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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炎夏日,北京地区的气温骤升,白天外面的气温能够达到四十度,人们纷纷躲在屋子里避暑,再也见不到小贩在街上走了,街道两旁空荡荡的没有个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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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良寺里,李鸿章躺在病床之上,曹跃坐在他身旁,这时李鸿章第二次向曹跃表示自己希望辞去外交部尚书的愿望。李鸿章年纪大了,属于他的风光已经不再了,该到了退休的年纪了。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身体,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如果大清还有什么麻烦,他能够坚持得了,但是大清朝在曹跃和张之洞的带领下红红火火,就没有李鸿章什么事儿了。外交部如今更多的关注在各国友好经济专区的建设中,这个友好经济专区毕竟是一个新物种,与外国人接触颇多,所以外交部的人必须参与其中。
李鸿章精力不济,上一次曾经在军机处昏倒,如今太医诊断他因为当年在马关的时候被日本人刺杀中了一枪,如这一枪的后遗症出现了,让他身体感觉到诸多不适。李鸿章也自知道自己的身体,再一次向曹跃表示辞职。
曹跃向太医仔细询问了李鸿章的病情,并与其他人左右考虑之后,决定还是了了李鸿章的心愿。
“百川,惭愧啊惭愧!”李鸿章叹道,“这个身体是越来越不中用了。”
曹跃道:“中堂大人,是我应该感到惭愧才是,我明知道李老身体有疾,却依然处处依靠您,害得你一年来反反复复无法好好养病,我才是要惭愧,惭愧啊。”
李鸿章摇头道:“其实说起来,这一年我虽然身体差,可精神却好了很多,尤其是能够亲眼目睹列强向我大清低头,甚为欣慰,甚为欣慰啊。百川,这都是你的功劳,你带的好兵,好军队。”
曹跃哪好意思接受这种夸耀,忙说道:“中堂大人,此次全赖大人与将士们……”
“唉,我一切看在眼中。”李鸿章说道,他长叹一口气,道:“自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之后,我大清国屡屡遭受外国欺压,已然难求一胜,国民自信心国家地位以及朝廷官员信心全都没有了,见到洋人打心底里没有底气。军不强将不硬,若不是洋人们彼此制约,我大清早就被人吞并了。为何我被称之为主和派,是因为我不主张打仗,但更是因为我看得出来,兵士们不能打胜仗。”
曹跃一阵苦笑,坐了下来。
李鸿章道:“你以为是兵士们打不赢吗?”
“难道不是?”
“不,兵士们能打得赢,却不敢打赢。”李鸿章无奈道,“因为这天下啊,还是满人的天下,但打仗的都是汉人。你汉人要是打仗打赢了,你连洋人都打赢了,对着满人的江山威胁太大了!所以,输了未必会死,但赢了一定会死。”
“难道中堂大人你……”曹跃心中吃惊,没想到李鸿章居然会这么说,难道他心存反志不成?可是历史上的李鸿章是大清有名的忠臣啊,谁背叛大清他都不会背叛,他一门心思为大清国,所以后世历史将其评为补锅匠,意思是给大清国这口破锅缝缝补补。然而今天李鸿章的话却让曹跃看到了一个不同于历史评价的李鸿章,如果他早就心存反志,那为什么不停地给大清朝补漏呢?
李鸿章又叹了口气说:“我并没有别的想法,我只是将自己的经验传给你,万万小心一些自己。”
“是,中堂大人。”曹跃恭敬地说道。
李鸿章又道:“我和张南皮争斗这么多年,却没有输赢,一来我们二人彼此竞争,二来也是彼此保护,若我们两人一心,则大难临头不远矣。但我们只属于过去,未来还要看你的。我这半年来观察了你,觉得你并没有一般武将一样的冲动鲁莽,尽管你书读得不多,但道理却都懂,堪称不学有术了。”
曹跃苦笑道:“中堂大人这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你们文人真是……骂人都要拐着弯骂人。”
李鸿章大笑不已却引起了不适,猛烈地咳嗽了起来,曹跃连忙帮他捶背,李鸿章拿过来痰盂狠狠地吐了一口浓痰,这才舒服了许多。曹跃觉得国人的这个毛病还真得改一改了,连一国副宰相都能这样吐痰,更别说国民了。
李鸿章道:“你这个小子办事,天马行空,出其不意。我都没有想过,会有人突然杀入京城发动兵变囚禁慈禧。”曹跃要说话,李鸿章摆摆手,继续说:“当时不但是我,张之洞、刘坤一,王文韶,许应骙等所有地方大员都傻眼了,心想怎么可能有人会这么做,怎么可能有人干得出来,怎么有人敢这么做。可偏偏你就这么做了,你要知道,你发动兵变,将来意味着什么吗?”
