着苗石陌从前以防万一交予的百解丸,暂时克制了毒性,大君神志尚且清醒,可那“见血封喉”之毒却并未清除,必须及时服药解毒。
薛统领自然一早就晓得大君要用苦肉计,而且有苗石陌在,不怕这名头吓人的毒药,所以他并没觉着有什么大不了,甚至还有闲心在揭下澜江公的蒙面后,冲人冷笑两声,用剑鞘抽了人两下泄愤。
可是当把大君送回府邸后,竟被告之苗石陌已经去了清河,远在百里之外。
“殿下,你想干什么!”闻讯而来的孔奚临大为火光,也不顾大君越来越苍白的脸色,一个箭步抢到榻前:“你明知道,你明明知道!苗石陌一定是被你遣走,你究竟想干什么!”
“小五,眼下哪是废话的时候,我立即传良医正,你快去公主府,请晨微姑娘过来。”薛东昌说着话便要拔足往外。
“东昌站住。”却被大君虚弱无力地喝止。
他的额角已经汗湿,嘴唇也渐渐泛起苍青,显然刚才服下的百解丸药效已经不敌毒性。
大君抽离正被薛国相扣指听脉的手腕,冷静地说道:“我谁也不见,立即去请五妹妹来。”
“原来殿下的苦肉计不是要演给贵族群臣看!”孔奚临语气尖锐,讽刺之意已经难以摁捺。
便连薛国相都是重重蹙眉,目光平静的盯向大君,但是他没有问话,似乎不需多问,已经料到了大君的想法,过了十余息,才缓缓摇头:“殿下决意如此?倘若王妃不愿给予解药……”
“有劳国相,倘若是这样的结果,将她母女二人安然送返楚州。”
“疯子!”孔奚临显然也明白过来,他一把推开呆怔当场却刚好挡在身前的薛东昌,几步上前,似乎是想去扯大君的衣襟,半途却颓然垂手,而是撑在床沿上,两眼泛起湿红:“三郎,你听好,记得我现在说的话,你最好说服苏五,倘若她能看着你死,我决不让她活着!”
“东昌,扣下奚临……记得我之令下,倘若我不治,皆为庆氏大逆不道,与旁人无干。”大君说完这话,唇上的苍青之色更重一分,他似乎已经无力靠在引枕,身子往下滑了一滑,微微阖目。
五妹妹,倘若你依然不肯谅解不肯接受,那么就此了断吧,可我说过,只有我死,才会放你离开。
旖景当听新厥好容易才哽咽着禀报大君中毒,命悬一线时,也须臾就明白过来昨日那番“临别叮嘱”的深意。
疯子!她与孔奚临看法再度惊人一致。
而来请她的是薛国相,这时正候在绿卿苑外。
在这之前,薛国相已经下令,让薛东昌将情绪激动的孔奚临扣押。
而这时,他也打发了紧随旖景的侍女。
往正院去时,薛国相只说了一句话:“王妃,殿下交待在先,倘若他不治,令我将王妃母女安然送返楚州……王妃,殿下他是做错了许多事,可我必须提醒王妃,殿下从没想过加害你,希望王妃,慎重斟酌。”
旖景知道,在薛国相面前一切伪装都没有意义。
“那么倘若他真不治,国相可会依令而行?”她只是轻轻地问。
薛国相一路沉默。
直到正院之前,才说一句:“我会,但是王妃,倘若你真做此抉择,相信今后也会难以安心,殿下他,也算达成所愿了。”
这么记住,也是一种方式。
旖景闭目,顿住脚步。
“王妃,我其实一直不看好你留在西梁,而此事之后,我越发确信你留在殿下身边是祸非福,所以若有可能,我希望王妃平安归去。”这也是薛国相虽然洞察实情,却一直袖手旁观的原因。
他驻足在阶下,目送旖景笔直的背影没于垂落的锦遮之后。
薛东昌这时已经将正院所有的奴婢、暗卫尽数打发,只剩他自己焦灼难安的踱步,追问看上去无比镇静的国相:“叔父,应当不会吧,殿下如此相待,王妃她……”
“我不知道。”薛国相摇头,再摇头:“东昌,快去请晨微姑娘来此,以防万一。”
而这时,旖景已经步入空无一人的屋宇,绕过隔扇,她看见已经痛恨了许多日夜的人安静地半靠在榻上,似乎是感觉到她的接近,用力睁开眼睑。
虞灏西,我也觉得我们是该了断,那么我们,就此绝别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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