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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桥一直在作坊窝到了四月下旬,倒不是腐竹的方子出了什么问题,而是某位大少爷坚持不许她一个人去见君世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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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有些气人,但她终究还是依了他的心愿,等他月底休沐之后再陪她一同进城,倒是可以请假,可这开年之后他请的假已经很多了,再这样下去,安夫子恐怕也要发飙了,所以,柳桥没让他请假。
不过还没等到易之云休沐,君世轩倒是先让林旺上门了。
“君东家让你来找我?”柳桥开门之后见了林旺之后,他便直接说出了来意。
林旺点头:“嗯,东家今天叫了我过去,让我问问你什么时候有空进城一趟。”
柳桥挑了挑眉,这谈生意本就是谁上门谁吃亏的,而且以君世轩这样的身份,只有别人找他,没他找别人的,更何况,他便这般肯定她一定有东西卖给他?
“阿桥,你看看什么时候有空,我好回去回复东家。”林旺道。
柳桥想了想,“二十九吧,二十九这日我进城去找他。”
“嗯。”林旺点头,“对了,东家定亲了,我回来的时候东家身边的胡叔还特意过来跟我说了这事……”他搔了搔头,“阿桥,你去看东家的时候准备些贺礼吧,我也说不准胡叔告诉我是想做什么,但带些贺礼是没错的。”
定亲了?
柳桥挑挑眉,却并不惊讶,君世轩去年十五,今年便十六了,而这个年纪在这个时代定亲不算早,而且以君世轩的心性,别说定亲,便是成亲也足够了,不过这胡叔专门找上阿旺大哥,分明是想让他将这事告知她,可为什么?难不成他以为她窥伺他家主子不成?“好,我会的。”
“嗯。”林旺点头,“听说跟东家定亲的是老夫人的亲侄女,东家的亲表妹。”
“哦。”柳桥皱了皱眉,表兄妹?在这里,表兄妹亲上加亲是正常,不过……希望君世轩不会那么倒霉生出些有问题的孩子,“嗯,我知道了,谢谢阿旺大哥。”
“没事。”林旺笑道。
柳桥转移了话题,“对了阿旺大哥,嫂子快生了吧?这些日子我忙里忙外的,也没去看望嫂子。”
自然,这是客气话。
便是闲的发霉她也不会去给一个孕妇不自在,更不会给自己找不自在。
林旺听了这话咧开嘴笑了,一脸就要当爹的喜悦,“嗯,还有两个月就要生了。”说完,又低了些声音,继续道:“我奶跟香婆婆都说是个儿子!”
香婆婆是接生婆住村东头,这村里的孩子基本都是她接生的。
“恭喜阿旺大哥了。”柳桥笑道。
林旺笑的更灿烂,“等娃儿生了你一定要来喝满月酒!”
“好,倒是我一定到!”柳桥笑道。
两人又说了两句,林旺便回去了。
柳桥见他走远了,才关起了门转身,却见易之云走了过来,“谁来了?”
“阿旺大哥。”柳桥道。
易之云盯着她,“笑的这么开心,他跟你说了什么事情?”
“说阿旺嫂子再过两个月就要生了,估计是个儿子。”柳桥哪里看不出他的小心思,不就是防着君世轩吗?
易之云目光放松了一些,“是吗?儿子好,生儿子……”话没有说下去,他想起了几天前柳桥的发飙,“生女儿也好!没孩子也没关系!”
他知道这些日子柳桥一直顺着他,所以他更不想惹急了她。
柳桥没好气地笑了笑,“人家阿旺大哥可是一心念着儿子的,你可别在人家面前说这话,否则若是阿旺大哥拿扫帚追杀你,我可不管。”
易之云也散去了担心,笑道:“他能不能生儿子关我什么事?”他自己能生就是了,不过这还得好些年,嗯,七年,至少也要七年!
“你又在想什么?!”柳桥眯着眼盯着他。
易之云忙收起思绪,“哪里有想什么?”随后又岔开了话题,“他就来跟你说这事?”
