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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一颗小小的红豆牵动着大殿上二十几位大臣的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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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一时间都几乎忘了呼吸,温体仁原本还在嘲讽许梁,这个时候就如同被谁忽然掐住了喉咙一样,说不出话来。
大人们都在心里呐喊,这一票到底是谁投的?!
皇帝往前倾了倾身体,一脸狐疑地扫视一圈诸大臣,他也在怀疑是谁不听招呼,竟敢投黄道周的票,底下的大臣的脸色一个个地看过去,都很震惊。
然后皇帝看见许梁一付老神在在,丝毫不意外的表情,皇帝转眼间便明白过来,哪怕朝中的大臣都不选黄道周,但是今天由于许梁的到来,黄道周那一票是无论如何也少不了的。皇帝不由失笑,暗道自己是不是太紧张了,连这一环都没有想到。
嗯,这颗红豆,肯定是许梁自己投进去的无疑了!
“继续吧。”皇帝如此一想,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然后心情也逐渐好受一点了,便沉声说道。
皇帝发话,太监便接着往外掏豆子。
二十几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太监的一举一动,前面的红豆已经让许多大臣们惊讶了,如果下一个再掏出一枚红豆出来,那岂不是说有人要反水?
在众人的期盼眼神注视之下,太监取出了第五颗,黄豆。
“钱士升,三票!”
随着通政司官员的喝唱,诸大臣都大大地松了口气,不少人都暗自拍胸,有惊无险哪。
温体仁又开始嚣张起来,瞪着许梁阴阳怪气地叫道:“许大人,方才黄道周那票你自己投的吧?倒叫人吓了一跳!不过嘛,嘿嘿,黄道周充其量也就是那么可怜兮兮的一票了!”
“……黄道周,两票……”通政司的官员的声音很不合时宜地响起。
“呃……?”大殿之上,顿时又跌碎了一地的眼珠子。如果说前一颗红豆还能解释为是许梁自己投的话,那么这一颗红豆,无疑向众人宣布,许梁暗中还拉拢了盟友。
温体仁一阵错愕,皇帝脸色一黑,恼怒地看了眼那安静地呆在白盘边缘的红豆。
皇帝心里在狂呼:谁?是谁?
是徐光启?皇帝盯着徐阁老,只是徐阁老也一阵惊讶,看起来倒不像。
皇帝回想一阵朝中与许梁关系较深的官员,然后便想起礼部尚书李腾芳来,随即看向李腾芳。
李尚书对于这第二粒红豆也有些惊讶的,然后他便感受到了十几双眼睛盯着自己,惊愕地抬头,迎面便对上了崇祯皇帝阴冷的目光。
李腾芳吓了一大跳,随即明白了什么,手足无措地连连摆手:“我……不是我!我没投红豆!”
然后李尚书的解释听上去是那么的苍白无力,不但诸大臣不相信,连皇帝都不相信,皇帝冷漠的目光瞪一眼李腾芳,随即撇了开去,心里暗骂:“老家伙,以后再收拾你!”
“真不是我……”李腾芳欲哭无泪,然后转身看着诸位大人,“到底是谁投了红豆?要敢作敢当,自己站出来!”
然而诸大臣都撇开了目光,只当作没有听到李腾芳的话。
温体仁再也说不出什么狠话来了,事实摆在这里,除了许梁投了红豆之外,看样子还有其他人早就被许梁买通了,临时反水了。
“继续!”崇祯皇帝几乎是咬着牙根说出来的。
接下来是绿豆,然后是黄豆!
正当皇帝和诸大臣都自我安慰刚刚那一幕纯粹是个意外的时候,第三颗红豆再一次亮瞎了皇帝和诸大臣的眼睛。
皇帝已然到了暴怒的边缘,他整个身体都大幅度地往前倾,恶狠狠地盯着那白盘子。
事到如今,钱士升有四票,黄道周有三票,唐世济有两票。
皇帝很恼怒,内阁的孙承宗和温体仁则十分惊讶,因为他们两人在几天前便跟底下的官员打好了招呼,冲着两人内阁大臣的面子,应当没有人敢暗地里使刀子,临阵反水!
然后事实摆在眼前,枚卜的结果大大出乎众人的意料,有些超出皇帝和内阁掌控的趋势。
当第四颗红豆出现,黄道周和钱士升得票数量一样多的时候,皇帝和内阁三位大臣都再也保持不了镇定了,瞪着大眼睛死死地看着白盘上的豆子。
温体仁恼怒异常,阴冷地目光扫视着诸位大臣,冷笑连连:“看来朝中有些大人就喜欢玩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许大人,你倒是找的好帮手啊!”
