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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沈澈还在朦胧间,便觉被子被人突然掀开,他不由蜷成一团,何雅直接将冷帕子扔在他脸上,于是,起床,背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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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澈第一次觉得去书院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至少宋嘉南不会把冷帕子扔在他脸上,顶多会追着他写个诗,对个对子。
但这样的快乐的日子也不多了,先生们也要过年的,这是最后一日了。虽然不舍,但沈澈仍旧溜得很快,说起来,自从嫁给了……哦,不,是娶了小老虎,他好像就变作了黑暗中的萤火虫,走到哪儿都闪闪发亮。
玉砚在前面探路,见左右无人后连忙冲沈澈招手,沈澈带着春生小步疾跑,出了书院范围轻呼一口气,对玉砚和春生道:“千万不能让夫人知道。”
沈澈这厢松了口气,悠哉走到琉璃桥,心念着还是多在外面溜达一会儿,要不回去就是背背背,唉……又想回去早点看着小老虎……
玉砚脚步陡然一停,沈澈注意到了,不消抬头,便见桥头前立着一个身着团花绿宽袖褙子的姑娘,颜色嫩嫩的和春天的柳芽一样,领口、袖口都滚着一圈雪白的狐狸毛,衬得人更像那春风中的柳枝儿一样,惹得玉砚咂嘴道:“爷,这大冷的天……”
沈澈暗骂一声混账,能这么堵着那叫“弱柳扶风”吗。
不从这儿走,得多绕三里地,那就不用到处溜达了,沈澈没犹豫,抬脚转身干净利索。
春生没站稳,一歪正挡住沈澈,沈澈伸手就去推他,身后传来娇滴滴的声音:“沈公子……”
玉砚:声音都这么软……
“前日幸蒙公子指点,奴家才免于先生责骂,公子大恩,奴家无以为报……”弱柳眼梢一使,旁边两个丫环手提食盒一左一右向沈澈包抄过去。
姑娘,你硬塞给我一盒糕点就叫蒙我指点么?
沈澈眼无怒容,看着笑容可掬,实则已然愤怒,沈家开堂讲学,传得是教化之风,不拘世俗设立女子学堂为得是让女子也能有与男子同等开阔的胸襟,绝非沦为攀龙附凤、暗钓金龟的场所。
他是不会去接那食盒的,奈何弱柳的两个丫环看着柔弱,却也如弱柳飘荡在冬风里,干突突的就是不断。
玉砚早先还有些玩笑的意思,此时色变,正欲上前拨开两人,突然一个黑壮壮的人从沈澈身后探了出来,不消刻意动手,光那身躯就将这两个丫环撞得后退了几步。
弱柳眼睛睁大看着眼前黑塔般的人,听闻沈二公子之妻是盛京有命的恶女,莫非就是眼前之人?这也太……转念一喜,对比之下,孰优孰劣岂非一目了然!
弱柳不由挺了挺胸,小腰挺拔,淡绿的裙角在风里轻轻扬起,就像那春天的花儿提前开放了。
“爷,怎好拒了小姐美意,况且爷也最爱吃芙蓉糕了,这次想必也是小姐花了大心思的。”
这定是那恶女了,话中问责酸意如此明显,外人面前一点颜面也不留,看来不但丑,也不是个机灵的。
弱柳瞧见沈澈眼底的愕然,心里更为自得,却将头微微低下,一副弱不禁风的羞怯模样。
低头的瞬间,猛然听沈澈喜道:“娘子,你来了!”
只听落轿的声音,弱柳疑惑地抬头,黑塔挡住了她一半视线,先看到的是一抹晚霞色的正红凤尾裙裾和一双只露出嵌着拇指般大小明珠前尖的绣鞋,黑塔胳臂异常轻柔,扶住那人微侧身子,犹是有所准备,弱柳依旧被那霞光般绚丽的人儿给灼痛了眼睛。
三月桃花似的脸,天生的娇媚,却因一双墨染星辰般的眼,让人不敢亵渎。大红彩锦云肩,流苏微微晃动,如云霞映日,却合适极了她的人,只是站在那儿,一切的人和物都模糊成了背景。
沈澈片刻的失神,然后心跳加速,尽量保持镇定,眉眼弯弯:“雅雅,天这么冷,怎么就出来了?”
弱柳姑娘就这样被淡化成了背景。
弱柳姑娘的失望和沈澈的失神落在何雅的眼里,玉狸给她翻出这套衣裳加上云肩时她觉得有些夸张,如今看来,效果却是正好。
对方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稍稍震慑一下便好,何雅冲沈澈微微一笑:“正巧走到这儿了,一同回去吧。”
沈澈不无答应,喜滋滋牵住何雅的手,全然将弱柳忘得干净。
何雅觉得小野花已经被打击死了,在沈澈相护之下,抬脚一步向轿子跨去,身后却传来一道怯怯的声音。
“沈公子,奴家的谢礼……”
原来从古至今,小三儿们都是勇猛无敌的!
何雅感觉到握住自己手的沈澈抖了一下,背对着弱柳,她眼里的光够杀死沈澈一百万次,沈澈被踩住尾巴一样,大气不敢吭地垂着脑袋。
何雅猛地回头,脸上笑刺得弱柳一怔。
“不知小姐为何要谢我家老爷?”
“公子才华横溢,胸怀宽广。前日奴家受先生责骂,幸得公子不吝指点,这才不为先生所恶,公子大恩,奴家不过是小小心意。”
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还直接唤上“公子”了,要不是事前都调查的清清楚楚了,换个人,恐怕都要气死了,何雅想道,眼里笑意却更浓,吩咐肉圆子快接了过来,热络道:“原来如此,小姐如此冰心通透的人物,真不愧是我们沈家书院里培养出来的,相比之下,我倒是粗鄙了,不知小姐府上哪里,改日我也去拜会小姐去。”
弱柳微有惊讶,没想到她竟是个能沉得住气的,却也拿出本事,装得光明磊落的样子道:“家父四品安远将军柳如海,奴家……羽儿便是。”
柳羽儿此时眼里已全然没了沈澈的样子,看起来全心要与何雅交好。
何雅听得她话到“四品安远将军”几字时,咬字尤为清晰,略微皱眉思索了下,回想一般慢慢道:“可是驻扎在西北……刚刚回京,这可需几条硬路子才行……”
柳羽儿一惊,这等隐秘之事对方竟然知晓,本以为一个落魄的罪臣之女听到“四品安远将军”总要生了惧意,却完全不以为意。
她正欲出言反驳,却听何雅悠悠一叹:“大燕拥二十万铁骑,虎视眈眈我大周西北,可惜我外公建宁公年迈,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窝在盛京夜夜担忧。”
建宁公?!柳羽儿再身为女儿,也不可能没听说过这个人,尤其是父亲回京主要是打通了此人这条路子,他,竟然是何雅的外公,柳羽儿心里不由升起一股寒意。
何雅微微一睨间,已然知道她心中所想,却是柔和一笑:“看我扯哪了?你刚到盛京,怕是对盛京的人和事还不熟悉,故而完全与盛京女子不同的豪迈潇洒,上次已然尝过你做的芙蓉糕,就连我家婆婆大人,也赞不绝口,此番带了回去,定要给亲朋好友都送些去,好教她们知道西北那样的风沙地也能养出小姐这样的可人儿来。”
柳羽儿一惊再惊,先不说被何雅说成风沙地养出来的豪迈女子,但是这“给亲朋好友都送些去”,一旦宣扬开来,她有何面目再混迹于盛京的圈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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