“当然不是。”柳桥扫了他一眼,起步走进了他的屋子,这几日白天她在作坊窝着,他则去学堂,晚上便跟从前一样,他念书,她念字,有时候也动动针线,“君世轩让他带话给我,问问我什么时候有空进城一趟。”
易之云一副他就知道会这样的神情,“他让你进城做什么?”
“当然是谈生意了。”柳桥坐下。
易之云道:“他一个大东家用得着自己找上门?”定然是不怀好意。
“我怎么知道。”柳桥耸耸肩,“许是人家觉得我们还有些价值呗。”
“我看他是不安好心!”易之云冷冷道。
柳桥看向他。
易之云面色一变,“我不是怀疑你,只是……你不是也说了跟这人打交道要小心些的吗?”
“嗯。”柳桥点头。
易之云看着她,“生气了?”
“我生什么气?”柳桥提笔写了一个字。
易之云却不信,“阿桥,我不是怀疑你,可是……你信我,这君世轩对你定然不怀好意的!”
“嗯。”柳桥还是应了一个字,连头也没抬起。
易之云咬了咬牙,“好,我承认我吃醋!我就是见不得你跟他来往!他可不是林贵林旺这些已经成亲了的,他没成亲,又长得不错,而且还有钱,我……”越说,便越是觉得不对,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圆了这话。
“那你是觉得你比不上他了?”柳桥抬头,笑眯眯地问道。
易之云脸沉了,“自然不是!”
“那不就成了?”柳桥没好气,“你吃什么醋?”
“可我就是吃醋!”易之云有些耍赖的感觉,“不过……不过我吃醋不也是证明我在乎你吗?!”
柳桥诧异,“大少爷,你的嘴巴似乎越来越顺溜了。”
“不好?”
柳桥没想到他竟然这般问,失笑不已,“谈不上好不好,不过男子汉嘴巴太顺溜便有些油嘴滑舌了,大少爷,你是读书人,可不能跟那等市井之徒一般。”
“你——”易之云瞪着她,“你不戏弄我便浑身不自在是不是?”
柳桥投降了,“君世轩定亲了,这下子你放心了吧?”
“定亲了?”易之云诧异。
柳桥点头。
“你怎么现在才说?”易之云恼羞成怒,“你就一心想看我笑话是不是?”
“我可从来不知道大少爷的心眼这般小,还吃醋。”柳桥反驳。
易之云气结。
“好了好了。”柳桥见状忙安抚,“我不戏弄你了成不?不过你总是这么猜忌人家终究不好,得受罚。”
易之云瞪眼,“受罚?!”
“嗯。”柳桥笑眯眯地道:“就罚你给人家君东家准备一份贺礼吧。”说罢,沉思会儿,“就写一副字画吧,嗯,就百年好合四个字,然后裱起来,这样既不俗也省银子!”
“不写!”
柳桥也不怒,笑道:“那我写吧。”
“你——”易之云气结,“我写!我写成了吧!你的字还见不得人,就算见的人也不许给别的男人写!女孩子的字哪里能够流出去?!”他是不是真的该狠下心来让她好好学学女戒?!
柳桥挑了挑眉,没反驳他的话,“那你抽个空写好。”
“嗯!”易之云也没有继续纠结这个话题,“等写好了之后我自己裱起来就成,不必请人了。”
“你会?”
“学堂有教过!”
柳桥有些惊奇,“学堂还教这些?”
“自然教,你以为去学堂就只念书就成了?”易之云道。
柳桥沉吟会儿,然后正色道:“大少爷,你在学堂学的东西,能不能教教我?”
易之云一愣。
“字我也学了不少了,现在看书基本没问题,练字也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的,而且占的时间也不多,不如学学其他东西。”柳桥道,“也免得将来你嫌弃我跟你没有共同话题,弄些其他女子红袖添香什么的。”
易之云的脸黑了,直接拿了桌子上的书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你这个脑袋就不能将我想好些吗?”这臭丫头尽是将他往坏处想!
“防患于未然嘛。”柳桥笑道,“那大少爷教不教?”