许梁笑嘻嘻地拱手:“市井手段,上不得台面,让皇上和诸位大人见笑了。”
“哼!”温体仁怒哼道:“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呢!”
殿里的大臣们一个一个惊愕万分,互相看着,小声地问着:“是你投的吗?”
“我没有啊!”
“王大人,不会是你吧?”
“哎哟,刘大人你可千万别胡说,本官与那黄道周连话都没说过两句,怎么可能选他!”
“那会是谁投的呢?”
底下的大臣们在互相猜疑,皇帝冷眼旁观,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又看了眼老神在在的陕西巡抚许梁,见这厮一点意外的表情都没有,居然还十分热情地向周边的大臣们拱手,一边拱手,一边笑道:“多谢,多谢了哈……”
在许梁身边的官员听了,迅速地远离了许梁,表明与他划清界限。
皇帝暗暗感到有些不妙,这个时候他终于想起东厂禀报给自己的的一件事情上来,在庭推的前几天,作为候选人之一的都察院佥都御史黄道周曾带着厚礼,亲自到各位大人府上拜访,连一向仇视许梁的温阁老家里那里都没有放过。虽说东厂的汇报上说,大部分的官员都婉拒了黄道周,连送上门的礼物都退了回去,但好像确实有几家是态度不怎么明朗的!
皇帝心中一突,难道黄道周当真暗地里找到了帮手?
皇帝心中不安宁,一遍一遍朝几位可疑的大臣们脸上看去,几位大臣感受到皇帝审视的眼神,忙脸色惨白地陪着笑,连连摇头,就差当场说:不是我!
枚卜的结果继续揭晓。随后出现了戏剧性的幕,黄豆和红豆开始紧紧相咬,你上我下的,基本保持持平,当盘中的豆子都到了二十几颗的时候,终于,红豆的数量超过了黄豆。
最终的得票结果,黄道周十二票,钱士升十票,唐世济五票。黄道周胜出。
通政司将最终的结果宣读出来,金銮殿上一片安静,皇帝和众大臣的呼吸声都很是沉重。
许梁微微一笑,也不着急。
三位内阁大臣你看我,我看你,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震惊之意。皇帝愣愣地坐了半天,才抬手道:“把白盘端上来,朕要亲自数一数!”
王承恩便下来,从太监手里接过白盘,小心地,如同捧宝贝似的将枚卜的结果放到了崇祯皇帝的龙案之上。
崇祯皇帝一拢龙袍,低下头,开始认真地一颗一颗地数起豆子来。
……
午门外,马蹄声疾,一骑绝尘,有人纵马直奔午门而来。
“什么人敢擅闯皇宫?拿下!”守卫午门的将校见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纵马硬闯午门,不由勃然大怒,大声吆喝着,指挥守卫将来人拿下。
骑马之人一手持缰,在离着午门五六步远的时候,翻身下马,蹬蹬地直往午门里跑,同时高举一块金牌,嘶声大喊:“咱家东厂曹化淳,有紧急情况面圣!快让开!”
“呀,是厂督大人!”午门守将惊叫,忙喝令守卫让开了一条路,只见曹化淳脚步不停,一路狂奔着往内宫方向跑去,看那姿势,好像是要去救火一样。
那匹曹公公的坐骑突然没了主人,一时收不住步子,直冲撞进守卫人群中,撞倒了七八名守卫。
守卫见是东厂厂督大人的坐骑,即便被撞倒撞伤了也不敢把那匹马怎么样,小心地牵到一边,只待曹公公出宫之时能够用得上。
午门守将一脸惊奇,挠着手喃喃自语:“厂督大人今儿是怎么了?什么事情这么着急上火?”
正疑惑着,忽然又听见一阵马蹄声剧响,守将抬头一看,居然又看见一名太监纵马狂奔过来,看架式,又是要冲撞午门。
守将也恼火了,他奶奶的,曹化淳是东厂厂督,咱们不敢惹,难道随便来一个死太监骑马闯午门,咱也不能拿下了?!
“来人,将这不要命的太监给我拿下了……哎等等,怎么是刘公公?”