“诛九族!”曹跃冷笑道,“不管将来哪一个人做了皇帝,我都是他爱新觉罗家最大的障碍,不杀我九族,没有一个皇帝能开心。即便我死了,他们也会诛灭我的九族,以儆效尤。”
李鸿章瞪大眼睛道:“你都想得清楚了?看来你是真不怕死。”
曹跃一笑道:“怕是也不会当兵,我在西北杀叛军,杀马匪,杀俄国人的时候,就是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要是这么死了,有一天没一天地活着。现在我也是这么想,有一天没一天地活着。中堂大人,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的明天会怎么样,我只想着今天我活着,明天我也要活着,活着就要跟天斗跟地斗跟人斗。”
“好一句跟天斗跟地斗跟人斗。”李鸿章感慨道,“真不愧是曹百川,果真有此气魄。”
曹跃羞赧一笑,道:“中堂夸奖了。”
李鸿章说道:“看来你是已经想好了自己的路了,我也不必多问,更不必打听搀和,但是我要奉劝你的是,不管将来你做什么,一定不要让国家陷入混乱之中,给洋人可乘之机。”
曹跃重重地点了点头。
李鸿章又说:“我离开外交部之后,外交部便还是回到礼部名下吧,外交部这么不伦不类的,不如重启鸿胪寺,以礼部尚书兼任鸿胪寺卿。”
曹跃道:“鸿胪寺已然取缔了,重新建起来……”
“只是挂个牌子,外交部改为鸿胪寺,里面的内容和人员不改。”李鸿章道。
“是。”
“另外,宋育仁能力担当,可为重任。犬子却是不行,经方性子还是弱了一些,经述性子却急了一些,需要历练,暂时不要委以重任了。”
“是。”
零零碎碎的说了一大堆,曹跃都感觉李鸿章在留遗言一样,交代了许多事情,也将自己多年以来的心里话全都说了出来。曹跃不知道李鸿章为什么突然对自己推心置腹了,甚至有一些莫名其妙。
回到家,听说龙大家与两位夫人说笑呢,便没有打扰,而是来到后花园旁的书苑,书苑里鸿鸾先生王宇正在苦读,与他一起苦读的还有虞立民,也一并要参加年终的科举考试。连他们都要参加科举考试,由此可见科举考试在读书人心中的地位有多重要,慈禧取缔科举之后,全天下的读书人都恨死她了。而大清朝之所以最终倒塌,也因为取缔科举,导致做官的人只能是官二代,百姓没了有改变自己命运的渠道,最终只能选择造反。
两人见曹跃来了,便停止了读书,王宇见曹跃一脸的凝重,便问他发生什么,曹跃讲李鸿章与自己的话说了出来,那王宇听了之后哈哈大笑道:“李中堂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估计他时日无多了,而且他走之后,即给二李留了一条后路,又将了张之洞一局。”
“如何这么说?”曹跃问道。
王宇说:“主公你看,若总理各国衙门并入礼部,重建鸿胪寺,那邮电部又将如何?张之洞张中堂又该如何想?李中堂这老狐狸,临走的时候也不忘了给张中堂一拳,算是两人争斗之下,李中堂最有利的一拳重击了。这一招之后,总不能朝廷留七个部吧?六部制改成八部制也算是好听,但改成七部制岂不是贻笑大方?”
曹跃与虞立民都笑了,原来李鸿章憋着坏水,自己走了也不让张之洞安生得了,当真是良心大大滴坏了。
王宇道:“其实,我并不认为八部的部门多了,反而觉得它少了。若是依旧六部制度,却没有三省制约,六部的权利将越来越大,最终酿成六部阁臣权力集中。所以我认为将来一定要建立更多部分来进行分权。”
曹跃点头道:“正合我意,将来如何改革,要过一些年了。这两年张中堂主持新政改革,已然触及到了太多人的利益,大家需要适应一段时间。改革步子不能卖得太大,步子迈得太大容易扯着蛋。”
王宇与虞立民刚开始没明白什么意思,不过一会儿他们就反应过来,均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曹跃问起了他们两人准备情况,王宇倒是自信满满,而虞立民有一些没有信心,他不擅长在八股文,曹跃问不如找一位老先生辅导一下,虞立民摇头道:“现在辅导已经晚了,算了,有鸿鸾先生在一旁时时提醒,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王宇说道:“我这私塾教师,却一点奉敬都没有,着实不该,不该啊!”
三人放声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