“我不教你还不把我给吃了?”易之云瞪着她。
柳桥起身,“那好,从明天起我便教我!”也好让她了解了解这童生试,易之云三次都没过定然有原因的!她不敢说一定有办法让他过,可是上辈子那般多年的应试教育基础在,总是能够帮上些忙的,而且,也扩宽扩宽一些眼界。
易之云应了她。
“你先念书,我去给你做宵夜去!”
“我不饿!”
“宵夜不是填饱肚子的,而是给你补充脑细胞。”柳桥道,随后转身出去。
易之云嘴角勾勾。
小半个时辰之后,柳桥端着两碗腐竹鸡蛋汤水回来,“尝尝。”
易之云盯着碗里的东西,然后抬头,他就知道这臭丫头不会这般好心真的要给他补充什么脑细胞的,“你在作坊捣腾了这么多日子就是做了这东西?”
“腐竹鸡蛋汤水。”柳桥笑道,“放心,腐竹不是腐烂的竹子,用黄豆做的。”
易之云看了看她,“你爹教你的?”
“当然不是。”柳桥摇头,柳河死而复生,她便再也不能将所有的东西都推在他身上了,“严格来说是我研究出这东西是大少爷您的功劳。”
易之云一愣,“我?”
“嗯。”柳桥笑道,“之前如果不是你将我气疯了,我哪里会躲到作坊里?更不会拿磨黄豆发泄了,便不会无意中发现那磨出来的豆浆煮了之后会结出一层豆皮,而豆皮烘干了之后竟然成了这东西,相似枯竹,我便起名为腐竹。”
这话表面听来像是她运气好,却经不得深入推敲,易之云也并未深入去推敲,不是意识不到,而是相信她,“这样说来我也不算是一点用处也没有。”
还顺着杆子爬了?!
“对,大少爷的功劳大着呢。”柳桥皮笑肉不笑。
易之云笑了,“那我可得好好尝尝!”管她怎么捣腾出来的,她高兴就好!
柳桥静待着他的评价,她自个儿是挺喜欢吃腐竹的,尤其是这腐竹鸡蛋糖水,可其他人的口味便说不定了。
“很滑嫩,口感不错,不过有些甜。”易之云道。
柳桥道:“下回给你炒着吃!”
“给娘做了吗?”易之云问道。
柳桥苦笑:“没。”
易之云一愣,随即看着她,“怕娘又怀疑你是妖怪?”
柳桥心中一颤,他竟能如此准确地猜到她心里的想法?
“那便不要给娘做了。”易之云道,“娘也不喜欢吃甜的。”
柳桥看着他,“易之云,你就真的不怕?”
“阿桥。”易之云正色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也不知道你脑子怎么生的这般古灵精怪,但是我知道你不会害我,不过我不太满意你喜欢我的程度,柳氏阿桥,如果你把钻钱眼的专注来喜欢我,我会更加高兴。”
“你——”柳桥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吃你的糖水!”
易之云笑了,“以后不许再怀疑我。”
“是,大少爷!”
用完了宵夜,两个又各自干各自的了,一个时辰之后,柳桥打起了哈欠,收拾东西回屋休息,“易之云,不要太晚了,考试是要紧,但是熬坏了身子得不偿失。”
“知道了!”易之云挥手道:“啰嗦!”