还好守将眼神好,就这一会的功夫,守将便认清了来人,竟然是东缉事厂的三档头,刘三。这位,守将也惹不起。
午门之前,禁止骑马,这是宫规,刘三显然是清楚这一点的,他倒没有像曹化淳那样霸道,到了午门前便喝止住了从骑,翻身下马,上气不接下气地问守将:“郭将军,厂督大人可是进宫去了?”
守将点头,“曹公公刚进去。呃,刘公公这么着急,也是要赶着进宫去吗?”
刘三便放下心来,站在一边歇着气,一边摇头,“既然厂督大人已经进去了,咱家就没必要跟着去了。咱家且在这里歇一歇,一会等咱家的人到了,咱家再进宫。”
守将听了,倒也没有多问,东厂的事情,守将自认为是知道得越少越好。
刘三在午门前等了一刻钟左右,便见四名东厂番子跑得满头大汗地过来了。见了刘三,四名番子嗞牙咧嘴地叫道:“哎哟,三爷,属下可算赶到了,跑得命都快没了。”
刘三轻哼一声,咬牙切齿地跺脚喝道:“既然到了,便办完正事再歇歇。现在跟咱家进宫,先把骆冰那死太监抓起来再说!”
金銮殿内,崇祯皇帝来来回回把白盘上的三种豆子数了三遍,数过来数过去,数目还是那么多,黄道周还是胜出了。皇帝一时间便有种落入许梁算计之中的懊悔,一时间脸色黑得如同锅底。
“皇上,您数得臣眼睛都看花了,您数清楚了没有?”许梁好整以暇,笑眯眯地问道。
皇帝黑着脸色,怒喝道“朕做事,难道还要许爱卿你来教?!”
许梁翻起了白眼,“那您到底数清了没有?”
皇帝呐呐的一阵语塞,有心说没数清,但这张老脸委实挂不住,白盘上总共就那么二十来粒豆子,只要不是白痴,数了三遍总归能数清楚的。
皇帝左顾右盼,见台下三位内阁大臣垂着头,一付没脸见人的样子,不由暗骂,皇帝盯着徐光启,讪讪地问道:“徐阁老,这枚卜的规则朕开始没听清楚,红豆,黄豆,绿豆都代表谁来着?”
徐阁老轻叹,拱手道:“回皇上,红豆代表黄道周,黄豆代表钱士升,绿豆代表唐世济。”
皇帝挑了挑眉毛,道:“这不对吧,黄豆才是代表黄道周吧?必竟黄道周才姓黄……”
许梁顿时瞪大了眼珠子,冷笑连连:“皇上,朗朗乾坤,众目睽睽,几十双眼睛都看着,几十对耳朵都听着,您这样当场耍赖,这就没有意思了!”
皇帝受了许梁这一激,即便想赖帐,老脸也挂不住了,脸色一阵红,讪讪地摆手,让王承恩把眼前这碍眼的白盘子赶紧端走。皇帝长叹一声,神色怨毒地在诸大臣中扫了一眼,才对负责监督庭推的六科给事中,都察院几位御史问道:“咳咳,对于这个结果,六科给事中和都察院有什么意见?嗯,庭推乃朝庭大事,容不得半点差池,尔等身负监察之职,有什么疑议,尽管提出来!”说罢,皇帝用饱含期待的眼神看着几位六七品的御史言官。
六科给事中,都察院几位御史相互看看,尽管心里明白皇帝话里的潜在意思,然而这种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事情,几位御史言官还是有脸皮的,不敢乱搭腔,纷纷垂下了头,躲避皇帝的眼光。
皇帝不由得一阵失望,愤愤然在心底骂道:朕怎么尽养了你们这些废物!一点忙都帮不上!
皇帝的企图,金銮殿上的诸大臣心里都跟明镜似的,皇帝如此明显地拖延时间,想耍赖,几位有良知的大臣都撇过了头,不想再看皇帝。
许梁气极反笑:“皇上,监察官员没有意见,您接下来是不是还得问问内阁三位阁老,再问问六部几位尚书?最好再问一问大殿两旁侍候的宫女太监?倘若这些人都没有疑议,您是不是还得把黄道周召进来,问问他愿不愿意主动放弃入阁?”
“朕……”崇祯皇帝脸色臊得通红,尴尬异常,良久,皇帝才万分无奈地摊手道:“咳咳,既然枚卜结果显示黄道周胜出,那么……”
砰!突然一声巨响,原本紧闭的金銮殿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撞开了,一道紫色的人影飞奔进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