四月下旬的日子便是这般度过,每一天都基本重复着同样的事情,可是却并不让人觉得厌烦,反而弥漫着安心的感觉。
二十九这日,易之云休沐,两人用过了早饭之后便借了林小燕的驴车出门,这一次,林小燕跟着他们一起。
又经过了半个多月的修养,林贵的身体基本没问题了,甚至还能下地去侍弄侍弄庄稼,不过却越发的沉默寡言,而且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开村里的人,走到村道上也始终将头压的低低的。
对此,柳桥没有办法。
林小燕更是没有办法。
一个男人被带了绿帽子,尤其还是一个老实人,要重新挺直腰板站起来的确有些难,如今,只能希望时间可以化解他的自卑和伤痛。
不过林贵到底没有像之前那般拘着林小燕了,或许与王氏死了有关,也或许柳桥跟他说过如果他再这样拘着林小燕,不让她出门,外面人或许更加觉得林小燕是不是怎么了,所以才不敢出门。
然而不管如何,林小燕终究是得到了一些自由,不过她大半部分时间仍是呆在家里或者跟林贵去侍弄庄稼,便是心里没说,但是柳桥知道她多多少少还是在乎之前发生的事情的。
所以今日,柳桥特意叫上了她,便是出去走走散散心也好。
原本柳桥还以为要劝上好一阵子她才愿意出门的,没想到这才一说,她便答应了。
……
柳桥今天的任务很重,不但要去见君世轩,更是要带柳河进城去看大夫,其实那日婚宴之后她便提过了,但是柳河一直找理由推着,今日她是如论如何都要带他去一趟的,然后便是给易之云去买书,再有便是让林小燕散散心,最后,还想去找一趟陈捕头,正式谢谢他当天的帮助。
一行三人先去了柳家村。
这是自上次婚宴之后柳桥第一次来,没想到一来便凑上热闹了。
此时,柳河的屋子前围着一堆人,男女老少都有,而院子里传来了怒骂声。
“你这个不要脸的老货,你凭什么不让我跟着城哥去?!”
“你是老娘的媳妇,就该留下来伺候老娘!”
“伺候你?就凭你也配?”
“我是你婆婆,我有什么不配?!你进了我们家的门就该给我们做牛做马伺候公婆!”
“我呸!做牛做马?就凭你一个乡下婆子也敢让我做牛做马?”
“乡下婆子?你以为你是千金小姐?就算是千金小姐进了我们家的门也得伺候我们!”
“你们家连新房都是占自己弟弟的,你们还好意思让我伺候你们?你们不要脸我还要脸了!我告诉你们,诚哥我是跟定了,他如果要回城里,就得带上我,如果不带上我,我敢保证他的差事也保不住!”
“你——你——你这个小贱人小蹄子!”
“你打我?你竟然打我?我爹娘都没有打过我——”
“啊!媳妇打婆婆了!媳妇打公婆了!老天爷,你长长眼睛,你快一道雷劈下来劈死这个不要脸的小贱货吧!”哇哇哀嚎起来。
“不要脸?谁不要脸了?我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们这样不要脸的,抢了自己弟弟的屋子给儿子当新房,然后还污蔑给没过门的媳妇说是我一定要这样才肯嫁?我嫁过来第二天就盯上我的嫁妆,让我把我娘给我的陪嫁首饰给小姑子,我不给你们就给我脸色瞧?如今还想分开我们新婚夫妻,让我在这里做牛做马伺候你们两个不要脸的老货?!我告诉你黄氏,你休想我会受你控制!我钱湘湘可不是好欺负的!你们要是惹急了我,我就跟诚哥一辈子住在县城里,让你们死了也没儿子送终!”
“啊——啊——”黄氏的哀嚎声直上云霄,“我要让我儿子休了你休了你——”
柳桥跟易之云对视了一眼,随后笑了,这还真的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柳城娶的媳妇具体什么来头,婚礼当日他们也听到了一些,这钱氏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但是娘家在城里也算是个小康,最重要的是,她爹是那首饰铺子里面最老道的师傅,深受铺子东家的看重,而柳城便是在岳父的手下讨生活。
黄氏以为娶进了一只金母鸡,岂料是迎进了一尊佛,她以为可以凭着婆婆的身份压制媳妇,可人家根本不买账。
于是乎……
黄氏倒霉了,估计这时候已经后悔莫及。
不过奇怪的是,这婆媳两人吵的这般厉害,柳城呢?
还有柳河,有没有受到波及?
易之云不待柳桥开口便问了一个在门口围观的柳家村人,得到的消息便是柳河一大早便去地里了,至于柳城,则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柳桥没打算进去凑这对婆媳的热闹,让易之云赶了车去找柳河了,柳江给柳河的那三亩地如今正一亩种了麦子,一亩种了高粱,而另一亩则种了花生,虽然不在一处,但是时令的庄稼都有了,当时柳城选了这三块地给柳河,也算是挽回了一些他们这一家子刻薄的名声。
“爹!”柳桥远远地便见到柳河,开口喊道。
柳河正在花生地里拔着草,听了喊声抬头,见了是自家闺女跟女婿来,脸上顿时泛起了笑容,然后起步往田边走来。
易之云停好了驴车之后,便对欲上前去扶柳河的柳桥道:“你别动,待会儿你还要去谈生意,弄脏了衣裳不好,我去!”
柳桥停下脚步。
“阿桥,易大哥对你真好。”林小燕歆羡道。
她真的很羡慕阿桥。
如今她有爹有娘,还有易大哥疼。
她真的很羡慕!
柳桥看向她,趁机劝慰,“以后你也一定可以找到一个对你更好的人!”她真的担心林小燕会因为上次的事情而对将来失去信心。
林小燕闻言,愣了会儿,然后便是羞涩,“如果真的……就好了……”
柳桥又是诧异,不过虽然林小燕的反应出乎她的预料,但是到底没有露出她担心的神色,或许她太过紧张了,事情没有她想的糟糕,“一定会的!”
“阿桥,你们怎么来了?”这时候,易之云已经扶着柳河过来了。
柳桥抬头看着他,快半个月没见了,柳河的脸色比之前好了一些,想来真的过得不错,“我来看爹。”
“好!”柳河笑道,“来,我们回家去!”
“爹。”柳桥道,“我们来除了看看爹之外,就是要带爹进城去看看腿的。”
柳河一愣,随即苦涩一笑,“阿桥,爹知道你们有孝心,不过爹的腿治不好的,别浪费钱。”
“岳父。”易之云道,“就去看看,费不了多少钱,你如果不去,阿桥便会日日担心的。”
“这……”
“柳叔叔,你就去吧。”林小燕也加入了劝说,“易大哥说的对,你如果不去的话阿桥一定每天担心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
柳河犹豫半晌,“哎……好,爹先回去换件衣裳。”
“爹。”柳桥还真的不想让柳河回去蹚那对婆媳的浑水,“你这衣裳很好,不需要换了。”
柳河没驳女儿的话,“好,不换不换,我闺女给我买的衣裳自然是好了,那爹去洗洗手洗洗脚!”
“我扶岳父。”易之云道。
柳河看了他一眼,之前他的确看着小子不顺眼,后来就算他对他百般讨好,他也觉得他不过是假惺惺的,不过那日之后,他知道这小子是真心的,虽然还是觉得他有些配不上他的闺女,不过看他为了阿桥将他这个岳父当父亲一样孝顺,便认了就是了,“嗯。”
易之云见柳河这般心里自然也是高兴,小心翼翼地扶了柳河到一旁的沟渠前洗了手脚,然后还亲自帮柳河穿鞋子,那殷勤的样子让柳桥翻了白眼,林小燕瞠目。
收拾好了之后,一行人便往城里去了。
“刚刚你们去了家里,是不是城媳妇又跟你大伯母吵了?”柳河似乎猜到了女儿不让他回去的原因。
柳桥点头,“爹,他们经常吵?”
“哎。”柳河又叹息,“阿城这媳妇本质是不错的,她对我这个叔叔也是没话说,可是……就跟你伯父处不来,这两人的性子太要强了,都不肯让步,你大伯母觉得是长辈便要晚辈事事都听她的,你这堂嫂呢,娘家的时候被宠坏了,也是事事都要依着她,不但阿城要依着她,你大伯母也得依着她,可你大伯母那性子……哎。”
“刚刚听说大伯母在堂嫂进来便盯上人家的嫁妆?”柳桥问道。
柳河又是叹气,“你大伯母就是太过盯着眼前的利益了。”说完,眸色黯淡了一些,转头看了一眼专注赶车的易之云。
“爹怎么了?”柳桥问道。
“没什么。”柳河摇头,没告诉女儿自己心里的想法,嫁妆,每个姑娘出嫁,就算家境再困难也都有一份嫁妆的,可是自家的闺女却什么也没有,反倒是后来……
易之云为了讨好岳父,也为了让岳父相信他对他的女儿好,自然也将嫁妆的事情说了,之前柳河虽然震动,但是也没有多大的感触,如今提起嫁妆一事,心里便觉得对不起闺女。
“阿桥,过两年,爹也给你置办一份嫁妆!”
柳桥一愣,随即动容,“嗯,阿桥等着!”
柳河笑容又起。
“对了爹。”柳桥回到了方才的话题上,“她们这样吵着,可有连累到你?”
“没有。”柳河笑道,“女人家的吵架哪里能连累到爹?不过她们这样吵下去我真担心这个家会散。”
散了便散了,柳桥腹诽道,当然,只能是腹诽,“堂哥就没管?”
“管,可一个是他好不容易娶来的妻子,还是他师傅的女儿,另一个是他娘,他管能管到哪里去?管了还更加糟糕。”柳河道。
柳桥撇了撇嘴,“爹,以后她们再闹你就避开些,别凑上去。”
“爹笑得。”柳河点头,若是从前他或许会管一管,可是经过了这些事,尤其是阿城……他的心也冷了,“爹如今只盼着你过的好。”
“岳父,我会对阿桥好的。”易之云转头道。
柳桥笑道:“爹,他不敢不对我好,你放心。”
柳河这回没训易之云,含笑点头。
易之云忽然间觉得自己熬出头了。
进了城,巳时已经过半了,一行人先去了医馆,虽然跟张大夫关系不错,可这时候医馆人多,张大夫也没给他们方便,让他们在一旁等着,等轮到了他们便已经快午时了。
“小燕,你能不能帮我将东西先送去金玉满堂,还有这几个菜单一同给君世轩,我等我爹看完了之后再过去。”
原本她是打算自己借用金玉满堂的厨房下手制作的,可如今看是不成了。
丢下柳河是绝对不可能,让易之云在这里照顾自己去,易之云不会同意,柳河估计也不会,让易之云自己去,更是免了。
如今只能让小燕去,好在之前她将要做的菜都写成了下来。
“让厨子照做就是了。”
林小燕有些无措,“阿桥,你相信我?”
柳桥一愣,虽然正色道:“我当然相信你!小燕,上回豆芽的事情不是你的责任,说起来也不能说是阿贵叔的责任,而且这是都过去了,我们都不要去计较什么了,小燕,你一直都是我最信任的人!”
林小燕眼睛微红,“好!我帮你送过去!”
“你不用回来了,我们待会儿直接过去。”柳桥道,“你帮我盯着厨子。”
“嗯!”林小燕点头。
柳桥将装着腐竹的篓子给她,目送她走远之后才转身进了医馆,这时候张大夫已经在给柳河施针,“这阵大约要施一个时辰,如今快中午了,你们还是先去买些吃的吧。”
“我去。”易之云道。
柳桥点头。
大约一刻多钟,易之云便回来了,买了馒头包子还有烧鸡。
“你如果着急就先去吧。”东西买回来之后,易之云便拉了柳桥到一旁倒水,“我在这里照顾岳父。”
柳桥诧异,“你让我一个人去?”
“嗯。”
“你放心?”柳桥真没想到。
易之云瞪着她,“我怕什么?!一个已经定亲的人,他还能勾引你不成?!”
这话说的……
柳桥有些无语。
“而且不是还有林小燕在吗?”易之云道,“你还是快去吧,免得林小燕被君世轩卖了还帮君世轩数钱!你放心,岳父这里我帮你兜着,不会漏了你的馅的!”
柳桥眼眸一睁,“易之云……”
“你不是不想让岳父知道你做这些事情吗?”易之云正色道,“我帮你兜着!”
“易之云……”
“好了。”易之云笑道,虽然她没说,但是一路上她一直没提金玉满堂的事情,而且当日当他说起给她的嫁妆一事,她便一个劲地转移话题,他还看不出她不想让柳河知道她这些日子做下的壮举?虽然他也怀疑当日她说那豆芽是她爹叫的话,可正如他之前所说的,管她怎么弄的,只要不做坏事不偷不抢,随她高兴就是,难道还真的怕她是妖怪不成?“要谢我以后就对我好点,死心塌地地伺候我!”
“嗯。”柳桥压下了心中的颤动,第一次没有反驳他的这句话。
易之云眼眸温润,取了备好的礼物递给她,“去吧,自己弄些吃的,别饿着,还有,小心点君世轩,别让他给再算计了!”
“嗯。”柳桥点头,接过转身,“你跟我爹说一声,我不进去了。”说着,便起步离开,生怕走迟一步,便会忍不住落泪。
易之云,你比我所想的还要好!
柳桥的心情一直到了金玉满堂的门口,才平复下来,理了理神色,走进了宾客盈门的金玉满堂,而而这时候发现,金玉满堂竟然又扩充了一倍,两边的屋子都被买下了,打通了连成一片。
“柳姑娘,你来了!”掌柜还是那个掌柜,却比去年又胖了,想必日子过得滋润,“东家已经等了好些时候了!”
柳桥笑道:“有劳掌柜带路。”
金玉满堂扩充了,整个内部结构也几乎变了一个样,自然这次见君世轩的地方不再是当初的那间厢房,可进了厢房,却是见到了一样的摆设,若不是刚刚的位置不一样,她还以为自己又到了当日的那间厢房。
而君世轩……
却是不同。
不是相貌变了多少,而是气韵。
之前的他虽然沉稳,却仍有着年少的锐气,而这一刻,却像是一个成人一般,更是沉稳成熟,若不是他的样貌仍是年轻,若不是知道他今年不过十六,她定然以为这是一个已经在红尘打滚数十年的人。
不过短短一个多月罢了,竟有如此改变?
难道是因为定亲了,心智更加成熟?
“柳姑娘终于来了。”君世轩淡淡微笑道。
柳桥收起心中的诧异,微笑上前,“让君东家就等了,抱歉。”
“无妨。”君世轩道,“请坐。”
柳桥道谢之后坐下,随后便发现一直跟在君世轩身边的胡叔竟然不在了,这让她有些意外,之前这人一直防贼一样防着她,今日竟然不在?
“怎么了?”君世轩问道。
柳桥忙收起外泄的情绪,在这人面前她可不敢不小心,更不敢再将他当做少年来看待,“没什么,只是有些奇怪胡叔不在而已。”
君世轩似乎有过一瞬间的愣怔,随后淡淡道:“我派他出去办事了。”
柳桥淡淡点头,端起茶杯抿了口茶,随后便道:“听说君东家定亲了。”随后,起身,将用木盒子装着的礼物奉上,“小小心意,请君东家莫要嫌弃。”
君世轩并未接过,却是眯起了眼睛,“你知道?”
“嗯。”柳桥微笑,“阿旺大哥跟我说了,听说是胡叔告诉他的。”
君世轩面色不动,目光却落到了她手中的盒子上,然而仍是不语。
柳桥这句话自然不是随便说说的,胡叔对她有敌意,虽然起因可能很荒谬,但是她不得不防,她可不想在跟君世轩斗心机的时候还得防着胡叔会不会化为饿狼咬她一口,所以,她在给君世轩上眼药,她能猜出胡叔是故意将消息透露给林旺,君世轩自然也能,而没有一个主子愿意自己的手下如此自作主张的,至于君世轩自己……
会看上她?
荒谬!
便是看上,也不过是想榨干她身上的价值罢了。
“想来胡叔是想让我给东家送件贺礼的,不过东家也知道之前我花了不少银子,而我爹又死而复生,身子不好需要银子看病,所以,目前我挺穷的,请君东家莫要嫌弃这礼物廉价。”
君世轩抬高视线看着她,从她黑白分明的眼中,他可以看到自己的倒影。
“君东家真的嫌弃?”柳桥苦恼道,“也罢,我改日再……”
君世轩却忽然起身,伸手握住了盒子,“心意到了便成,礼物贵重与否并不重要。”说着,接下了礼物放在一旁。
柳桥笑道:“多谢君东家。”
君世轩坐了下来,淡淡地看着她,“柳姑娘觉得我定亲是一件值得恭喜的事情?”
柳桥一愣,“君东家为何如此问?”
“柳姑娘觉得呢?”君世轩却继续问道。
柳桥看着他的目光中多了审视,难不成他对这门婚事不满意?可是表哥表妹的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吗?而且,以他的手段和本事,他不愿意接受这门婚事谁能逼他?“婚姻大事,自然是喜事。”
“可为何我不觉得开心?”君世轩继续问道。
柳桥心头忽然一颤,感情真的被她猜对了?可他君东家不愿意这门婚事,关她什么事?“许是君东家大风大浪经历多了才会如此平静,又或许只是定亲没真正成亲,君东家才感觉不到高兴。”
“我定亲的对象是我的表妹。”君世轩继续道。
柳桥点头,“我听说了,这样很好啊,表哥表妹亲上加亲的。”
就冲着他现在这态度她便不会说近亲结婚的坏处,他的婚事不高兴关她什么事?他跟他娘诉苦,胡叔诉苦,掌柜诉苦也轮不到来跟她诉苦!难不成他还想利用她来摆脱这门他不满意的婚事?
若他真有这念头,那活该生一堆不正常的孩子!
“可我一直只将她当成妹妹。”君世轩道,“可是我却不得不娶她,当年,我父亲病逝,如果没有我舅舅一家倾尽家产帮忙,我稳不住局面,今日恐怕再无君世轩此人。”
柳桥不欲再听下去,“君东家……”
“后来,我舅舅舅母双双病逝,临终之前,我娘承诺我会娶表妹为妻。”君世轩却不顾她的抗拒继续道,“我知道不能忘恩负义,只是,努力多年始终无法生出男女之情。”
“那又如何?”柳桥没有回避他的话,“婚姻大事本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君东家娶的还是自家的表妹,知根知底的,至于男女之情,等成亲之后自然能够培养出来,若是君东家连自己相熟的表妹都不能生出男女之情,还能对其他女子有不成?再说了,你是男子,婚姻之于你真的有你所说的重要吗?你只需尽则给予你的妻子衣食无忧的生活,没有人要求你做一个好夫君,不,应该说是就算你不是一个好夫君所有人都不会觉得你不是一个好夫君。”
一个穿来的人说出这样的话的确不应该,可她不是知心姐姐,跟他耐心讲解爱情。
君世轩显然也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你对你夫君也是这般要求?”
“当然不是!”柳桥摇头道,“他要是敢这么对我,我就扒了他的皮!”
君世轩面色一沉,似乎有些恼了,“那你为何跟我说这些话?”
“君东家,你来找我不是想要安慰吗?”柳桥笑了,摊手无奈道:“我自然要给你安慰?难道说些让你更加抗拒这门婚事的话?或者直接给你出个主意让你退了这门婚事?君东家,宁拆一庄庙,不拆一段婚,而且,君东家既然选择了要报恩,那就不该三心两意的,你岂会知道你表妹不是一个好妻子?”
她不同情眼前之人,就算他是被逼接受这门婚事,可是她仍不觉得他可怜,反倒是觉得他的那位表妹倒霉。
嫁给这样的精于算计的人本就累,如今人家还不愿意不喜欢没有男女之情,不是倒霉吗?倒霉透顶了!
“君东家,你与你表妹既然已经定亲了,便不该再跟人,尤其是一个外人说这些话,不然传到了……”
话没有说完,便被门外一声铿锵声打断。
“啊——”
柳桥面色一变,站起来转身去开门,便见林小燕跌倒在地上,捂着脚,面色发白,而地上摔了一个汤锅,洒了一地滚烫的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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